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 104 章 “新年快樂。”(1 / 2)

她是耽美文女配 晏舒舒 13177 字 7個月前

第一日申時, 禹州城一夢居,祝卿若如約而至。

她走進廂房時,方蕪已經煮好了茶, 聽見推門的動靜, 她抬頭看向來人,臉上露出笑顏, 讚道:“祝娘子可真準時。”

祝卿若走到方蕪對麵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溫聲道:“不及方娘子。”

方蕪沒有稱呼祝卿若為國師夫人, 祝卿若也沒有稱呼方蕪為州牧夫人,在這裡,她們沒有被夫君給予的尊位,隻是普通的兩名女子而已。

方蕪對祝卿若的通透感到由衷的讚歎,隻有這樣一個聰敏靈秀的人兒,才能配得上她的野心。

她沒有繞彎子,直接進入主題道:“昨日祝娘子說, 要壓倒男人成為強盛的一方,不知這話是隻對我說的,還是祝娘子自己也在追尋的?”

祝卿若平穩端起一盞茶, 淺淺牽起唇瓣,回道:“我想,方娘子應該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方蕪通體一震,從心底釋放出震駭與驚喜, 果然是這樣,她果然想站上那個最高的位子!

方蕪臉上神色難掩激動,仿佛想要站上那個位子的不是祝卿若而是自己一般。

她心中默道:這是何等的誌向?

若今日坐在她麵前的是任何一位男子,她會對他的誌向驚奇一番, 但最多不過震驚幾日,再多的也沒了。

因為在她的認知裡,男子生來便有資格開疆辟土。昔日也有人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讓世人都明白,隻要有鴻鵠之誌,有野心,有能力,哪管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都可為了那個位子爭上一爭。

亂世之中,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這一點也不稀奇。

可這話是一個女子說的,她就坐在她麵前,平靜地告訴她,她要爭皇位!

這比一個乞丐跟她說要做皇帝更讓她震撼,因為女子天生被排除在階級之外。若是男子,就算他最初籍籍無名,在亂世中你來我往,謀求算計,到最後也能搖身一變成為皇帝。

但她是女子,她要當皇帝的艱難程度不亞於斬斷黃河,沒有人會願意跟隨女子,也沒有人甘心臣服於女子之下,他們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就算心靈與身體喜歡,眼裡仍然不自覺地充斥著輕視,因為他們從不將女子作為對手,他們心中知曉,女子沒有資格與他們爭鬥,不必給予任何關注。

方蕪褪去激動,漸漸冷靜下來,爭皇位本就不易,女子爭皇位更加艱難,她敬佩眼前女子的雄心,但基於事實考量,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你有這樣遠大的誌向,方蕪敬佩你,但女子在這世間本就艱難,如何談得上爭皇位?我知曉娘子今日是為拉攏我,叫我能祝你拿下禹州,可我不能將全部身家性命皆放在虛無空寂的未來之上,此事若不成,我方家上下都會被牽連,我自己可以失敗,但方家不能敗。”

方蕪冷靜地說出了這樣一番話,推心置腹,沒有絲毫隱瞞。

祝卿若了解她的顧慮,也明白若造反失敗,牽連之廣連她也無法估計,方蕪有這樣的擔憂無可厚非。

她輕點木桌,反問道:“方娘子是為了方家?不是陳家?”

方蕪輕嗤道:“我姓方,又不姓陳,當然為的是方家。”

祝卿若對方蕪的決心了解得更多了些,看來她是堅決不原諒陳玄青的背叛之舉。

祝卿若將茶盞落在桌上,“那方娘子是決定在陳玄青手下苟且一輩子?”

方蕪神色冷冷:“我背後是整個方家,他陳玄青還不敢動我。”

祝卿若對她道:“有的人是會得寸進尺的,方娘子昨日允他收了一對美姬,明日他就敢將人帶回府裡。到時,就算娘子母家權勢盛,也沒辦法真的與他魚死網破。最多不過警告一番,時間一長,他便又會故態複萌。如此,方娘子也忍得?”

