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徐梧的憤怒與不平, 祝卿若沉默著沒有說話,隻看著腳下小簇的蓬草。
徐梧見她不看他,以為她也跟彆人一樣嫌惡陽彆山上的人, 他捏緊了拳頭,抑製住自己胸口的怒意,扭頭直視著遠方的天空, 冷冷道:“既然看不起, 就趕緊離開!”
祝卿若看向他,搖頭道:“不是的,我沒有看不起你們。當初的匪徒跟我沒有仇恨,有資格恨你們的是那些失去親人的無辜百姓,他們不願原諒尚且情有可原,可我跟你又沒有仇,為何要看不起?”
徐梧的眼睫小幅度地抖動著,視線又緩緩地移到她身上。
他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聽見祝卿若沉吟片刻, 有些糾結與惴惴不安, “隻是...”
徐梧的眸光一冷,又移開了視線,聲音仿佛結了冰, “隻是什麼?”
長相秀麗的小公子提起一口氣, 鼓起勇氣問道:“從前那位林州牧的死, 跟你們有關係嗎?”
徐梧的目光落在祝卿若身上, 他清晰地看見她的瞳孔中有著緊張與害怕, 她在緊張什麼?害怕什麼?
害怕他騙人,說不殺人其實還是乾著殺人的事嗎?
那緊張呢?她在緊張什麼?
徐梧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她也在看著他, 不曾改變的專注與期盼,還有隱隱的害怕。
徐梧始終被這一汪清澈的眼睛注視著,最後,還是他先移開了視線,道:“與陽彆山無關。”
說完這話,他原本想擺出冷臉將這人嚇走,沒想到卻聽得耳邊一聲歡呼,下一瞬他就被摟進了懷中。
柔軟的腰肢貼在他側麵,雙臂環住他肩膀,耳邊還有那傻小子的欣喜之語,“太好了,太好了,不是你們殺的林州牧!”
徐梧睜大眼,稚氣的麵孔露出幾分呆滯,他還在被人樓進懷裡的怔愣中,那人已經抽身離開。
“我這輩子最敬仰林州牧,若他的死真的與你們有關,那我恐怕沒辦法再待在這裡。幸好!幸好!與你們沒有關係!真是太好了!”
徐梧清醒過來,聽見祝卿若的話,他臉上劃過不自然,隨口道:“誰...誰讓你留這兒了?”
祝卿若回過神,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徐梧,露出了符合呆書生的憨笑,“原本是想拿回馬車和乾糧就走的,可如今,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留在這!我要幫你們!”
徐梧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發癢,抿了抿唇,嘴硬道:“誰準你留下來了?自說自話,自作多情,自以為是,自欺欺人,自...”
祝卿若伸手捂住徐梧的嘴,“停停停!”
徐梧被她捂住唇,眼底都是驚奇,似乎再說,你敢捂我嘴!?
祝卿若耐心道:“這些成語不是這麼用的,隻要說我‘自作多情’就好啦,其他的都不用說。”
徐梧無語地看著她,果然是讀傻了的書呆子,他明明是在諷刺她,她居然還一本正經地教他該怎麼用成語。
他撥下她的手,“知道是自作多情就好,我們不用你幫,你早點離開就好。”
祝卿若聞言抬起下巴,做無賴狀,“好啊,你把東西還給我。”
徐梧撇嘴,道:“說了,寨子裡的規矩就是,進了寨門的東西絕不退還。”
祝卿若眼睛一轉,道:“那我就不走,等你們什麼時候把東西還給我了我自然會離開。”
徐梧對眼前人無賴的樣子很是頭疼,他在寨門口已經見識到了這人的執拗,認定了一件事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剛才是為了守住友人的承諾,如今是對他們生出憐憫想要伸出援手。
真誠得令人絕望,偏偏徐梧最難拒絕的就是這樣的人。
他隻好做無情狀,道:“你留下乾什麼?吃乾飯嗎?你留下對我們沒有一點好處。”
祝卿若搖頭,“怎麼會呢?我馬車裡有兩包種子,我可以把這個送給你們,然後你們可以自己種糧食,在陽彆山過自己的日子,自給自足,到時候就再也不用去打劫啦!”
徐梧看著祝卿若天真的模樣略扯了扯唇,道:“之前還死犟嘴要拿回馬車,現在又反口要把東西送人。”
祝卿若解釋道:“若這些東西能幫助彆人,在誰手裡又有什麼關係呢?若友人知曉,定然也會讚同我的做法。”
徐梧道:“想法不錯,但在陽彆山,你有多少種子都沒用。”
祝卿若臉上出現不解,道:“為什麼?”
徐梧臉色也不好看,道:“這裡的土地根本種不出糧食,無論是什麼,都沒用。”
祝卿若眼神一頓,下意識去看地上的蓬草,卻見蓬草長勢雖然不是很好,但也確實是長出來了的。
徐梧對她低頭查看的動作也了然,道:“這草能長,但糧食長不出來,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打劫?”
祝卿若臉上仍然有不解,雙眼緊緊盯著那微微泛紅的蓬草根莖,這草生命力極強,大多生長在一些惡劣的環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