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若見吳佩佩目光清正, 神情認真,知曉她說的是真話,心中防備漸漸也放下了。
她對吳佩佩溫和一笑, 道:“吳姑娘, 能不能告訴我,你先前為何要一直跟著李首領?難不成是察覺了什麼?”
玉衡做事她放心,但吳佩佩為何會突破玉衡的謀算,發現李兆其是真的不見了, 而非出去巡察了?
吳佩佩漲紅了臉, 但她是個直言不諱的性子, 喜歡了就是喜歡了,為什麼要藏著掖著?
她深吸一口氣,為了讓自己的話更可信,她揚高聲音:“因為我喜歡李首領!”
她的聲音不小, 整個宅院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祝卿若眼中露出訝異,玉衡對這姑娘的大膽也有些驚歎。
在屋內半夢半醒的李兆其方才睜開眼, 清晰地聽見了這句示愛, 他因發燒而通紅的臉龐更顯紅潤。
他對吳佩佩也有傾慕之意,這幾日吳佩佩每每來照顧他,就算他強詞拒絕也不願離開, 心中愛慕之意愈發濃鬱。隻是如今他已經算是半個死人, 如果這個時候表露了愛意, 豈非耽誤了吳姑娘?
他不知道麟弟為何要派玉衡把他關在這裡,難道不是應該把他送到城南去嗎?也不知道麟弟來景州到底是為了什麼,反正他也快死了,到時候隨便他們去爭去搶, 他都無所謂了。
隻是他恐怕見不到景州恢複到從前繁盛昌隆的樣子了,等他死了,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嗎?
他這短短的一生,也算是做了些好事吧?
李兆其心中惴惴,可他沒有救人,如果是用人命來計算功德,那他是不是就投不了好胎了?
他還想跟閻王爺商量商量,能不能讓他下輩子還出生在景州呢。
他迷迷蒙蒙地閉上眼,這回是真的要死了吧。
他還想再見吳姑娘一眼...
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這一閉眼,仿佛過去了千萬年之久,再睜眼時,眼前出現了一張宜喜宜嗔的鵝蛋臉龐,眼睛裡乍然露出滿眶喜色。他眼中隻有她,時間仿佛都變慢了,她的唇緩緩上揚,勾勒出一道絕稱不上溫婉的笑容。
可在眼裡,正是這樣的生機,令他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他還沉浸在閉眼前的絕望中,茫然道:“吳姑娘?你...你也死了嗎?”
吳佩佩臉色一變,“呸呸呸!你才死了呢!不對,你沒死!我們都沒死!”
李兆其神情恍惚,“難道是閻王爺聽到了我臨終之語,答應讓我在死之前再見你一麵?”
吳佩佩聽到他這茫然間吐露的真心話,他以為自己要死了,死之前最想見的人居然是她。
吳佩佩臉色爆紅,後退撤出了他的視線範圍內,喏喏道:“我...我去給你煎藥!”
說完就轉身迅速離開了房間,在出門時還險些撞到了正要進來的祝卿若。
她不解地望著吳佩佩遠去的背影,這是怎麼了?
祝卿若走進房間內,正好看見李兆其恍惚地望著門口,她臉上浮起笑意,“兆其兄醒了?”
李兆其呆呆地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看清是誰的時候下意識後移了兩步,許是覺得自己這樣落了下乘,又默默挪了回來,沉默片刻,才喚道:“麟弟...”
發現了李兆其的疏遠,祝卿若心中了然,緩緩靠近,坐在了床沿處,俯視著躺在床上的李兆其,溫和道:“兆其兄莫要擔心,你好好養病,城南的百姓馬上就能有藥,很快就能出來了。”
李兆其渾身一震,也顧不得文麟是否有什麼詭計,驚喜道:“真的嗎?城南的百姓都能治了嗎?”
祝卿若溫聲道:“你能治,為何他們不能治?”
李兆其仿佛才發現自己身上的不對勁,他感受到逐漸恢複力氣的四肢,胸口臉頰處也沒了之前的疼痛。
他...好了?
祝卿若看出了李兆其眼底的不可置信,解釋道:“你才吃了兩副藥,還要再吃幾次才能恢複。”
李兆其仍然微張著唇,“這...我真的...好了?”