方蕪自然忍不了,她從來脾氣就不太好,能收斂本性是因為愛陳玄青,所以願意為了他改變自己。可現在愛意褪去,她是看陳玄青一眼都嫌臟,怎麼可能忍耐他的濫情之舉?

可她沒有辦法對付他,若是從前的陳玄青,以她們方家的勢力,便是將他打壓得‘三從四德’都不為過,可現在陳玄青已經是一州州牧,權柄根深蒂固,他傷不了方家,方家也傷不了他,所以他們不得不維持表麵和平。

祝卿若瞥見方蕪緊扣在茶杯壁的手指,知道她對陳玄青已經是忍耐到了極點,就在爆發的邊緣,隻要再催動一點,就能讓她生出殺意。

祝卿若有法子引誘陳玄青更加胡為,讓方蕪完全爆發出來。可在麵對方蕪之時,祝卿若卻不想用這個法子。

她與方蕪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同病相憐,深刻明白方蕪此時的心痛,就算她再怎麼灑脫,也沒辦法掩蓋被背叛的痛苦。

所以她放棄了陰謀,改為陽謀。

在這靜謐無聲的廂房裡,祝卿若忽地開口對方蕪說:“方娘子何不與我賭一把?”

方蕪從悲憤中抽身,正好聽見祝卿若這句話,她扯了扯唇,臉色不太好看,“賭什麼?賭你能坐上皇位,然後替我教訓陳玄青嗎?”

祝卿若沒有對方蕪不甚好聽的話感到被冒犯的意思,她隻微微搖頭,抬眸看向方蕪的眼睛,“賭我能不能為天下女子打破身上的禁製,讓女子走出宅門,不為生存攀附男子,讓她們也能夠憑借自身才華與男子一較高下。”

這話好似一道驚雷打在方蕪身上,令她眼波都停轉了,方蕪雙唇微顫,“你...你要開女子科舉?”

祝卿若頷首:“若我有幸能登尊位,到時連皇帝都是女子,女子為何不能為官?”

方蕪腦中淩亂,“可...可此舉會引得天下男人不滿,到時就算你坐上了尊位,恐怕也很難穩固朝堂。”

祝卿若淡淡道:“一人不願,便換一人,十人不願,便換十人,百人不願,便將朝堂儘數清洗,偌大天地,難道還缺能做事的人才不成?”

她的語氣分明十分平淡,可方蕪卻從中聽出來肅殺之感,這讓她確定眼前此人,是真的想為天下女子搏一條出路,一條不必屈居男子之下,隻憑才華能力便能立足的出路。

方蕪心中驀然湧現出一股豪情壯誌,此事若成,往後千萬年,史書工筆之上都會留下先驅者的名字,而且有名有姓,不再是某某氏這等含糊不清的稱呼,她們會被後世之人所敬重,為天下女子所景仰。

方蕪不知從哪來的決心,徑直看向祝卿若,“好!我方蕪跟你乾!”

祝卿若眼中露出笑意,“我向你保證,你絕對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方蕪也盈起笑顏,對自己的一時衝動很是滿意,隻是她不得不為方家考慮一番,“雖然我也很想我們能夠做成這件事,但我不能不考慮,若失敗了,我方家恐怕是滅頂之災。”

祝卿若早就想好了該如何安排,她道:“我要的是禹州瞞報的那部分糧草,剩餘的田稅,方娘子就與往年一樣繳納上去。隻要禹州不與景州有明麵上的來往,就算我們失敗了,我保證,也絕對不會牽連方娘子。”

方蕪感覺眼前的女子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力,明明隻是口頭保證,她卻莫名對她非常信任,相信她不會害自己。

或許是她從前在禹州的行為令她感到靠譜與敬佩,所以此時方蕪相信她說的是實話。

方蕪對祝卿若彎了彎眉,“祝娘子信我能拿到陳玄青瞞報的糧草?”

