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船內並不大, 此時坐了四個人,祝卿若,搖光, 開陽, 還有楚驍。
船夫在船頭撐杆劃船, 水流劃過的聲音清晰地響在幾人耳中。祝卿若對麵坐著楚驍, 他正不錯眼地盯著祝卿若的臉,仿佛要透過她的軀體看清她的骨血。
祝卿若手中捧著開陽剛剛遞過來的一杯溫茶,垂眸飲了幾口, 在汩汩水流聲中倏然開口, “蕭先生剛剛看上去那般不滿於我,為何不同衛兵們坐下一趟?省得見了我又想起剛剛的事。”
楚驍冷聲道:“你的舉止怪異, 目的不純, 我要盯緊你,免得不小心中了你的計。”
祝卿若笑了一下, “目的不純?這話恐怕蕭先生得自己先念上幾遍。”
楚驍的眉凝在一處,“你什麼意思?”
祝卿若但笑不語。
船停下了。
楚驍沒有得到回答, 跟著祝卿若一起出去。
剛一出船蓬,就見那被文麟喚作“開陽”的少年正滿臉笑容地往船夫手裡塞荷包,“真是太麻煩您了,不然我家哥哥今天可要流落荒野了, 這些錢您拿著, 還要麻煩您再跑一趟,把我哥哥的兩個護衛接過來才好。”
那船夫掂了掂手中的荷包,發現重量著實不輕,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沒事兒沒事兒, 老漢再跑一趟就是了。我隻是個跑腿的罷了,還讓公子出了這麼多錢,謝謝公子賞。”
開陽笑容和煦,“哪能讓您白跑一趟,這些就當是我的孝敬,下回還要勞煩您送我哥哥出去呢。”
船夫連連點頭,“那當然,到時候你們還找徐老大,跟他談好了就行,我還是在這等著。”
開陽笑意不止,“好嘞,那麻煩您了!”
船老大用長杆一推石頭,船便往反方向遊去,“不麻煩!你們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把那兩人給你們帶來。”
楚驍看著蓬船逐漸遠去,餘光瞥了已經回到祝卿若身邊的開陽一眼,“你這個侍衛,不是帶到景州的那一個。”
祝卿若微笑道:“那又如何?”
楚驍的眉頭始終不曾鬆下,“這說明你在到達景州之前就已經派人到了禹州,你早就想好了如何解景州缺糧之困,卻騙李兆其說你隻是探親,獲取他的信任後自告奮勇要來禹州買糧。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有什麼目的?”
祝卿若的聲音淺淡,就像浮在半空中,“就不能真的隻是為了救景州百姓嗎?”
楚驍眼中劃過不解,眼眸深處仍然有幾分懷疑。
她望著月光下粼粼波紋的河麵,聲音始終平淡無波,“在進入景州前我自然要打聽景州的消息,知道城中疫病橫行後,我便猜測,城內餘糧撐不了多久。然後我就將主意打在了不遠的禹州上,提前派了開陽混入城中,打通關係,再與他裡應外合,這才能夠成功進城。”
“我不知道蕭先生對我的做法是如何惡意揣度,我隻知道,我沒辦法看著百姓餓死卻無動於衷。”
透過月光,楚驍看見了眼前人滿是認真的眼眸,他張了張唇,“我...”
開陽及時打斷他,上前一步,道:“公子,玉衡正在城中夢安客棧等著我們,他昨日夜半到的禹州,原本以為公子不會親自前來,也就沒有提前準備好公子習慣用的蠶絲被褥、雲菱紗帳等物。”
他的臉上有幾分自責,祝卿若對他安撫一笑,“無妨,順利的話很快就能離開,不必在意這些。”
開陽悶悶地點了點頭,看上去還是很失落。
搖光抱著劍睜著大眼睛看著二人,聰明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而楚驍聽見這話眼神閃了閃,原來文麟是沒有想來禹州的,那這叫“開陽”的侍衛是替誰準備的?他這遭計劃又是在替誰鋪路?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而他剛剛還在懷疑文麟彆有用心。
不自在的楚驍移開視線,不再往祝卿若身上看。
正好這時船靠岸了,楚驍與祝卿若沒有任何的交談,接過另外兩名衛兵後,頂著月光一路到了開陽口中的夢安客棧。
開陽已經都打點好了,各自住進了安排好的房間裡。
楚驍在關上房門之前最後看了樓下的祝卿若一眼,他正與那個叫玉衡的侍衛交談,臉上永遠都是平易近人的淡淡笑意,燭火中愈發通透白皙。
楚驍合上門扉,將那溫馨動人的畫麵關在門外。
就算是想要幫他又如何?他的目的從來不是解救景州城的百姓。
道不同,不相為謀。
開陽一直暗暗注意著楚驍的動靜,直到終於進入房間後終於鬆了一口氣。但也不敢過分放鬆,跟玉衡搖光隨祝卿若一同去了她房中,關好門窗,確認沒有人偷聽後,開陽才伸手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
祝卿若正好看見他這等動作,笑道:“怎麼?怕他?”
開陽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的武功很高,比玉衡還高,我打不過。”
搖光默默伸手去拿自己的劍,開陽眼疾手快地將他扒開小半截的劍又推了回去,安慰道:“你的劍術也高,比起玉衡也不差什麼。就是吧...比起那人,你還是差了點。”
開陽話音剛落,便迅速擠回到祝卿若身邊,生怕搖光跳起來打他。
祝卿若含笑看著二人打鬨,開陽隻有十六歲,搖光也隻比開陽大一歲,都還隻是少年的年紀,所以祝卿若對他們很包容,隻當做弟弟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