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成天就自我標榜是科班出身, 對自己的職業履曆當然非常在意，執著程度並不亞於趙嵐對總導演寶座的追求。
隻要一想到這部電影會成為自己職業生涯的一個汙點，莫文就不可能冷靜下來。
所以他指著趙嵐說道：“我隻要一看到三個主演成天在那鬥心眼, 我什麼也看不進去, 既然你說這個劇本是有意義的, 那你來給我解釋，不然我絕對不會拍。”
趙嵐沒有直接解釋, 而是反問道：“師傅, 難道被撤資也無所謂，影響自己的職業未來也無所謂？”
莫文冷笑道：“你自己也說了, 我有這麼多優秀作品傍身，現在隻是處於低穀期，等那些投資方發現，其他的項目還不如我的項目有利益, 還是會回頭找我的。
如果我拍了這個劇本, 這個汙點就永遠伴隨我了。”
趙嵐見激將法也不能讓莫文冷靜下來, 隻能耐心地解釋自己這個劇本的具體內核。
趙嵐修改的劇本是以一個京劇班為背景, 隨著改革開放，電影占據了國內娛樂市場，不隻是京劇班, 其他的戲劇班的效益也每況愈下。
眼看著京劇班就要沒落了, 陳班主為了改變現狀, 把自己最有天賦的三個徒弟找來, 讓他們各自排一個節目，到時候同天上台。
以觀眾的反應來決定勝負，勝者成為少班主，以後繼承京劇班。
三個徒弟是兩男一女, 以韓鑫為原型的男二叫高昆，是三人中長相最好，也最有天賦，其實他是最可能的少班主人選。
高昆和女主邱穀蘭正在曖昧期，不出意外就會在一起，男主鄧儕當然知道這兩個人如果聯合起來，他沒有一絲獲勝的可能，所以找到了邱穀蘭，直言會幫她成為少班主。
高昆實力強勁，不可能像男主一樣幫邱穀蘭成為少班主。
邱穀蘭作為女徒弟能在師傅麵前出頭，本身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她當然想成為少班主，然後這三個人之間就開展各種鬥智鬥勇，最後是男主獲勝，畢竟現在的電影市場還是以男性視角展開。
為了獲勝，三個主演利用感情各種反轉，導致莫文的視線很難從感情糾紛上轉移開，甚至沒有把劇本看完，因為電影的結尾是男主獲勝，京劇班的效益更差了，根本不知道未來在哪裡。
而競爭失敗的邱穀蘭和高昆轉行當了工人，因為有唱京劇的底子，還進了工廠裡的宣傳部門，過得非常不錯。
趙嵐對莫文說道：“明著是在講三個主演的感情反轉，可實際上是理想與現實，感情與職業，我不否認這個電影的內核不是京劇。
可京劇卻已貫穿了整個電影，結局也點出了京劇的沒落和迷茫的未來，其實說它是以京劇為內核的電影也沒有什麼錯。”
趙嵐說了一大通，莫文喝了一口水才沉下心仔細看起了劇本。
過了一個下午，他才知道趙嵐並沒有誇大其詞，不過趙嵐畢竟從業經驗少，在莫文看來，這個劇本很多地方，可以再提煉一下，把它的內核更具體地表現出來。
莫文合上劇本，對趙嵐冷哼一聲，起身就要出去。
趙嵐疑惑地問道：“師傅，你去哪兒啊？”
“你不是讓道具組去跟各大京劇團合作？談下來後籌備工作就差不多了，我這邊不得趕緊把工作進度跟上嗎，免得你又說我成天盯著你，自己的事沒做好。”
趙嵐笑了笑，對莫文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既然來上班了，趙嵐就得去處理一下堆積了兩個周的工作，第一個來找她的人是作為辦公室主任的吳美華。
可能是有事情做了，現在吳美華的精氣神比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人還是不能太鹹魚啊。
吳美華來辦公室也有一段時間了，目前為止所有的工作都很上手，不過很多事情她還是會交到趙嵐這邊，讓她再過一遍。
趙嵐隨意看了一遍，把文件遞給了她，說道：“吳主任的工作能力讓我望塵莫及，以後日常的工作就不用交給我過目了。”
