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41 二合一(1 / 2)

我在八零搞運輸 虞六棠 11019 字 4個月前

廠子給員工的福利是那麼的豐富, 他聽了竟生出了期待。

黃益民忽然想起了一句話:一個廠子給了員工希望,它會是一個有希望的廠子。

七零年,清樂路兩側的梧桐樹長出了新葉, 綠的脆弱, 他陪爺爺散步, 經過日化工廠, 爺爺揉著他的腦袋說了這句話。

小小的他縮著腦袋笑,爺爺賞他一個腦瓜子。

兩人一起在日化工廠站台乘坐公交車回到乾部大院。

後來, 他整理爺爺的遺物發現了爺爺的日記本,知道了他不曾知道的舊事, 原來日化廠是爺爺一手創辦的, 爺爺用日化廠做掩護生產藥物,後來新中國成立, 爺爺被調到機械廠, 又被調到糧食局,最後,爺爺在國土局乾到退休。

日記本扉頁寫了這句話,是爺爺在1926年7月寫的, 日化廠也在這一年7月建成。

“北哥, 如果, 我是說如果聰聰長大了,他到機關單位工作,他介意你是個體戶, 你會怎麼做?”爺爺奉命創辦了日化廠,一直到爺爺去世,爺爺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段往事,在黃邯遷和姑姑眼裡, 爺爺是資本家,新中國成立,其他資本家還在觀望,爺爺第一個站出來捐了廠房,上頭嘉獎他,把他調到機械廠當工程師,他運氣比較好,在機械廠立了特大功,先後被調到糧食局、國土局。

在他的記憶裡,黃邯遷和爺爺總是在爭吵,黃邯遷一直認為這些年他升的慢,全賴爺爺以前做過資本家。爺爺在醫院裡去世的,直到爺爺閉上眼那一刻,黃邯遷還在抱怨他這次不能往上升是爺爺的原因。

黃益民以前不懂,現在依舊不懂爺爺為什麼不告訴黃邯遷他的身份。

他們不是正在談論飯券嗎?林北想不通黃益民為啥忽然提起這個,但他依舊認真回答:“我一沒有危害國家,二沒有危害人民,如果聰聰嫌棄我,那是我沒有教好他,我會慢慢教他。”

“如果教不好呢?”黃益民眼神黯然。

“說明我們不適合做父子。”林北說。

“啥?”黃益民抬眼。

“來世不在做父子。”林北笑著說。

黃益民瞳孔猛地縮緊。

林北喊六個少年吃飯,轉身看到黃益民待在原地發愣,林北喊:“吃飯了。”

“好。”黃益民搓了搓臉,笑著追他們出了門。

一行人進入飯店,正在替姚廣亮潤色演講稿的薛理聽到動靜抬頭,見林北一行人進店,他指著一桌子飯菜說:“王春來出門辦事了,讓我幫他看一下店,那桌飯菜是你們的,你們坐下吃吧。”

林北點頭,讓六人坐下吃飯,遞給黃益民一個眼神,剛坐下的黃益民起身端兩碟菜到薛理那張桌子,林北到雜貨店買酒,在角落裡發現了兩瓶白酒,瓶身上落了灰,貨架上倒是擺滿了米酒,他買一壇米酒回店裡。

黃益民捧三碗米飯過來,又到前台拿了三個土陶碗回來,把碗放到三人麵前,林北揭開封口倒酒。

紅燒鹹魚塊夠饞人了,黃益民又往他麵前放了一碗白米飯,對於一天兩餐吃紅薯乾、烤土豆或者煮土豆的薛理來說,白米飯對他的誘惑力相當大,他已經悄悄吞咽口水了,當林北倒米酒,薛理嘴角溢出了涎水。

北溝鄉東城河以東,大家鐘愛米酒,以西,大家好喝度數超過四十度的白酒。

北溝鎮就在東城河東邊,家家戶戶舍得用糯米釀酒,卻舍不得吃糯米。

薛理剛來北溝鎮那會兒,他喝不慣米酒,在這裡結了婚,有了娃,他倒是習慣了喝米酒,每年自家都要釀兩缸米酒。

他把信紙和筆放到身後的桌子上,端起碗喝了一口米酒,一口酒下肚,緩解了身體上的疲倦。

原來北溝鄉的鄉鎮乾部不是不嗜酒,人家是不嗜白酒,嗜米酒。林北詫異坐下,嘗了一口米酒,寡淡無味,可以當汽水喝。

北溝鄉窮,鄉鎮乾部的工資比其他地方低,還不準時發工資,有一回拖了數月,他們才領到兩三個月工資,那段日子真難熬。薛理舀了一勺菜湯,攪合攪合,狠狠地扒了一口米飯,吃的真爽,比前幾天去盛景香麗大酒店吃的爽,大酒店上的菜是多,用的盤子也大,但是分量少,不禁吃,他都不敢大口吃飯。

“區裡大概率安排人到你們廠考察。”王春來放了芹菜葉子燒魚,薛理夾芹菜葉子裹著米飯吃,他吃的特彆滿足。

林北還沒動筷子,他拿起筷子夾一塊魚放到薛理碗裡:“我們在這裡辦一個廠,區裡不至於這麼重視吧。”

