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鏡台是海市最大的戲院，周圍有很多傳統的茶館。
趙嵐看了茶單，嘴角抽搐，然後不要臉地點了最便宜的茶，還笑著對幾個團長說道：“影視團隊的投資雖然動輒上百萬。
可請客喝茶屬於我個人私事，我師傅不給我報銷，幾位團長也看到了，我參加工作沒多久，所以不能請各位喝太名貴的茶，大家見諒。”
要是以前，肯定會有人挑剔趙嵐不懂待客之道，名貴的茶確實很貴，可也沒必要選最便宜的吧？
趙嵐也不想的，早上去街道辦的時候，送的糕點錢是她付的，韓鑫還沒往她錢包裡補充錢，而且她覺得相比茶，她對茶點更感興趣，雖然茶是點了最便宜的，可茶點卻要了很多種。
可茶館最有利潤的是茶，其他的東西都是點綴，基本隻收個成本價而已。
趙嵐的成長環境可以說是非常粗糙，從小到大就沒喝過幾次茶，讓她品酒倒是還行，雖然說不出來怎麼好，但好酒就能從口感上感受到差距。
彆看趙嵐現在的經濟條件好了，實際上她沒有什麼錢，個人支配的錢，也就韓鑫放在錢包裡的零錢，之前搞來的幾百萬全在公司賬上，這些錢都有各種用處，不可能讓她拿出來享受。
趙嵐也不是喜歡享受的人，而且生活給韓鑫打理後，完全可以媲美海市的高收入人群了，她覺得這就挺奢侈的。
這些團長都習慣了喝好茶，上茶後見趙嵐猛吃糕點，茶也喝得順滑，還以為沒那麼糟糕呢，可拿來喝過一口後，幾個人給自己倒了白開水。
趙嵐笑了笑，並不介意，自在地吃著香甜可口的茶點，不時地喝口茶，還彆說，人家茶館賣的茶點還挺好吃的。
趙嵐不說話，幾個團長又沒有茶喝，自然不想多待，然後他們都看向了梁局長的間諜，一剪梅的團長。
齊元嘉才年過三十，人還沒那麼固執，所以才能被梁局長策反，他對幾個團長點點頭。
笑著對趙嵐說道：“聽說莫導要在懸鏡台試鏡電影的主演，最近都在說三個主演片酬高達幾十萬，劇團裡的演員聽了這個消息，一時間人心惶惶，再這麼下去，隊伍就不好帶了。
我們知道梁局長還是想讓京劇團和莫導合作的，趙導演不是也說了嗎，當過兵的人，應該要服從命令，梁局長沒下命令，想來是希望我們主動爭取合作。
所以我們今天來，是想來和趙導演談合作出演電影的事。”
按照齊元嘉所說，試鏡成功的演員，劇組把片酬統一交給劇團。
趙嵐一聽就愣住了，然後直接搖頭，“電影開機，所有的演員都歸演員組統一管理，上戲的時候我們還能看著，私下我們還能管得住，他們討論各自的收入嗎？
你們要統一管理片酬，隻怕會引起演員的反感。”
辛辛苦苦去拍個戲，錢卻交給了團裡，誰心裡能高興啊？畢竟團裡繞過演員先拿走片酬，很明顯就是要抽成的。
少合團的團長林燕雲反駁道：“他們在團裡學藝，也是團裡的編製，出來工作，收入當然要歸團裡統一管理。
而且趙導演也彆忘了，他們要不是在我們京劇團，能有機會出演莫導的電影嗎？情緒的事團裡會處理，隻要劇組這邊答應就可以。”
趙嵐從小就被程霞壓著，她很清楚那種高壓之下藏著的暗流湧動，笑了一下，提醒林燕雲道：“林團長，人心難測，你覺得高壓政策能管一輩子嗎？”
林燕雲不是程霞那種沒多少見識的農村婦女，他當然知道總實行高壓政策不合適，可都被逼到這個地步了，他們還能有什麼辦法。
然後心裡暗恨，要不是你們師徒倆拍京劇背景的電影，把我們幾個京劇團搞得天翻地覆，會有這麼多事兒嗎？
經過這麼多次的交鋒，林燕雲知道和趙嵐對上，估計還是討不到好處，然後悻悻地閉嘴了。
齊元嘉見氣氛僵住了，笑著緩和道：“劇團除了文化局的財政補貼，沒有任何收入，現在梁局長希望我們與時俱進，我們總不能就思想覺悟上與時俱進吧？
還是要有實際的好處分配，才能讓大家的積極性更高。”
對於需要交換的利益，趙嵐早就想到了應對的方案，她對齊元嘉說道：“現代社會，師徒關係不像封建社會那時候，徒弟的成就全屬於師傅，劇團把技藝交給劇團演員。
人家學會了，那就是人家的東西，你們要統一管理他們的片酬，大家心裡可能會很抵觸，到時候又鬨事，我們的電影還拍不拍了？”
見幾個團長的臉色很不好，趙嵐畫風一轉，又說道：“人心複雜，涉及自身利益，隻怕誰都不能做到淡然，片酬屬於個人，劇團一個處理不好，影響真的不太好。
其實你們可以把目光聚焦在其他地方上，一開始我們隻想和劇團在道具上合作，劇組下單訂購所有的京劇道具，這些東西的核心技術就是屬於劇團的，誰也不好有異議，對吧？”
幾個團長立刻就明白了趙嵐的意思，她是建議劇團可以在道具上賺錢，發展這方麵的業務，這樣的話，他們就會有持續額外的收入，以後發展劇團，也不用全靠文化局了。
