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嫉妒(2 / 2)

深淵。

末日真的發生了,組織會怎麼辦?

組織將立刻把季望澄控製起來,用出壓箱底的殺手鐧,使他強製休眠30天,以爭取時間控製事態。

那……“深淵”會不會也在策劃世界末日的發生?

隻是他們的惡意,在天災的壓迫感下,沒有那麼明顯罷了。

假如“深淵”才是末日的主導者,季望澄隻是樂見其成的幫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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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

【新郵件】

【玉城發展委員會特彆辦事處】

“哦?”黎星川訝然。

都快忘了有實習這麼一回事了,一個多禮拜沒信,還以為自己落選了。

他點開郵件,發現這是一封實習offer。

黎星川擦頭發的動作一頓,快步衝向欄杆邊,往樓下大聲嚎叫:“——季望澄!”

季望澄:“在。”

黎星川:“我收到offer了!你呢?”

季望澄:“嗯,我也收到了。”

黎星川很開心,雖然這是個混學分和誌願者工時的時候,但有季望澄一起,還是挺值得期待的。

他當即決定晚上吃火鍋慶祝,胡亂吹了兩下頭發,站在玄關處,催促季望澄穿好外套趕緊出門。

鞋架上,他的球鞋緊挨著季望澄的短靴。

蹲下係鞋帶時,黎星川仰頭,意外看到那雙短靴的鞋底沾了一層濕漉漉的泥、幾葉短短的枯草,還沒乾,顯然是新沾上的,鞋邊倒是不臟。

不過,今天沒下雨啊?

這是去地裡了嗎?

附近有田地嗎?還是踩進剛澆過水的花壇了?

黎星川問:“你剛剛出門了嗎?”

季望澄:“沒有。”

當然出了。

又有一個不長眼睛的東西試圖打擾他和閃閃的生活,在河邊處理了一下,用時僅五分鐘,趕在閃閃洗完頭之前回來了。

黎星川有點納悶,不過對方否認了,他也沒再說什麼,站在門口玩手機等季望澄。

正值周五,火鍋店要等位,黎星川懶得等,和季望澄轉身走進旁邊的韓料店。

韓料店的老板認識他們,笑道:“開學啦?好像又更帥了?”

黎星川:“你好像瘦了哎。”

老板笑得合不攏嘴:“哪有,過年吃胖了。”

黎星川心想確實,不過他肯定不能說人胖了。

老板問:“今天吃點什麼?”

黎星川:“部隊鍋,雙倍芝士。”

老板:“好嘞。”

好久沒吃這家店的部隊鍋了,量很足,大約夠3個男生吃。在和季望澄冷戰之前,倆人常常一起來,後麵兩個月,和好了又趕上寒假,一恍惚就是三個月了。

冷戰可真難熬啊,他每次路過這家店,都想起季望澄,幾次經過而不入。

有一次,終於走進去了,老板自然而然地問他:“今天一個人呀?”

那瞬間,黎星川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傻傻地站在原地,連禮貌的笑容都擠不出來。

原本打算奢侈一把獨享部隊鍋,也頓時沒了那樣的心情,隨便點一份拌飯糊弄了事。

那兩個月,忙得稀裡糊塗,現在回憶起來,竟然想不出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冷戰來得莫名其妙,結束得也莫名其妙,由於烏龍的“末日”,他們又迅速修複了關係,像從沒吵過架那樣要好。

仔細想想,那時候到底在氣什麼呢?

……好像是因為覺得季望澄搬家,是在和他置氣?

“小季同學。”黎星川翻舊賬,“你老實交代,為什麼要搬家?”

季望澄動作一頓:“……”

這不能老實交代。

他搬出去,作為交換條件,組織用一個道貌岸然的借口資助黎星川家裡裝修。

這番沉默,被黎星川解讀為心虛。

“你這個壞東西。”黎星川義正詞嚴地指責,“果然是因為和我吵架了,所以搬走氣我。”

季望澄抿著唇,眼睛因驚訝微微瞪大。

暖黃頂光落進他的瞳孔裡,像湖麵上的夕陽色碎金。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問。

黎星川:“不然呢?”

季望澄:“不是這樣。”他想了個借口,“新房子,家裡早就買好了。”

黎星川從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季望澄是個不屑說謊的人——事實上確實如此,但那是對彆人。

他聽完解釋,第一反應是:那大概確實是巧合吧。

想到鞋底未乾的泥濘,對方的矢口否認,腦海中還是產生了些許遲疑。

算了,有什麼好懷疑的,每個人都有秘密。

可能季望澄隻是去河邊走了一圈散心,又不想跟他提這件事呢?又不是去河邊拋屍,沒必要在小事上追根究底。

黎星川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對了。”

季望澄:“嗯?”

黎星川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舊事重提,也許插科打諢帶過去會更好。

可他確實太好奇了,如果不問清楚,每次想起來都有種抓心撓肺的難受。猶豫上幾秒鐘,他還是決定說出來。

“那本相冊。”黎星川放在腿上的拇指,不斷摩擦著褲子外層的布料,“……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臉塗掉?”

季望澄垂著眼睛:“已經是過去了,所以塗掉,沒什麼理由。”

黎星川:“可是我想看,你小時候多可愛啊。”

對方胸膛起伏了下,仿佛在深呼吸控製情緒。

半晌,他冷冷地說:“沒什麼好看的。”

“你還是……”黎星川小心翼翼地問,“你還是討厭小時候的自己嗎?”

他也經常覺得從前的自己蠢到令人厭煩。每個人經過一階段的成長之後回看過去,總是這樣的狀態。

可季望澄這種程度,不是簡單的“不堪回憶”的程度,有點像……恨。

他在恨他自己,為什麼?

季望澄眉心輕皺,沉默在沸騰的熱氣中氤氳開來,氣氛卻一下子降至冰點。

咕嚕咕嚕,湯鍋冒泡。

黎星川心情和泡泡一樣,七上八下的。

——會問到理由嗎?

“……嗯。”

最後,對方坦蕩地對他承認了,音節乾脆利落。

僅是簡簡單單承認,也沒有更多了。

黎星川喉嚨梗了下,不知道怎麼接話。

他食指微動,給季望澄夾了一筷子牛肉,選擇岔開話題:“吃飯吧。……上次吃都是十一月的事情了,時間過得好快。”

對方依然低著頭,眼睫毛拓出一層陰翳,令人聯想到鳥雀的羽毛。黎星川用餘光悄悄觀察他,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莫名想起那個紮著馬尾,坐在他對麵盯著他寫作業的精致少年。

而現在,季望澄的輪廓深挺,身量比他高挑,哪怕重留長頭發,也絕不會被認成女孩子了。

這個人的外表一直在長大,可在黎星川眼裡,小季同學從沒變過,由此難以理解他對從前的排斥。

他覺得他和季望澄待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很好,小時候盼著放學去季望澄家玩,大一點盼著暑假快點來,而現在幸運到可以天天見麵,每天都是閃閃發光的日子,哪怕下雨也是晴天。他很珍惜這些晴朗的日子,季望澄否定任何一天,都會讓他失落。

黎星川很輕很輕地歎了口氣。

季望澄聽見了。

他沒問,沒說話,他也在想從前的事。

他不願意承認的是,比起“恨”,那其實更接近嫉妒,暴戾的嫉妒像是觸之即死的毒液,灼心般疼痛。他想,憑什麼?

憑什麼?

一無所有的季望澄,每天都能在窗邊等到獨屬於他的閃閃。

而無所不能的天災,隻能坐在朋友的位置上,看他對每一個人露出笑容。

怎麼才能離他更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