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況楚驍經曆了一路。
由於糧車眾多, 所以回程比去的路程多了四日。
等回到景州城,也就是二月初六,距離他們離開, 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日。
祝卿若雖然離開之前教過李兆其收糧的法子, 但一路仍然擔心著景州城的情況。
懷著這樣的擔心, 祝卿若帶著幾人先一步回了景州城。
這次進景州城跟上次不一樣,上次進來還是有人氣的,守城的有士兵, 路上也會有百姓偶爾經過。
隻是這一次, 祝卿若沒有在景州城內看見任何人影,靜得仿佛一座死城。
祝卿若的心狠狠揪起,她的大拇指重重摩挲著食指側麵, 臉上沒有表情, 但小動作卻能暴露她緊張的內心。
楚驍鮮少看見她這般緊張的模樣, 心底還有幾分新鮮。這一路上隻看見她勝券在握, 氣定神閒的樣子了, 如今這樣的神情, 楚驍覺得這人倒是好看了幾分。
對於景州城的現狀,楚驍心中有數,他們一去就是二十日, 景州的存糧根本不夠城內的人飽腹。
而衙門那更是缺糧, 李兆其如果想要救自己的手下和城南那些人,就一定要從百姓口中摳出十日的糧食。可景州城裡的百姓自己都沒有多少糧食了,怎麼可能還會上交,去養彆人?
恐怕在他們離開之後,景州城內發生了不止一次暴.亂。
如今這景州城也不知道還剩幾個人?
楚驍不以為意地想著,視線不住地往旁邊移去, 卻始終沒有獲得那人的一絲關注。
他不禁心想,這文麟對百姓還真的有幾分真心,瞧這緊張的可憐模樣,他看了都心疼。
不對...什麼心疼???
這文麟一路都在折磨他,他應該是嘲笑才對。
沒錯,嘲笑。
楚驍將視線落在祝卿若身上,嘲笑的話剛要說出口,可看見那人發白的臉頰和渾無血色的嘴唇時,他到嘴邊的嘲諷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等這人親眼見證了景州百姓的死亡之後,再狠狠嘲笑他!!
一定要好好回報文麟這段時間讓他煩不勝煩的舉動!
楚驍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於是他沒有開口說話,隻沉默地坐在馬車裡,隨著馬車的行進往景州城內趕去。
一路走來,祝卿若始終沒有看到人,她緊緊掐住掌心,難道李兆其真的失敗了?景州還是沒有度過這一劫嗎?就算她提前趕到,為他們接觸困境,也依然沒辦法解救他們嗎?
那她重生這一遭,到底有什麼用?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祝卿若混亂的腦袋也隨著搖晃的幅度不住晃動,難道她的重生,注定沒辦法改變任何事嗎?
前世慘死崖底的局麵還曆曆在目,祝家的親眷被羈押,流放千裡的樣子她到現在還記得。
又是一陣波動,祝卿若仍然精神恍惚,馬車一個顛簸,竟是讓她猛地向前一撲。
楚驍離得最近,而且一直隱隱關注著她,下意識就伸手接住了她。
可入手便是柔軟的觸感,楚驍瞳孔劇烈震動,迅速縮回了手。
這般動作險些讓祝卿若撲在了地上,幸虧搖光隻是遲了楚驍一步,在祝卿若落地前及時接住了她。
搖光一心隻在祝卿若身上,沒有問楚驍為什麼要突然縮手。開陽離得遠沒有看清他的動作,而祝卿若仍然出於對過去與現在的迷茫中,根本沒有注意到是誰接住了自己。
隻有楚驍感受著指尖尚存的溫度,剛剛碰到的柔軟觸感仿佛還留在他手指上。
她竟然是女子?
那她在路上提及男子之事竟然絲毫不知羞。
楚驍漲紅了臉。
他的異樣沒人注意到,搖光和開陽都關切地望著搖光懷中神情恍惚的祝卿若。
主子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因為沒能救下景州城的人嗎?
開陽低落地垂下頭,要是他的動作再快點,直接抓了陳玄青,是不是就能早些趕回景州城?那景州城的人是不是就不會死?主子也不會這樣傷心了?
搖光對救不救人沒有什麼感覺,他隻在乎主子的安危與情緒,如今祝卿若這副恍惚不已的模樣令他也感同身受。
就在搖光試圖將祝卿若扶起時,外麵遙遙傳來一陣嘈雜聲。
是人聲!
這並不十分明顯的聲音卻如雷霆般響徹在祝卿若耳邊,她渾身一震,手臂借力從搖光身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馬車門去。
心中震動令她無暇顧及其他人,越過三人便出了馬車,搖光與開陽對視一眼,也迅速跟了上去。
而楚驍仍然滿臉通紅,在馬車裡緩了許久,沒有立刻出去。
祝卿若跳下馬車,大跨步往人聲來源處走去,這與往日裡安然自若的她相去甚遠,可她此時滿心滿眼就是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一定要是景州的百姓!一定要是景州的百姓!
她在心中不住念叨著,期盼著奇跡的出現。
等到她終於趕到那,看見了滿城的人都聚集在一片空曠的平地時,她幾乎要忍不住噴薄的淚水。
幸好,幸好她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