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澄沉默幾秒鐘。
“是。”他承認了, “是去島城買的。”
黎星川:“那為什麼冰塊沒化?”
季望澄:“車載冰箱。”
黎星川:“……”
好像是有這麼個東西。
在後排兩個座位之間的迷你冰箱,一般拿來冰聽裝可樂,一杯奶茶也不是放不下。
如果有冷藏櫃, 那麼冰塊兩個小時不化, 似乎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黎星川想象了一下季望澄一臉煩躁、催司機快點開車的畫麵, 有點想笑,懷疑暫時被壓了下去。
排除一切不可能, 剩下的再離譜也一定是真相。
除了他以外,季望澄在玉城根本沒有家人朋友, 他每一年夏天都會回來,還能是為什麼呢?
總不能是因為玉城的民電比首都便宜三毛錢吧?
這樣想來, 趕幾個小時的路——或者花錢雇人折返260公裡——隻為給他買一杯飲料, 完全是季望澄做得出來的事。
黎星川莫名感到羞愧。
“嗯。”他半真半假地說, “原來是這樣,我差點以為你有超能力呢。”
季望澄立刻警覺,飛快否認:“我沒有。”
黎星川:“你很可疑哦。”
這是純粹的玩笑話, 說的時候,他正在摁電梯,沒有看對方的表情。
季望澄如臨大敵。
“你不要冤枉我。”他說。
“好的, 好的。”黎星川隨口道, “那我有超能力, 行了吧?”
季望澄不敢輕易回答。
黎星川胡說八道:“我2008年成為閃光超人, 2009年領隊出征M78星雲,2010年打敗比克大魔王,2011年參加世界第一武道大會勇奪桂冠……現在放棄一身榮耀,心甘情願當一個普通大學生。”
季望澄捧場極了:“閃光超人平時都在做什麼?”
黎星川:“打打怪物,保護世界。”
季望澄捕捉到關鍵詞:“可以不打怪物嗎?”
黎星川和他掰扯起這個幼稚的話題, 反問道:“不打怪物,怎麼能證明我在保護世界?”
“曆史由勝者書寫。”季望澄說,“如果一個世界的多數派是怪物,你就可以打人類,普通人才是入侵者。”
黎星川才不聽他的:“你說得對,但假如我就是喜歡打怪物呢?”
季望澄想了想:“可以打輕一點嗎?”
黎星川:“你要替怪物求饒嗎?”
季望澄:“嗯。”
黎星川:“好吧,那麼一天打十下。”
季望澄:“再少一點。”
黎星川:“你扮怪物的話,我可以隻打一下。”
17層到了,兩人走出電梯門。
季望澄側過身,對他攤開手掌。
黎星川丟掉難喝的36塊錢飲料,輕輕拍了下他的掌心。
季望澄立刻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說:“好痛。”
黎星川也學著他那古井無波的聲調,朗讀道:“好假。”
“假?”季望澄像是聽到什麼難以置信的話,稍顯驚訝地輕抬了下眉尾,接著一本正經地陳述道,“我學過了,看了兩部電視。”
黎星川:“…………”
他從對方的語氣中讀出了認真。
很可怕,小季沒開玩笑。
居然真的有人演技差到這個地步還能一無所覺!他到底看了什麼電視!
“以後少看點國產電視劇。”他一言難儘地說。
季望澄:“那看什麼?”
黎星川:“演員的自我修養。”
季望澄:“我不是演員。”
黎星川:“你當然不是,不然內娛真得完了。”
兩人走到病房門口,門開著,傳來年輕女人的聲音。
“……為什麼不搬?”
黎星川聽出是小姨,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去,和黎夢嬌打了個招呼。
打完招呼,又問:“你們要搬什麼?”
“換病房。”黎夢嬌說,“閃閃,你勸勸你外婆,樓上有單人間,我都聯係好了,她不樂意去。”
外婆義正詞嚴:“單人病房一千塊錢一晚上,雙人不到五百塊,為什麼要花冤枉錢?而且還有人陪我講講話,多好。”
黎夢嬌:“醫院花的錢哪裡能叫冤枉錢!”
外婆:“這還不冤枉?你看看你,生活作風多鋪張浪費,三十歲的人了還不曉得存錢。”
兩個女人你說一句我還一嘴,黎星川果斷噤聲,掛在邊上當壁花,生怕被喊去站隊。
他和季望澄玩幼稚小遊戲,打手背。
一隻手在下,一隻手在上,一個打手背另一個躲。
季望澄從來沒打到過他,很笨。
玩著玩著,逐漸演變成人類版的“貓爪在上”。
十分鐘後,黎夢嬌和外婆沒能爭出個高下,雙方偃旗息鼓。
“你還不如小季。”外婆故意挖苦女兒,“人家一大早就來看我,陪我講話,你倒好,隻會搬來搬去給我添麻煩,嗚哩嗎哩個沒完,煩人。”
黎夢嬌習慣了,低頭認慫:“好好好……”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
“小季幾點來的?”她問。
外婆:“七八點就來了!你呢?你隻會睡懶覺。豬頭三。”
黎夢嬌:“……”
有些女人在情感方麵是天生的偵探。
第六感告訴她,有大問題。
她視線移到坐在一邊的黎星川和季望澄身上,發現這兩個人似乎在比誰的手掌放得更高,有說有笑。
以前也是這樣幼稚且親昵。
可今天氣氛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閃閃。”她說,“喝的在哪裡買?你帶我去一下。”
黎星川點點頭,和她單獨出門。
黎夢嬌與他肩並肩,若無其事地說:“你同學家離這裡很近嗎?”
黎星川:“我們昨晚住酒店的。”
黎夢嬌:“也不好太麻煩人家,到時候請他吃個飯吧。”
黎星川忽然說:“哎,小姨,你喜歡女生嗎?”
這話題轉得猝不及防,差點折了黎夢嬌的腰。
她沒有正麵回答,問:“怎麼想到問這個?”
與此同時,那被她本能抗拒的猜測,像是崖邊石頭一樣搖搖欲墜。
會問這個問題,意思其實挺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