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閃閃最厲害啦!(1 / 2)

容城第三人民醫院。

躺在病床上的黎淑惠頭戴頸托, 雙目緊閉,表情猙獰。

她額頭不斷沁出冷汗,似乎正麵對什麼極其恐怖的情況, 時不時用嘶啞的聲音喊出一句救命。

黎夢嬌仍穿著那一身拚色長風衣,風風火火地走向病房門口,朝醫生致意。

“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隻能說是奇跡。”醫生遞來一張CT片,“您看。”

無需醫學常識, 任何一個人看到這張頸椎CT片, 都會認為此人活不下去了。

黎淑惠的頸椎骨裁斷成兩半,被天災重新拚回去之後, 原本應該連成一條線的頸椎錯位了,兩截骨頭隻有1/3的重合,另外2/3依然是錯開的。

除了骨頭, 韌帶、動脈,也是一樣的情況。

“剛剛嘗試過手術。”醫生說, “主刀醫生無法割開她的皮肉,手術刀貼近皮膚,就會融化成黑水, 一連報廢了好幾把。”

“相關費用正常走報銷。”黎夢嬌問, “她什麼時候會醒?”

醫生:“不好說,目前從眼動狀態來看, 是在做噩夢。”

仿佛為了印證醫生的話,黎淑惠短促地尖叫了一聲——用“尖叫”來形容不夠準確,她的聲帶撕裂的很厲害,沙啞而含糊。

她閉著眼睛不說話的時候,確實是個美人。

醫生離開了。黎夢嬌翻動手中臨時裝訂成冊的履曆表,幾張紙寫透黎淑惠的一生。

網上常說, 美貌加上任何特長都是王炸,唯有單出是死局,黎淑惠手握一副王炸也能打出Bad Ending。

外公外婆不算特彆富有,但工作體麵,房子也買的早,她本人是本科畢業,畢業時第一份工作在國企。

她的人生從下嫁和辭去工作當全職太太開始走下坡路,山體滑坡級彆的下坡。

六七年前通過某“大師”接觸到玄學,跟隨對方學習;三年前,又被“大師”提供的潘多拉所蠱惑。

在公安的全力支持下,一個晚上過去,“大師”也落網了,從他嘴裡套出不少東西。

此人也是潘多拉的受害者,憑著從潘多拉那裡得來的能力招搖撞騙、行走江湖。他算出黎淑惠會被兒子刑克,而黎淑惠要求他給兒子下“替命”之術。

這位“大師”比黎淑惠要理智一點,同樣意識到借用潘多拉之力恐怕是要付出大代價的,不敢多用,他也確實是個研究玄學多年的半桶水,哪怕不借用外力,忽悠一下普通緣主也是足夠了。

目前他已經被控製起來。

黎夢嬌沒想到能事情能嚴重到這個地步。

昨晚在橋上時,她第一次正麵對上“天災”。

在此前,黎夢嬌對季望澄的能力隻有紙麵上數據的認知,數據令她認為自己略勝一籌;一開始成功與柳天師配合解救人質,她認定在速度上能夠勝過對方——有經驗且自信的人,反倒常常被自己的雙眼蒙蔽,產生失誤。

車停在100米左右的地方,車上放著能夠暫時壓製季望澄的限製器,以她的能力,隻消眨眼的功夫便可以趕到。

結果由於輕敵,黎淑惠受重傷,她必須負這個責任。

可在得知對方的所作所為之後,黎夢嬌產生了一個隱秘的陰暗念頭——“季望澄沒做錯,她活該。”

想歸想,她卻不能瀆職,她的工作就是救下黎淑惠,然後把對方交給超能法庭。

黎夢嬌開始反思更進一步的問題。

她父母走得早,後來一直寄人籬下,自覺身份上低一等,導致她根本不擅長和家人相處。

她天生要強,事業心重,不顧家,行為獨斷。堅定認為不讓家人和她的工作產生任何交際就是最好的保護,所以她明明察覺黎星川不太尋常,也裝作不知道,不去問,不深究,生怕他被牽扯到危險之中。

可那自以為是的保護,被事實證明,壞處大於好處。

如果早一點察覺到,黎星川不必忍受那麼多年的痛苦,黎淑惠也不至於萬劫不複。

可憐了閃閃。

這麼懂事的小孩子,究竟吃過多少苦?

也許需要重新考慮這件事了。

她得和閃閃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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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川這幾天過著神仙般的生活。

討厭的人走了,家裡的空氣變得清新。

因為季望澄在家,他還能以“要回去照顧客人”為借口,提早結束例行的走親訪友,和煩人親戚的相處時間門大打折扣,他甚至恨不得季望澄每年都來他家。

玉城的初五要“破五”,這天得吃餃子,外婆一大早就開始準備皮和餡。

黎星川:“包餃子去?”

季望澄:“…………”

季望澄愣住,沒人告訴他過年還要包餃子,不是包紅包就可以了嗎?