吳美華當然知道趙嵐不再審核她的工作，一來是信任，二來也是她沒有時間管了，而且辦公室的內務經過調整，主任的職權沒那麼大了，隻要不出什麼大的變故，以她的能力，絕對能輕鬆應對。
事實就是如此，不過吳美華還是要按照程序得到趙嵐的準話才能答應，雖然趙嵐掛的是莫文助理的職位，可在辦公室，她的權利卻僅低於莫文。
內務談完了，剩下的就是趙嵐的工作，因為這兩周不在，所以很多來找她的人和事都堆到了吳美華這裡。
吳美華對趙嵐說道：“大家聽到莫導要開新電影的風聲，好多人來找關係進組，莫導說選角是你負責，這些都是想進組的演員履曆。”
雖然互聯網還沒有普及，但業內的消息傳得特彆快，莫文再怎麼說也是國內知名的大導演，他要開項目，心思比較靈活的人就先來遞簡曆，想占個先機再說。
看著桌上的一小遝簡曆，有點為難地撓了撓頭，這些人一個都不會要，可全拒絕，消息傳出去，影響也不太好，看著臉上掛著微笑的吳美華。
趙嵐試探性地問道：“劇組的演員我已經有其他安排了，這些人都不適合三個主演的試鏡，吳主任，你有沒有拒絕人，又不得罪人的辦法啊？”
吳美華乾了一輩子的工作，這種事當然知道怎麼處理，她笑著回答道：“很多人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不如你就把南牆和黃河擺在前麵。
讓他們跳一跳，撞一撞，比起彆人定他們的死罪，自己死心可能會好接受一點，也可以達到你想要的效果。”
趙嵐摸著下巴，嘴角上揚，覺得這個主意真不錯。
吳美華離開之後，章碧凡風塵仆仆地來了，一進門就給趙嵐遞了拜訪八大京劇團的情況。
趙嵐看著八家京劇團都拒絕了和劇組合作，無語地問道：“參與電影不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嗎？他們怎麼全都拒絕了？”
章碧凡想都沒想，就給出了自己的猜測，“麵子問題吧，本來還表露出興趣的，看了劇本就說京劇沒有沒落，還說我們的劇本不該這麼寫。
如果真的這麼拍，等電影上映的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國人覺得京劇沒落了，特彆是能成為少班主的人選，竟然不如工廠普通的工人。
問我知不知道劇團普通演員的收入和工人的差距，說這點實在太不符合實際情況。”
趙嵐聞言一樂，“我師傅想拍這個題材，主要是覺得京劇沒落很可惜，電影上映後也能為了京劇的發展儘點綿薄之力，可人家正主卻說自己沒沒落，真是有點諷刺啊。”
至於電影的結局，趙嵐那麼安排，其一是為了響應國家人人都是社會螺絲釘的號召，其二是這兩人離開，也不是因為收入，而是落選後不想待在京劇班了。
現在的情況是她跟人家談藝術，人家跟她談實際情況，趙嵐隻想嗬嗬噠。
京劇當然沒落了，不說趙嵐這樣十幾歲的年輕人看過京劇，就是秦風和裴勝那樣三十多歲的人也沒怎麼看過。
因為要寫劇本，趙嵐才去深入了解過。
其實京劇沒落的原因就兩個，一個是人才出現斷層，另一個就是戲曲已經脫離了人民群眾，沒有與時俱進。
普及白話文都多少年了，京劇唱的還是文言文，多少人能聽懂嘛。
笑過之後，趙嵐就吐槽道：“相比改革開放早前，京劇還不算沒落嗎？現在的京劇團，哪個沒有國家的扶持資金，要是能自負盈虧，國家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怎麼會扶持他們？
而且市場這東西，先進去的才容易，後進的隻能搶前邊的，市場都快被電影搶光了，就他們這態度，能搶回來嗎？我敢肯定，未來的戲曲一定會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
如果韓鑫在這裡，一定會對趙嵐豎起大拇指，因為這就是傳統戲劇的結局。
可趙嵐現在有求於人家，這樣的大實話，肯定是不能去人家麵前說的，可她也不是苦口婆心的人。
