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反鎖,躺到床上,把枕頭往腦袋上一蓋,用一係列動作演繹掩耳盜鈴。
他翻了個身。
心思一團亂麻,比他的頭發還亂。
這件事,很難和身邊人講,因為誰都知道季望澄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認識最久的發小,說出來就是在報自己的身份證號。
他隻能自己瞎想。
自己想,越想越胸悶氣結,像迷路的螞蟻在地上亂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望澄敲過兩次他的門。
第一次問:“餓嗎?吃點什麼?”
黎星川說:“我不餓,你吃吧。”
第二次說:“我叫了點水果,切好了,你開下門。”
黎星川如臨大敵:“呃……那個……你就放在門口吧!我現在跟他們開黑呢等下來拿!”甚至無端捏造出了玩遊戲的假象,假裝提高音量辱罵隊友,“……羅頌你好好打啊彆送了行不行!你送外賣的啊這麼能送!”
門口沒有聲音。
片刻後,才聽到輕巧且清脆的“叮”,是瓷盤接觸大理石發出的。
黎星川沒去開門,沒敢開門。
還是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他真的太需要發泄情緒了,打開聯係人列表,發現一個合格的樹洞都沒有。
挑來挑去,唯一說話的,居然隻有羅頌。
因為羅頌沒有長感情相關的腦子,說得隱晦一些,他大概率不會意識到。
-【羅宋湯啊】
-【在不】
【羅頌:哎,叫爹乾嘛】
【羅頌:陪女朋友呢,你彆亂說話啊】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把“陪女朋友”那條撤了。
-【笑死我了】
-【我決定跟你告白】
【羅頌:兒啊爹也愛你】
-【我跟你告白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
【羅頌:沒事,她可以磕CP,而且她是你媽,媽媽愛你】
-【你有病】
【羅頌:你才有病!】
黎星川鋪墊了好幾句,終於圖窮匕見。
-【你說,萬一真有男的跟你告白呢,平時關係還不錯的那種,你會怎麼辦】
他盯著手機屏幕。
[對方正在輸入中……]
一兩秒鐘,意外的漫長,足夠他想很多事。
拋硬幣的時候,當硬幣在空中旋轉時,其實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哪怕沒有明確答案,也產生了偏向。
這一瞬間,黎星川想的不是“如何在不破壞關係的前提下拒絕季望澄”,而是“如果我和他戀愛的話……”。
——如果我們戀愛的話,會有未來嗎?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朋友關係肯定有未來。
他和季望澄當了十年朋友,沒人比他更清楚怎麼去維係這段友誼。
假如關係發生轉變,他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好嗎?
黎星川看著懸掛著吊燈的天花板,仿佛他這一刻並非躺在床上,而是站在一個相當重要的分岔路口,搖擺不定。
一側是一眼看得見未來的光明大道,另一個方向卻籠罩著層層迷霧,連路牌都看不清。
季望澄想和他一起走另一條路。
怎麼辦?
黎星川握著手機,反手用手背貼著自己的額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手機震動了下,一條消息彈出來。
羅頌回複了。
【羅頌:還有這種好事?那我就和他擊劍!】
【羅頌:劍來!劍來!】
黎星川:“…………”
神經病。
他反手撐了下床墊,借力起身,走向臥室門,旋轉門把。
差點忘了,季望澄送來的水果就放在外麵,好像都過去一個多小時……
推門的瞬間,黎星川嚇了一跳!
門口不僅有一盤果切,還有一個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的季望澄。
他腿很長,折疊起來時,膝蓋和肩膀差不多高,抬眼看向黎星川時隻言不發。
像隻被遺棄的貓,守在路邊左顧右盼,在人群中搜尋著主人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你怎麼在這啊?”黎星川驚了,彎腰去拉他的手腕,“地上冷,你先起來……你坐這多久了?”
季望澄指責:“你躲著我,不想見到我。”
黎星川:“。”
黎星川心虛:“咳,我沒有,你自己腦補的。”
季望澄無視了這句狡辯,把早就準備好的質問扔向對方。
他問:“閃閃,你是不是覺得我惡心?”
黎星川皺了皺眉,頗覺無奈:“沒有這回事,我隻是還沒想明白怎麼回應你,你彆瞎想。”
“我記得。”季望澄說,“初中喜歡你的男生,你說他是‘惡心的變態’。”
黎星川一愣,搜索著記憶,一時半會兒沒能把“惡心的變態”這一形容和人對上號,過去好一會,才想起來一張模糊的麵孔。
那人是挺變態的,但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真心實意地笑了,未經思考,回複脫口而出:“你想什麼呢,能不能彆這麼妄自菲薄,那人怎麼配跟你比?”
說完,黎星川笑容驟然消失,耳根子又開始發燙。
……不,他自己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