“至於。一隻會下金蛋的雞落在了北溝鄉,這個消息傳到了區裡,區裡專門打電話問田書記咋回事呢。他們電話裡聽的不過癮,讓田書記、姚主席明天到區裡好好跟他們學學下金蛋的雞是咋落在了北溝鄉。”薛理轉身拿演講稿遞給林北,“姚主席怕自己發揮不好,提前寫了這份演講稿,他讓田書記給他修改了一遍,又讓我給他潤一下色。”

《論會下金蛋的雞從橋頭鎮上飛過,在北溝鄉安家》。

林北看到這個標題,太陽穴突突跳。

飯店老板確實向他推銷罐頭廠,一來,罐頭廠七一年底建成,老板表弟卻賤賣罐頭廠,林北沒來由覺得有些不對勁,具體哪裡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二來,老板夫妻的性格讓他不喜,讓他對罐頭廠老板也沒啥好感,儘管他沒有見過罐頭廠老板。

這麼一想,他也不算說謊。林北把演講稿還給了薛理。

薛理把演講稿放回後桌,就聽林北問:“廠裡打算裝電話,你知道要走哪些流程嗎?”

“你拿營業執照到新台區康北路東平巷電話局申請安裝電話,半個月內他們給你裝好電話。”薛理想了一下說,“糖廠以前裝過電話,一般他們讓你沿用糖廠的電話號碼,這樣你不用交初裝費,但是你要交更戶費。”

跨區跨市打電話,必須由話務員轉接,話務員按照單位、廠子的名稱轉接電話,這個號碼後麵墜了糖廠的名字,林北必須把糖廠的名字變更成自己工廠的名字。

這個過程相當麻煩。

“就不能直接換一個號碼?”林北問。

“他們也想方便,直接給你換一個號碼,換了過後,容易出現很多問題,你有可能打不出去電話,也有可能電話沒有聲音,你得三天兩頭找維修人員過來給你維修電話,出現這種問題,維修起來特麻煩。”薛理放下筷子說,“你彆不信。這兩年有人和你一樣買了廠子辦廠,他們就換了號碼,打電話三天兩頭出現問題,一開始電話局那邊派人到那裡排查問題,總是找不到原因,後來不止一家廠子出現同樣的問題,電話局推測可能線路混線了,造成了這種問題,但是也沒有辦法解決,後來電話局就不願意給人換號碼了。”

“安裝一個電話真不容易。”林北感慨道。店裡至今還沒裝電話呢,這邊裝電話還得變更工廠名字,沒幾天恐怕走不完程序。

“咱們市的電話號碼五位數了,常用電話號碼六千多個,話務員必須會背三千個電話號碼,他才能上崗。”薛理笑著說,“如果安裝一個電話容易,他們不得背上萬個號碼,這是要累死他們。”

一直聽他們說話的黃益民好奇問:“你咋知道的這麼詳細?”

薛理賣了一個關子說:“我媳婦生孩子去了,麵粉廠的廠長安排他侄女頂替了我媳婦的工作,我媳婦剛生完孩子,廠長媳婦進了產房塞一百塊錢給我媳婦,說我是外來戶,父母不在身邊,沒人給我倆帶孩子,她讓我媳婦以後在家專門照顧孩子,不用擔心廠裡的事。”

“我媳婦氣的沒奶水,月子裡沒少流淚,我想這不行,開始鼓勵她上夜校,跟她說有了文憑興許她能到市裡上班。當時我為了支持她,啥也不讓她乾,讓她專心學習,她上了一年夜校,直接參加了高考,竟然考上了大專,明年畢業,現在已經知道自己被分到新台區的電信局當話務員,前幾天我跟孩子和她通電話,她讓我到電信局詢問轉檔案的事,我多問了他們一些事情,才知道他們要上崗,得抱著和新華字典一樣厚的本子背電話號碼,什麼時候會背三千個號碼和號碼後麵的名稱,什麼時候才能上崗。”說起他媳婦,薛理十分驕傲。

“你媳婦真刻苦。”林北佩服道。

“當時我們腦子裡全是不吃饅頭爭口氣,沒想到她那麼爭氣。”薛理開心說。

他是外來戶,在這裡沒有根基,才會被麵粉廠廠長夫妻這麼欺負,現在他們夫妻立起來了,不是被人任意揉搓的人了,薛理腰杆也挺起來了。

林北舉起碗和他碰了一杯,薛理笑著一口乾完米酒,黃益民也敬他酒,薛理來者不拒。

少年們先回廠裡了,三人還在飯店喝酒,米酒度數非常低,他們怎麼喝都不會醉。

大概下午一點半,王春來回來了。

王春來兜裡裝了一張飯票,是秦月觀帶他找李莉借的飯票,李莉父母在肉聯廠上班,手裡的飯票多的用不完,經常塞飯票給李莉,讓李莉帶兩個孩子每周一三五到廠裡食堂吃飯,因為這三天食堂燒紅燒肉。

王春來先回了一趟飯店,等會到市裡找地方照著這個模版打印飯券。

見王春來回來了,林北找王春來算了飯錢。

付了錢,林北離開,黃益民還拉著薛理說話。

林北從廁所出來,餘光瞥見一個身影閃到廁所後麵,他走了幾步,伸頭看,看見王兵抱著一塊石頭砸糞坑。

林北:“……”

他離開。

回到廠裡,林北總覺得自己身上有一股怪味,他騎走了黃益民的自行車,到淮大澡堂泡了一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