趙嵐早就說過交易就是利益交換，和劇團的利益可以在道具組上實現，演員就直接上片酬，劇組一下就解決了演員和道具，幾方的利益也得到了滿足，這樣合作才能愉快。
其實趙嵐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想法，章碧凡去試探的意思也一樣，可是這些人實在太高傲了，又接受不了京劇沒落的事實，不然也不用繞這麼大的一個彎子。
現實的情況擺在這裡，趙嵐的提議已經是最好的了，幾個團長除了接受也沒彆的辦法，於是都耐下了心和趙嵐談合作的各項細則。
本來電影的主演遴選是要放在決賽之前的，可是莫文聯係了港台那邊的玉城，想他出演主角之一，人家是答應了，不過他的行程還沒結束，試鏡的時間隻能放在比賽之後。
為了達到合作的目的，趙嵐隻能在幾個劇團裡放出消息，刺激劇團的人。
現在看來，試鏡在比賽前或者後，也沒有什麼區彆。
本來到這裡氣氛都還行，可趙嵐卻突然說道：“其實在這個劇本之前，我師傅還定了一個劇本，真正的京劇變遷史，劇情偏向京劇的沒落。
那個劇本不受投資人的看好，畢竟有多少人關注京劇呢，更何況是沒落史？”
幾個劇團的團長臉色大變，可是現在他們和趙嵐已經達成初步合作，要是發火的話，合作估計要泡湯了，到時候梁局長那邊交代不過去，底下的人也會鬨事。
現在是進退不得，隻能臉紅脖子粗地瞪她。
趙嵐的話還沒有說完。
“這個劇本的視角很小，隻圍繞三個主演之間的愛恨情仇，京劇的衰落隻是側麵描寫，當初我這麼改劇本，主要是為了拿到投資，我敢保證這部電影的票房不會太差。
什麼東西火了，少不了有跟風的，之前的那個劇本是現成的，到時候肯定有投資人想拍，如果真的開了項目，我希望你們可以再跟我師傅合作一次。”
剛說完這句話，章碧凡就匆匆地跑來茶館找趙嵐，手上拿著就是當初莫文那個悲劇的劇本，之前她在章碧凡耳邊低語，就是讓她去附近找家打印店，把莫文的那版劇本打印出來。
趙嵐把劇本推到齊元嘉跟前，說道：“齊團長看看。”
如果能和莫文導演合作兩次，業務一定會熟練起來，以後就好接其他導演的道具項目，齊元嘉頓時來了興趣，可看完劇本的大綱後，臉色變得非常不好。
連齊元嘉都這樣，其他團長看完，臉直接黑如鍋底。
趙嵐定的劇本是聚焦在三個主演之間的爭奪繼承人的劇情上，京劇團沒落隻能算是點綴，最深刻的地方是在結尾的時候點了一下。
而莫文的這個劇本，直接就表達戲曲在時代麵前被碾成渣渣的事實。
齊元嘉苦笑地對趙嵐說道：“趙導演真是在一步步試探我們的底線啊。”
趙嵐搖頭說道：“齊團長，現實就是這樣子的，不是你們說京劇沒有沒落，京劇就是沒有沒落的，現在有多少年輕人在看戲曲？
你知道懸鏡台的陳老板為什麼這麼費心費力配合我搞這場比賽嗎？這個劇本可以稍微調整一下，改成所有戲曲從業人員都在拚搏，努力改變現狀，而且心存希望。
相信戲曲有重現輝煌的那一天，這不就是你們現在所堅持的嗎？這樣一來，這個劇本拍出來就是一部文藝電影，真實地記錄時代給京劇帶來的變化。”
齊元嘉無言以對，可他還是不想答應。
趙嵐也沒有堅持讓他們現在就答應，隻是說道：“人活在世上，離不開柴米油鹽醬醋茶，京劇團和我們電影團隊合作，勢必會有一大筆的收入。
到時候團裡的演員，會不會想繼續跟電影團隊合作呢？如果走這個方向，生活就會變得越來越好，相信誰都不會拒絕向前走的。”
一旁的章碧凡見幾個團長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給趙嵐準信的樣子。
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幾個團長可能需要時間考慮，要不你去一下懸鏡台那邊，電視台的曹助理和你廣告公司的裴經理發生了爭執。”
趙嵐露出驚訝的神情看向了章碧凡。
裴勝雖然嘴上不饒人，但脾氣還挺溫和的，被趙嵐擠兌了好幾次都沒有生氣，他知道公司和曹佳華有很多合作，人家現在還拿韓鑫當交心朋友，兩人為什麼會發生衝突啊？
趙嵐也覺得這些京劇團可能要思考一段時間，而且她也不著急，隻要他們能在這部電影拍攝結束之前想清楚就行，所以打算結賬先離開，可人家卻阻止了她付賬。
林燕雲似笑非笑地對趙嵐說道：“就這麼幾杯便宜的茶，就不用趙導演請客了，您是個大忙人，去忙您的事兒吧。”
媽的，居然被人家內涵窮鬼。
自嘲是一回事，被人直接點到臉上，感覺太差了，可是誰讓她就乾出，請人家喝幾杯便宜茶的事情來。
以後再出現類似的請客，她一定要申請報銷，要是莫文不給她通過，那大家也不要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