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推送任務,這種活他一般插不上嘴,他的直男審美能讓他被組員從早鄙視到晚,為表參與感,又必須跟從集體活動。
其他人端著相機熱烈討論,他在邊上陪歐若瑤帶來的狗子玩飛盤。
歐若瑤說它叫“阿黃”。
阿黃是條典型黑黃配色的中華田園犬,因為太過普通,黎星川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曾見過它好幾次。
黎星川:“你好啊,阿黃?”
阿黃仰頭看著它,不斷搖尾巴,看起來很乖,眼神中寫著摸摸頭的渴望。
黎星川伸手摸了一下狗腦袋。
——無事發生。
阿黃那水汪汪的舔狗眼神瞬間破功,像葛大爺一樣原地躺了下來,一副生無可戀的死狗樣,仿佛在用肢體語言說“愛咋咋樣吧”。
奇妙的反應給黎星川逗笑了,這狗怎麼回事啊?
歐若瑤一直分神注意著他們那邊的情況,發現黃紹輝徹底擺爛,沒個狗樣,走過去輕輕踢了它屁股一下:“咳,我想阿黃是想你陪他玩飛盤了!”
說著,她從包裡拿出一枚塑料飛盤交給黎星川,雖然不知道女大學生為什麼要隨身攜帶寵物飛盤。
黎星川和阿黃玩了幾輪,他總覺得這狗是在被迫營業。
沒多久,汪文淵出現了。
“黎星川,你現在方便說話嗎?”汪文淵問,“我有事想找你說。”
組員離他們有一段距離,黎星川不以為意道:“就在這講吧。”
汪文淵:“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可不可以請你……”
黎星川:“是什麼?”
汪文淵:“和我猜拳二十次。”
黎星川:“……”
“你……”有病吧?不太禮貌的三個字被他咽了下去,他的表情一言難儘,“你不會還認為你有什麼猜拳必勝的超能力吧?”
汪文淵不為所動,堅持要和他劃拳,並且承諾隻劃二十次,以後絕不拿此事騷擾他。
黎星川:“那說好了,就十次啊,再多沒有了。”
“石頭、剪刀、布!”
“石頭、剪刀、布!”
“石頭……”
十次猜拳,黎星川贏了十次。
汪文淵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黎星川隨意地笑了下:“你運氣挺差的。”
汪文淵喃喃自語:“……原來……真是這樣……”
黎星川:“你在說什麼?”
“……黎星川!”原本自言自語的汪文淵,突然看向他,堅定地說,“你有超能力。”
黎星川:“?”
這個神經病在說什麼?
守在他腳邊的阿黃,驟然衝著汪文淵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文淵被狗嚇了一跳,往後退幾步。
“你有超能力!你是最與眾不同的那個!”
黎星川:“……”
他有病?
汪文淵又說:“友情提醒你,你要小心你最好的朋友,姓季的那個,他有問題。”
黎星川的表情瞬間冷下來。
還沒等他反擊,阿黃吠得更大聲了,追著汪文淵咬,汪文淵被這發瘋的土狗嚇得拔腿就跑,不一會兒就被攆出好幾百米遠。
阿黃把討厭的人攆走,又趾高氣昂地邁著小短腿折返回來。
黎星川站在原地,火氣剛冒了個苗,又因看見小狗搞怪的得意表情,瞬間無影無蹤。
算了。他想。又不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講這種話了。
季望澄一直不合群,在外人眼裡看來是有些奇怪的。
他去首都上學的第一年,夏天回來時,蓄了過肩的長發。
黎星川問他你為什麼要留長頭發,他說著急回來忘了剪,不如現在去理發店剪。
留那麼長頭發,“忘了剪”這種說法自然是過於蹩腳的,黎星川以為是自己的詢問打擊了對方,立馬解釋道:“可是你這樣很好看、很有個性。”
聽他這麼說,頭發免於一難,繼續留了下來。
季望澄總是披散著長發,黑色發絲氤氳在鬢角,反襯皮膚如月光一樣白,瞳孔的顏色又尤其淺淡。
十來歲的年紀,五官精致得雌雄莫辨,路過的無論男女都會多看一眼。
他掀眼的瞬間,像是畫報中攝魂奪魄的妖精少年,微笑時尤其勾人。
他隻對黎星川笑,但黎星川腦袋裡隻有遊戲機和冰激淩,看著季望澄,隻覺迷惑:“披著頭發不熱嗎?為什麼不紮起來呢?”
季望澄說:“我不會。”
黎星川:“?!”
於是,黎星川研究了整整半小時如何紮頭發,每一步都好難。
不是這裡鼓起來了,就是那裡不平了,還會有碎發從手中逃逸。經過一番練習,他成功掌握了梳高馬尾的技巧。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堆了許多假期作業,黎星川常約季望澄一起出門趕作業。
那天是在薩莉亞,飲料隻要7塊錢一杯,無限續,吃過午飯後留在店裡寫作業。
他撓破頭編周記,寫下一些不明所以的廢話:“我小姨是一個女的,小姨給外婆買了禮物,也給我買了滑板”、“我最好的朋友從首都回來過暑假了,雖然他去首都上學,但他還是玉城人,每年夏天會回來”……
……撓破頭都湊不夠800字,抬頭發現季望澄手臂墊著下巴,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像是在欣賞什麼愛不釋手的寶物,舍不得眨眼睛。
見他如此輕鬆,黎星川十分嫉妒,甩手把另一本周記本丟過去:“幫我寫作業!”
季望澄任勞任怨地幫他寫,店內空調送著冷氣,應和筆尖走字的沙沙聲。
這份平靜,是被突然闖進來的同學打破的。
那人是他的同班同學,他關係不好,年紀輕輕,流裡流氣。
“喲,黎星川嘛這不是?”
“和女朋友出來寫作業?真有你們的,甜甜蜜蜜啊。”
“哦,男的啊,男的還留長頭發,有夠娘炮的,你們學校允許男的留頭發?”
“你手上怎麼還有發圈啊?你們不會是同性戀吧?噫,好惡心。”
同學出言不遜,黎星川差點和他打起來,最後是對方灰溜溜地離開了。
他們兩人離開快餐店後,季望澄輕輕問他。
“閃閃。”
“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
當時他百般否認,但對方還是把頭發剪掉了,變成“正常”的樣子。
黎星川心裡有點難過,總覺得季望澄被傷到了自尊心,他都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
每次想好措辭,當著對方的麵,又莫名開不了口,講話磕磕絆絆的。
他不知道,季望澄好整以暇地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麵上冷淡,實則愉快地想:“……閃閃在關心我?”
不過,沒過幾天,黎星川從班群裡得知這個同學從樓梯上摔下來崴了腳、要靜養半個月的消息,有點微妙的幸災樂禍,他馬上把這件事分享給季望澄。
“那個討厭鬼倒黴了!”
“他嘲笑你,他活該。”
季望澄想:“他沒有嘲笑我,我又不在乎,他不該讓你難受。”
“嗯……但他讓閃閃關心我。”
那麼,先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