祝卿若頷首,肯定道:“是。”
李兆其眼中的茫然褪去,隨之而來的是狂喜,一下子從床上支起上身,急切問道:“我好了,那百姓也能好,景州疫病之危馬上就能解決了?”
祝卿若知道他現在急需彆人的肯定,她再三點頭,“是,再過兩日我的人就能回來,到時候隻需要讓城南百姓們喝上幾日,就可以回家了。”
李兆其還有幾分血色的眼睛逐漸蓄滿淚水,景州的疫病,真的要結束了嗎?
看見祝卿若臉上的自信與肯定,李兆其不知道該不該信,畢竟他騙了自己,他說自己是為了姑母而來,可這些日子的種種令他看出文麟肯定懷著其他目的。
隻是他不知道,文麟到底求的是什麼。
如果他為的是景州的勢力而來,他便將這個首領一職讓給他,以文麟這些日子的作為,李兆其能看得出來他是一個願意以百姓為先的人,
就算他還有彆的目的,隻要他是真的為了百姓好,他李兆其都願意跟著他乾。
李兆其在心中做了決定,於是看向祝卿若的眼神愈發平和。
祝卿若看出了李兆其的改變,她不知道李兆其心底的想法,但如今她或許該給他解釋一下楚驍的事。
她將這些日子楚驍的所作所為簡短的說了一下,李兆其臉色變了幾次,眉頭狠狠皺起,“你說我被傳染,是因為蕭兄?”
祝卿若頷首,“是他,他想要殺了你,再順理成章接手景州的勢力,以你當初對他的信任之舉,其餘人皆會不假思索地臣服於他。”
李兆其不願相信,當初他方才登上首領之職,尚處不安之際,可以信任的人非常少,是蕭楚給他出主意穩住了首領的位置,還幫他做了許多事。
他已經將蕭楚當做自己的親兄弟,如今文麟卻告訴他,蕭楚幫他是為了讓他暫時穩住景州,等時機到了便要殺了他自己接手景州的勢力。
他不願相信。
“或許你說的是真的,可我不能隻聽你的一麵之詞便將我的兄弟當做仇人,如果這件事隻是誤會,我又該如何麵對他?”李兆其始終不願意相信是蕭楚要他死。
祝卿若知道他對楚驍的感情不淺,也沒有強求讓他相信自己,一切等他自己親眼見到,他自然就會相信了。
祝卿若心中羨慕李兆其對楚驍的信任,如果也能有一個人,不聽從旁人的一麵之詞,願意給她辯解的機會,讓她證明自己,該有多好?
她的神色淡了些,可惜,她沒有遇到這樣的人,所以她上輩子隻能含恨跳崖而亡。
如今,她不需要了,就算旁人誣陷又如何?她不要彆人恩賜,她要自己爭取開口的機會。
隻有站得足夠高,權力足夠大,她才有開口的機會。
祝卿若斂下眼中波瀾,道:“兆其兄所言不虛,你身為中間人,確實不能隻聽我一個人的。”
李兆其的臉上有些許歉意,是麟弟救了自己,他卻還懷疑麟弟騙他...
祝卿若很快就將那股怨氣拋之腦後,對麵露愧疚的李兆其安撫道:“兆其兄好好養身子,過些日子還需要兆其兄主持景州大局,一定要保重自己。”
李兆其聽到他提及景州之事,好奇道:“麟弟的藥方是哪位大夫研發出來的?可有什麼後遺症?還有,城南那麼多百姓,藥材足夠他們用嗎?”
祝卿若一句句地回答道:“這藥方是從上京來的,兆其兄病情嚴重,當時缺了一味茯苓,改用了地烏桃,所以兆其兄會感到有些不適,多補幾日就能好。百姓們用的藥材都是我讓手下去周圍郡縣收的藥材,兆其兄放心,足夠城南的百姓們用。”
李兆其眼睛亮了亮,“上京?可是陛下知曉我們這的情況,派人來救援了?”
祝卿若平靜的臉色給了李兆其答案,他低下頭,“不是陛下?那...從上京來的藥方是什麼意思?”
祝卿若道:“之前從景州趕往上京的百姓也曾有過一場疫病,與景州的症狀一模一樣,在上京時有大夫研究出了這次病症的藥方,我收了一份,這才能救下景州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