趙嵐想了想，心裡頓時就有了主意，她對章碧凡說道：“你去問一下海市最大的戲院，包場一天的費用是多少？”
章碧凡疑惑地看向趙嵐，問道：“你要去看戲？”
趙嵐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說清楚，於是解釋道：“不是看戲，我想邀請這八家京劇團來做個小型比賽，每個劇團出一個節目，哪家的節目反響最好，獎金10萬塊錢。”
章碧凡隱隱猜測到趙嵐的意圖，可她還是遲疑地問道：“萬一他們隻是來參加個比賽，就是堅決不跟我們合作呢？”
趙嵐露出了自信地微笑，“全國人民都知道京劇沒落了，他們掩耳盜鈴有用嗎？就算隻是參加比賽，他們的京劇演員總是要來接觸我們的賽事主辦方吧。
到時候安排演員試鏡，讓那些京劇演員知道他們和電影演員收入差距，不是要我符合現實情況嗎，那我就把現實甩到他們臉上，京劇團的團長可以把演員壓在封閉的環境裡。
可人總要接觸外麵的世界，一旦走出來，團長還能壓得住嗎？”
國人都是一貫保守，可曆史的經驗告訴趙嵐，不管如何保守，大環境衝擊來臨，國家都得與時俱進，更彆提小小的京劇團了。
劇團的管理確實很嚴格，演員也很刻苦，可一旦知道電影演員的收入是自己的十幾倍，心裡真的就不會產生波動嗎？
物價上漲又不僅限於海市，隻是海市比較瘋狂而已，連體製內的人為了生存，都可以放棄鐵飯碗，京劇的演員比公務員更難攻克嗎？
章碧凡立刻明白趙嵐是想從內部瓦解這些京劇團，於是對她豎起了大拇指，“這種主意你都想得出來，我敢保證所有的劇團演員都會心動的。”
趙嵐一直忙到晚上10點才下班，下樓就看到打扮異常帥氣清爽的韓鑫，看到帥哥，心情當然不錯，如果這個帥哥是自己的，就會忍不住心疼。
“你明天就開始上班了，還過來乾什麼，難得休息呢。”
韓鑫無奈地說道：“家裡到處都是灰，我打掃了一下午，下樓丟垃圾順便過來接你，根本沒有得休息。”
因為打掃了衛生，韓鑫才把自己好好倒騰了一番，不然身上都是灰。
趙嵐立刻放馬後炮，“我今天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你可以留著讓我來打掃。”
剛開始韓鑫做飯，趙嵐有點不好意思，然後在一旁承諾，以後她來打掃衛生，結果還是和上輩子一樣，她太忙了，最後還是什麼都讓韓鑫來做。
韓鑫已經習慣了趙嵐的忙碌，握住她的手，說道：“我做和你做都一樣，你走後沒多久，方毓來了，她說曹佳華約你去他的藝人公司看看，順便指點一下。”
曹佳華的動作還是很快的，這麼短時間就把公司跑了下來，不過方毓並不是法人，畢竟曹佳華對她的期待還是電視台主持人。
出任法人的是曹家的一個遠房親戚，所以從明麵上看，這個公司和曹佳華沒有什麼關係。
趙嵐同時搞了這麼多公司，曹佳華認為她管理經驗和運營經驗豐富，知道她今天回來，特地讓方毓跑了一趟。
曹佳華人還不錯，趙嵐有很多地方還需要用到他的關係，並沒有拒絕去指點一二，沒想到人家不隻需要她的指點，還想合作。
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模仿就是最快速的辦法，趙嵐名下有三家公司，每家都做得有聲有色，成立公司的曹佳華免不了研究一下她的成功秘訣，看看有沒有借鑒的地方。
趙嵐的電腦維修店是先設計了一套檢修係統，能快速檢修電腦的各種問題，然後針對性地維修，這家公司成功秘訣是快速維修和周到的服務。
聽說她去港市之前把這個係統賣了，利用這筆錢談下了華科電腦的海市獨家代理權。
這事最近在海市很轟動，誰也沒想到，想賣東西還要有資格才行，特彆是在電器圈，直接就引爆了話題，聽說有不少人在想辦法弄趙嵐，也有不少人想跟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