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京劇團的團長看著就是有硬功在身的，還個個都是彪形大漢，上次趙嵐在港市一對四，身上還挨了幾下，現在她卻自信地說可以一打八？平時除了和自己對練，也沒見她進修過啊？
趙嵐微微一笑，說道：“誰說我要一打八了？”
韓鑫心有疑惑，問道：“難道你又安排人及時報警了嗎？”
趙嵐微微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後，隨即哈哈大笑道：“根本不用報警，連你都注意到，京劇團對我怒目而視，其他人肯定也注意到了，你沒看到那些業餘團隊都警惕地看著他們嗎？
隻要他們敢衝上來，不隻要麵對我的拳頭，還要麵對這些業餘團隊的怒火，業餘團隊雖然沒那麼多時間訓練身手，一對一自然是打不過，但猛虎也怕群狼，這麼多人呢。”
韓鑫看向周圍的業餘團隊，沉思了一分鐘，立刻就想到他們這麼警惕的原因了。
“他們都很珍惜這次的比賽機會，如果你出什麼事情，比賽一定會暫停或者是取消。”
趙嵐點點頭，然後神色複雜地問道：“你有沒有關注其他城市的物價和就業情況？我覺得現在的市場環境，好像越來越差了。”
韓鑫點點頭，歎了口氣回答道：“很多報紙沒有具體的披露，聽說東北三省的工廠幾十萬裁員，大批人下崗。”
韓鑫重生一世，他當然知道下崗潮，惠安是2000年後的事情了，他以為全國都是這個時間點，沒想到大城市前幾年就開始了。
“可能是海市的物價上漲太激烈了，也有可能是羊城那邊的工廠招人宣傳力度太大，能出東北三省打工的人，大部分都選擇去了羊城。”
沒有重生的趙嵐，自然不知道這些情況，畢竟她現在既要完成學校的學業，還要忙著和莫文學習導演的專業技能，更不要說為了積累資金，搞了一堆公司。
聽到韓鑫的話，趙嵐也不淡定了，“幾十萬人下崗，那國家怎麼安置啊？”
韓鑫上輩子根本不關注這些國家大事，而且這些消息，也隻是在打聽物價的時候，提供消息的人順嘴說的。
“應該會有很多人從事服務業吧。”
趙嵐疑惑地說道：“服務業？”
韓鑫這才想起來，現在還沒有服務業這麼新奇的名詞，然後解釋道：“有點錢開個餐館，沒錢的去餐館打工，跟以前郭坤在萍姐的攤子上乾活一樣，或者給人擦鞋，做家政服務之類的。”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韓鑫都是幸運的，除了剛畢業留在海市那兩年，買不起房很是焦慮之外，他好像沒吃過什麼苦，唯一遇到不甘的事，也隻是被女朋友拋棄了。
生存問題，他好像沒發愁過，在家的時候，父母會操心，來上大學也是待在學校裡努力學習，後麵回了惠安，就直接拿到了老師的編製工作，從來沒有體驗過下崗的滋味。
可就算是沒有體驗，光想想都覺得很難受。
趙嵐神色莫測，說道：“難怪吳主任每次看到我，都欲言又止，聽說海市機械廠的效益也不好，好多人沒上工閒置著。
報名參加比賽的人很多，她想建議我把獎金分散，讓不是冠軍的團隊也有機會獲獎。”
韓鑫還不知道這個事，他驚訝地問道：“連海市也有下崗的情況嗎？”
因為地理位置臨海，又有關口，上輩子韓鑫離開的時候，他都沒聽說有下崗的情況。
趙嵐搖頭回答道：“不是下崗，就是生產線開工少，不需要那麼多的工人，隻能閒著，收入不足，大家到處找事情做。
可能有很多人像你說的一樣進入了服務業，去給人家端盤子倒水，成為家政服務人員。”
韓鑫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畢竟海市人還挺高傲的。
可韓鑫不知道的是，人到了絕境，什麼都可以舍棄，彆說隻是高傲和麵子了。
見韓鑫希冀的看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可趙嵐隻能苦笑道：“韓鑫，我們隻是國家十多億人口中的一員，力量實在微不足道，這些事情隻能讓國家想辦法解決。
我們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而且這個賽事的規則大家都知道了，我不可能朝令夕改的。”
韓鑫點點頭，“我知道。”
趙嵐安慰他道：“其實我們也不是沒有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比如這次的比賽，京劇團一時半會還放不下架子，我現在就敢肯定，冠軍一定會是業餘團隊的。
至少奪冠的隊伍，可以改善經濟條件吧。”
然後指了指他，又說道：“港市的資金到賬之後，宮儒老師是不是準備了招聘計劃，其中肯定不隻兼職的任課老師，少不了要請一些管理人員。
如果國家有下崗工人的相關管理單位，我們直接跟這樣的單位合作，專門招下崗工人。”
當然了，私企招聘，是有能者居之，沒有什麼本事的人，肯定成不了管理人員，但至少提供了一些就業的機會。
韓鑫突然對趙嵐笑了，小聲地說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
突然想到什麼，反口聲明道：“不對，現在是全世界上最好的未婚妻。”
趙嵐笑了一下，“連頭銜，你都要反應慢半拍。”
兩人也隻能在空閒的時候說幾句悄悄話，趙嵐大部分的時候，都要陪著懸鏡台戲院請來的專業老師一起做評選。
