林北把單肩挎包放到櫃台上, 掏出一疊收據,邊整理收據邊問:“你認為沈圖強今晚能收回欠款?”
“嗯嗯。”黃益民。
林北的指尖壓住收據, 回頭看他:“咱倆打個賭,我賭沈圖強今晚收不回欠款。”
黃益民興奮說:“我跟你賭,賭注是什麼?”
“誰輸了,誰把這一溜兒的抽屜裝上鎖。”林北指著櫃台下方說。
“好。”黃益民攥緊拳頭跳起來,他贏定了。
林北又從包裡掏出記賬本,對照收據記賬。黃益民跑到櫃台前, 拉開抽屜,拿四張收據遞給林北,是購買糯米酒、黃|冰糖、冰糖、乾桂花的預付款收據, 林北把金額記在記賬本上,在後麵補充黃益民出資一萬七。
林北把收據夾進記賬本裡,把記賬本裝進包裡, 他背包到門外把自行車推進店裡,從貨架上拿搖把出門。
“北哥,你去哪裡?”黃益民跑到門口問。
林北搖起拖拉機,坐到駕駛座上喊:“我到餘淮鎮買土陶酒壇。”
“我也去。”黃益民進屋拿鎖鎖門,十分麻利攀進車鬥裡。
林北抬頭, 視線穿不透密密層層的樹葉, 又扭頭看黃益民歡快地坐在車欄上,林北笑著開拖拉機離開。拖拉機駛出江安區, 進入小淮市,就沒有濃綠的樹蔭遮擋了,兩人完全暴露在炙熱的太陽底下,黃益民很快堅持不了了,貼著車欄躺在車鬥裡躲避太陽, 車身快速升溫,黃益民身下一片灼熱,他爬起來蹲著。
黃益民在後麵動來動去的聲音傳到林北耳中,林北加了一個檔開拖拉機。
“突突突——”
離柏油馬路近的白鷺受驚逃走。
在田野裡拔草的村民直起腰,把草拋到田埂上,拿布抹臉上的汗,笑著看拖拉機駛過去,他們繼續彎腰淌水拔稻田裡的雜草。
七月末的田野,上麵是澄藍的天空,下麵是油綠的稻田,微風拂過,吹走了白雲,吹彎了娉婷婀娜的水稻,人們直起腰,享受細微的風。
林北感受著從背後吹來的風,集中注意力開拖拉機。
到了餘淮鎮,林北買了兩頂草帽,遞給黃益民一頂草帽,他戴上草帽直接開拖拉機到高記陶壇坊。
高誌譚壓了一桶水,把桶拎到陰涼處,他進屋拿了兩瓶啤酒出來,正好看到林北坐在拖拉機上朝他笑,高誌譚的嘴角抽了抽,把啤酒放進桶裡。
“高老板,我要五十個兩千斤的土陶酒缸。”林北笑著喊。
“隻有二十個。”高誌譚氣悶說。
“我先買二十個,過兩天再過來買三十個。”林北跳下車,掏出十四張大團圓遞給高誌譚,又撂給高誌譚一包煙。
“你十天後再來拉剩下的酒壇。”高誌譚把煙裝進兜裡,拿著錢進屋,他出來遞給林北一張收據,便徑直走到大路上吆喝一聲,“來活了。”
納涼的夥計從巷子裡鑽出來,跑進高記陶壇坊搬貨。
林北拉貨回店裡,黃益民主動要求留在店裡看店,林北挑眉樂了一聲,開拖拉機離開。
這回,林北拉了四趟拉完貨,最後一趟,林北遞給夥計們兩包煙。
林北、黃益民把酒缸抬到後院新房,這時,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兩人出門吃飯。
飯後,黃益民記掛著賭約,他沒和林北回店裡,跑進了鐵路大院,林北一個人回店裡,他反鎖前門,到後院衝了一個澡,回店裡伏在櫃台上算工程隊隊員七月份工錢。
林北寫合計金額,筆尖懸在紙張上空,火車“咣當——咣當——”駛過去,林北咬緊牙寫下金額。
他合上記賬本,把記賬本推的遠遠的,從包裡掏出大白紙,在大白紙上畫貼紙、打折券、禮盒的樣式。
有人敲門,林北遲疑了幾秒鐘睜開眼看向窗外,已經天亮了。
他撐著櫃台站起來,走過去開門。
黃益民、桑超英、沈圖強繞過林北進店裡,林北則走到門外伸了伸腰,今天八月一號了,鐵路大院的廣播在播放《軍港之夜》。
林北穿過店鋪進入後院洗漱,他把毛巾搭在繩子上,把茶缸放到窗台上,進店裡問:“你們吃過早飯了嗎?”
“沒胃口。”黃益民睨沈圖強說。
“我吃過了。”桑超英困倦說。
沈圖強臉緊繃,不吱聲。
林北離開,等他吃完早飯回到店裡,黃益民正在安裝抽屜鎖,林北把盤子放到櫃台上:“我給你倆買了六個包子,你倆吃完了包子,把盤子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