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我當然記得(2 / 2)

“我可以來看它嗎?”他再次試圖交涉。

又失敗了。

那人仿佛根本不會開口。

黎星川是個缺筋的小孩,鈍感,擅長苦中作樂,也正因此沒有被黎淑惠折磨到抑鬱發瘋。沒回話就是沒拒絕,他第二天又來了。

一整個禮拜,每天放學繞一段路,來這人家門口看一看小魚,再迅速趕回家。

小魚活得挺好,越是命如草芥的,就越是掙紮堅強。

又過幾天,水瓶底的海綿寶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細細的彩色鵝卵石,水也重歸清澈,看來是有人換過。

屋子裡的男孩,還是沒有跟黎星川說過一句話。

對方每次都遠遠地觀察他,儘管見過幾次,也並沒生出與他接近的意思,像一隻倨傲而謹慎的貓。

黎星川將對方引為精神好友,這個朋友有點冷,但他幫忙照顧了小魚。

這天下了大雨。

下午兩點開始的,毫無預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

黎星川沒帶傘,那時候他還和黎淑惠兩人生活在一起,當然也沒人接他。

他惦記著自己的小魚,不想求助班主任或者同學家長送自己回家,可外麵又下著雨。

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同桌翻出了一包一次性雨衣,之前為了去遊樂園玩激流勇進準備的,結果小學套票不包含激流勇進,莫名省下了,一直藏在課桌裡。

黎星川眼睛亮了,他給小魚起名叫嚕嚕,十分感激地說:“我替嚕嚕謝謝你!”

幾塊錢的一次性雨衣,連帽簷都沒有,袖口也大到不合理,其實根本受不住雨水。

他一路小跑著,運動鞋踩開淺淺的水層,挑起的水珠擦著鞋沿炸開。

一路上,風裹挾著雨滴,往領口和袖口裡鑽,頭發淋濕,皮膚冰冰涼涼的。

黎星川打了個噴嚏,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由於下雨,天暗得很快,街角的車燈割開雨幕,為他照亮了轉角的方向。

門前有台階,相較於庭院外牆,往內凹一截,在走到大門之前,黎星川無從判斷瓶子和小魚的情況。

他想好了,如果那男孩沒有把瓶子收起來,他就把它帶回家,在門口牛奶箱裡藏一晚上,再趁著送奶工上門之前,把小魚送回來。

雨勢又變大了一點,在塑料雨衣上彈奏出“啪嗒啪嗒”的無規律樂章。

終於到了。

黎星川微微喘氣,因驚訝瞪大眼睛。

原來向來緊閉的院門,目前居然處於半開的狀態。

這扇門,第一次在他麵前打開。

而那個總站在陽台上,渾身上下寫著拒人千裡的男孩,此刻正撐著一把木柄黑傘,垂眼看著腳邊的小魚。

兒童款的雨傘,傘麵狹小。他微微傾斜傘柄,不偏不倚,防水布能把瓶口遮住,因此他的一側肩頭淋了點雨,濕意在柔滑的高級質料上很明顯。

他抬眼望過來。

視線相接的瞬間,男孩往後退了一步,想縮回庭院內。

然而黎星川的動作比想法更快,他三兩步衝上去,抬手卡住門邊,將對方的關門動作扼殺在半道。

“謝謝你。”他認真道謝,“我叫黎星川——可以叫我閃閃。你的名字是?”

回應險些被雨聲蓋住。

“……季望澄。”

黎星川瞬間笑彎眼睛。

他當時正處換牙期,左虎牙處空蕩蕩的,於是迅速地收斂了笑容;他沒設想過自己會見到季望澄,還能交換名字、成為朋友——他是這麼認為的——因此什麼都沒準備。

倉皇地翻了一通口袋,才找到兩粒糖。

兩粒八寶糖。

他把糖塞給季望澄。

“你明天還會下來嗎?”

季望澄攥著糖,嘴唇翕動,冷淡表情中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茫然。

良久,他收攏掌心,點了下頭。

-

“……你把傘借給我,但我還是因為淋雨挨了頓打,我媽差點把傘也折了。”

黎星川單手托著下巴,轉著原子筆,慢慢回憶道,“還好那把傘質量到位,說起來你的傘是不是——”

他的音量慢慢降低。

在他回憶往事的幾分鐘內,季望澄隻是安靜傾聽,垂著眼睛,唇線繃得平直,濃密睫毛在下眼瞼投落一片雀羽似的淺灰色陰影,心事重重。

那是種很難用言語描述的複雜情緒,像是隔著熱帶水族館的玻璃箱看一條漂亮的魚,一邊沉醉於它的美麗,一邊又嫉妒它能自由自在的擁抱水域。

已經不是第一次。

每當黎星川談起兩人兒時的趣事,對方總是會露出這樣一副表情,脊背挺得筆直。

之前他問過季望澄,是不是不喜歡談論小時候的事,對方又極其自然地否認了。

黎星川實在想不到原因,有點納悶,試探著詢問:“……你忘記了嗎?”

“沒忘。”

季望澄收回視線,喉結微動,若無其事地答道,“我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  哼哼,小季為什麼那樣?

本章評論區掉落30個小紅包

感謝在2023-04-19 23:59:45~2023-04-21 00:06: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方長噠 2個;萬俟翎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瑪奇瑪小姐最愛的狗 428瓶;是方長噠 53瓶;源清嵐 11瓶;非錦衣 10瓶;淮下 2瓶;一般路過讀者、小芒、30995538、玄霽、輕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