這次隻有七天的報名時間，卻有379個團隊報上了名，主辦方要在五天之內全部篩選一遍，然後選出12支隊伍和專業的京劇團進行比賽，最終決出冠軍。
因為工作量很大，時間又有點緊張，不僅是賽事組的工作人員，每天都要加班加點，連請來的評審老師也一樣，但沒有一個人抱怨。
大家除了覺得業餘團隊準備的節目有意思，還認為，這個比賽對戲曲行業有相當大的幫助，覺得自己在做特彆有意義的事。
在初選的最後一天，梁局長終於姍姍來遲。
其實也不算是來遲，按照賽事的規劃，他隻需要給冠軍頒獎，隻要在決賽的時間到場即可。
梁局長之所以答應莫文提前來海市，除了安撫京劇團的情緒之外，也是聽說民間的業餘團隊非常地厲害，作為文化局的局長，他當然想實地的了解情況。
比賽期間全程進行了拍攝，趙嵐還聯係了不少記者來跟蹤報道，海市有閒暇人幾乎都過來看熱鬨了。
梁局長到比賽現場看到人山人海，一下就激動了起來，仿佛戲曲又回到了當初輝煌的年代。
等到他看到京劇團參賽節目的排練視頻，一下就把他的幻想打破了。
梁局長歎了口氣，對趙嵐說道：“他們有國家的補貼，平時隻顧研究戲曲，業餘團隊平時還要上班，能有多少時間排練啊？可兩邊差距，就算是外行都能看出來。”
趙嵐想了想，對梁局長說道：“梁局長，您清楚這些業餘團隊，為什麼都這麼努力嗎？”
到底是一局之長，趙嵐已經點到這裡了，他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緣由。
“是激勵吧？京劇團沒有任何競爭，平時太過安逸，他們並不在意這個十萬塊錢的獎金，比賽結束，還是回團裡安心研究戲曲，和以前沒什麼區彆。
不比那些業餘團隊，能出節目的，大多是熱愛戲曲的人，而且有這麼好的機會展示自己，還有總冠軍的十萬獎金，怎麼可能錯過機會？”
趙嵐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京劇團的工資標準，梁局長有沒有看最近的時事新聞，不管是海市，還是首都，物價都上漲得比較厲害。
我前幾天還聽我未婚夫說，前幾年東北三省就開始有大量的工人下崗。”
作為體製內的梁局長當然知道，不過他挺驚訝趙嵐也會關注這些消息，報紙都沒怎麼側重地報道，就怕引起恐慌動蕩。
趙嵐當然看到了梁局長若有所思的眼神，不過她並不在意，也沒什麼可在意的，她就是個導演，跟國家大事可扯不上多大的關係。
於是繼續說道：“人是下崗了，但飯總要吃，可收入卻沒有了，海市可以說是全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了吧，不說彆的，就說海市的機械廠，聽說好幾個生產線都停了。
消息靈通的人會不會認為，海市也會像東北三省的大廠一樣，大批大批的員工下崗，國人居安思危的意識太深根蒂固了，現在有機會能獲得一點收入，當然要全力以赴。”
趙嵐覺得內部的激勵重要，但外部環境的逼迫才是最重要的。
梁局長又點開了幾個評委選出來的優秀作品，視頻裡都可以看到，他們的精神麵貌和京劇團隊的差距。
趙嵐不喜歡輸出負麵情緒，見梁局長的眉頭皺得更深，她便換了一個話題，提了自己和曹佳華會在這次比賽中簽約一些藝人的事。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要吃飯，工廠的工作沒了，一定會想辦法謀生，這兩家公司簽約的人雖然不多，也不是編製工作，但收入可觀，算是不錯的工作崗位。
相信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私企提供工作崗位，所以梁局長也不用太擔心，隻要有手有腳，也不是天災人禍的年代，總不會餓死的。”
梁局長欣賞地拍了拍趙嵐的肩膀，鼓勵道：“未來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趙嵐自覺本事還沒學到家，想得到天下還早得很，可有些時候機會來了，想擋都擋不住。
總決賽前夕，莫文帶趙嵐參加了好幾個內部會議和領導的酒局。
趙嵐酒量不錯，又能言善辯，還是個小姑娘，但凡相互交談過的領導都對她刮目相看，欣賞有加，還打趣莫文，說趙嵐馬上就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讓莫文看好自己的飯碗，小心被徒弟搶了。
莫文也不像之前一樣，總是壓著趙嵐，被人打趣了，還表現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慈祥師傅形象，開玩笑地回答道：“為國家多培養人才，也是我這樣老一輩同誌的責任和義務。”
這些領導全都是人脈關係，趙嵐就不信莫文會無緣無故帶她認識這些上層的領導，畢竟之前去首都的時候，他去見朋友都沒帶上自己。
離開酒會，趙嵐借著酒意直接問莫文道：“師傅，你又打算讓我繼承辦公室了？我不是說了嘛，我們就履行三年約定，到時候我考個電影廠的編製，和你一樣成立辦公室開項目。
以前你覺得我不能解決資金和人脈，現在就算我不賺錢，也能找到投資，你把人脈塞給我，這不是讓我翅膀提前硬了？”
莫文看著趙嵐不可一世的嘴臉。
嘲諷她道：“彆以為你去港市打了一架，結交了幾個有錢人，就覺得導演之路暢通無阻了，用你那聰明的腦子想想，我為什麼會帶你來參加這些會議和酒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