黎星川自己會,也默認彆人都是會的,拉著對方洗乾淨手,坐到桌邊。

接著,季望澄開始了他的表演——現學現賣。

外婆和黎星川的餃子,規規整整的,排在一起非常好看。

而從小季同學手裡出來的,不僅每一隻個頭差異大,還非常醜,像個發育不完全的雲吞,餃子邊弧度堪比蕾絲裙擺。

季望澄:“……”

他默默放下了餃子皮。

是手的問題嗎?

黎星川:“你不會啊,早說嘛,你去看電視吧。”

外婆解圍:“你小姨到現在都不會,光曉得吃,小季做的蠻好的。”

黎星川大聲嘲笑:“哈哈是蠻好的,抽象派餃子我也第一次見!警惕文化入侵。”

外婆:“你第一次做也做不好呀。”

黎星川:“哪裡有,我天才。”

門鎖“滴”一聲響,黎夢嬌回來了。

她就大年夜和家人吃過一頓飯,之後的四天不見蹤影,黎星川對她的工作強度膽戰心驚。

黎夢嬌喊了聲“中午吃什麼啊?”,接著換鞋放包,熟練往沙發上一躺,毫無心理壓力地看電視。

季望澄悄悄鬆了口氣。

原來“包餃子”也不是必備技能。

他發現很多規則比他想象中要簡單,不懂就問,不想做也可以直接說。

“新年”有許多種演繹方式,當他還在季家的時候,保姆會提前做好一桌子菜回家休息,然後賬戶上多一筆錢;

另一種新年,是和閃閃一起吃飯,睡在同一個房間門,一起出去玩,買亂七八糟的東西,等閃閃走親戚回來吐槽親戚,晚上打遊戲。

他開始喜歡新年。

本來是準備讓隕石掉下來的,並且還想施加一點助力,在籌備的時候閃閃突然敲響了家門,所以沒有繼續做下去。

幸好停止了。

否則世界會很亂,大家沒有心思過年。

被開除包餃子權的季望澄,決定做點彆的事。

他走到陽台邊上。

外婆閒時會擺弄花草,但並不是純粹的愛花人,什麼都種,就是喜歡看東西慢慢長出來的快樂。

陽台上有花也有蔥,莫名喜感。

冬天,水仙、君子蘭和風信子都會開,給春節送上花團錦簇的祝福,外婆提前幾個月過來準備,那些花兒早就萌芽了。

但現在,本該姹紫嫣紅的花朵們,此時蔫了吧唧的,葉片也跟著卷邊。

外婆注意到季望澄的動向,說:“小季,你不用管花的,它們好像有點不行了。”

黎星川:“我記得回來的時候好像開的還可以啊。”

外婆:“伐曉得為什麼,估計天太冷了,感覺今年是冷很多。”

季望澄心虛,背影一僵。

黎夢嬌冷不丁開口幫腔:“最近空氣汙染很嚴重,PM指數高了不少,估計它們也不想開。”

黎星川:“花都想不開了,哈哈哈哈。”

外婆:“呸,大過年的,不好講這種話。”

季望澄盯著那幾葉垂頭喪氣的花,生出了“抱歉”的感覺,事實上他在割斷黎淑惠脖子的時候都沒這麼想過。

磁場就像容貌,由基因決定,不采用特殊手段,是沒辦法輕易改變的。

隻要他活著,會呼吸,就會帶來或大或小的災厄。

災厄嚴重程度隨著情緒遞增。

放在家裡的那口“賽博棺材”,就是為了削弱這種影響,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禁製。

季望澄想,他應該回去了。

再繼續留下來,花死掉,外婆的身體可能也受到一些影響——閃閃會傷心。

閃閃不能傷心。

他觀察了一下耷拉著腦袋的淺紫色風信子,思考挽救它的方法,三秒之後得出結論:並沒有這樣的辦法。

動植物承受天災之力,要麼變異,要麼死亡。

至於人類,要好一些,隻不過是變成任他操控的、空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黎淑惠靠著他的力量維係生命體征,但渾身上下,除了自我意識什麼都不屬於她。

季望澄讓她做噩夢,不斷夢見自己死去。

夢是現實的折射,她怕什麼,就會夢到什麼,而她見過玄而又玄的死法很多,所以在夢裡將那些一一經曆,一次又一次地體會死亡,永無止境。

對季望澄來說,朝任何目標施加痛苦和災難,如同呼吸一樣自然。

但讓蔫頭蔫腦的花朵們恢複活力,卻是那麼困難。

季望澄垂著眼睛,眉目清寂,嘴唇抿成一條線。

他做不到。

——就像無法使時間門倒流,他也沒辦法逆轉已經造成的傷害。

季望澄穿一件黑色的薄毛衣,陽台移門邊上站了好一會兒,冷白燈光鋪撒在肩膀上,像窗外常青樹枝頭抖落的白霜。

黎星川抬頭一看,對方背對著他,許久沒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像是北冰洋上的浮冰,快要被風吹遠了。

他洗了手,走過去,拍了拍季望澄的後背,把這塊準備飄走的冰拽回來。

黎星川:“看什麼呢?這花蔫了吧唧的,有什麼好看?”

季望澄默不作聲。

片刻後,季望澄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