祝卿若輕笑道:“若我不信,就不會站在這裡。”

被人信任的感覺很棒,一人都有這樣的體會。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方蕪就與祝卿若達成了共識,她為景州兵馬提供糧草,祝卿若使計為她壓製陳玄青,讓禹州權柄明麵上暫時握於方蕪之手,背後的實際操控人,仍然是祝卿若。

方蕪的野心不止於此,她還想去上京看看,去被男人占據的朝堂上看看,她也想站在富麗堂皇的金鑾殿上,舉著玉板向祝卿若陳述諫言。

方蕪目送祝卿若離開一夢居,黝黑的眸子好似有火光,在深沉的夜色中異常醒目。

她等著那一日的到來。

她的想法也是祝卿若的想法,祝卿若也正等著那一日的到來,並為之不懈努力著。

馬車上,祝卿若正思索該如何替方蕪壓製陳玄青,讓她掌控糧草大權,與景州來往。

她坐在主座上,左手手指規律地點在桌麵,沉悶的輕響,傳入曉曉的耳中。

曉曉看了看對麵的歲歲,示意她先開口,歲歲無辜眨眼,隻做沒看見。

曉曉衝她擠了擠鼻子,隨即身子轉向祝卿若的方向,道:“娘子的事辦完了嗎?”

祝卿若從思索中抽身,對她微微一笑,頷首道:“嗯,辦完了。”

曉曉道:“那我們是不是就能回霧照山了?還是說,我們就在景州過年?”

歲歲也道:“我覺得不然就在景州過年吧,若是現在回去,肯定是趕不上年夜的,還不如在景州多待幾日,免得年夜都還在路上。”

曉曉點頭道:“歲歲說的對,娘子,我們就在景州過年吧?”

祝卿若沒有立刻回答,抬手掀開了車窗的布幔,目光向外探了探,沿途的小攤已經支起來,紛紛亮起來燈籠。

她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戌時末,最早也要明日才能啟程,這樣算來,今年是趕不回霧照山的。

隻能留在景州了。

祝卿若放下布幔,輕聲道:“回客棧吧。”

她的聲音四散開來,馬車行駛在平坦的道路上,車輪吱呀作響,在夜色中與行人吵嚷聲交織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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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這日,華亭與夜星一早就開始準備,一人將質樸清雅的竹園用紅色裝飾,遠遠看去,大片的紅夾雜在枯黃之中,愈顯生機。

華亭邊擺弄席麵,邊與夜星搭話,“算算時間,文娘子她們應該就快到丹雲鎮了,今天下午能回竹園吧?”

夜星在心底算了算日子,點頭道:“差不多就在下午了。”

華亭麵露欣喜,隨即又埋怨道:“都怪那李州牧非要臘月下旬成親,文娘子時間都花在路上了,這過年臘月廿三就開始了,讓曉曉她們平白錯過許多熱鬨。”

夜星也難得讚同他的話,“確實磨人。”

華亭搖頭晃腦道:“可不是嘛,趕路多累啊,擠在馬車裡睡也睡不好,人都要暈死了,哪有在家裡舒服。”

夜星附和點頭,手下動作不慢,很快就將席麵布置完成。

華亭看著一上午的成果,撫掌微笑,“真不錯,曉曉和歲歲一定會喜歡的。”

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如此花裡胡哨,也就你華亭喜歡。”

熟悉的嘲諷華亭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他瞥向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林鶴時。

頭頂發髻以玉冠骨簪固定,一襲飄逸白衣襯得他越發似仙人,他正安穩坐於桌前飲茶,身側就是炭火,在寒冷的山間竹園也不覺冷,炭盆之上嫋嫋的煙火遮住他半邊臉,仿若雲霧蔽月,氣質脫俗。

若他不張嘴,怕是能迷死大片女子,隻是可惜,他長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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