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截了張圖,打開小舟學姐的對話框。
-【學姐】
-【分享圖片.JPG】
-【你手上這個是什麼?】
【小舟】:視頻道具呀,咋了
-【是在哪裡買的?方便告知嗎?】
【小舟】:哦哦,網上買的,某寶關鍵詞‘黑魔仙變身器’
【小舟】:說來也是巧
【小舟】:商家估計發錯貨了,或者是快遞出了什麼烏龍,我收到的根本不是塑料變身器,就是這個黑盒子
【小舟】:反正大小和變身器也差不多,索性拿這個拍視頻,意思到了就行
黎星川:“…………”
沒想到是那麼隨便的一段故事。
-【你碰到這個東西有沒有不舒服?它有特彆的地方嗎?】
【小舟】:沒有吧,很普通,就是木頭的盒子,打不開
-【原來如此】
-【這個能借我一下嗎?】
【小舟】:!?
【小舟】:你要拍視頻嗎?來來來
-【也沒有,就是單純覺得很眼熟,想看一下,方便嗎?】
-【或者我到你買,多少錢?】
【小舟】:哦哦,可以啊
【小舟】: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喜歡你拿去
【小舟】:不過我現在在川市出外景,東西放在家裡,我明天回來,到時候你再找我吧
-【好的】
-【謝謝學姐】
黎星川發了個感謝的表情包,結束對話。
他指關節抵著太陽穴,若有所思。
雖然想不出一個黑木盒除了拿來裝東西還有什麼用,它的款式如此普通,甚至有點醜,做裝飾品遠遠不夠格,但他總覺得這盒子是一樣關鍵的東西。
例會即將結束的時候,黎星川憑著近水樓台的座位優勢,找到機會和艾子煜聊天。
他把截圖放大,給艾子煜看:“哎,你是不是有這樣一個盒子?”
艾子煜專注盯著那圖片上的方盒,表情變幻莫測。
一會皺眉,一會鬆開。
“我不太記得了,好像有。”艾子煜說,“但是我看到這個東西,感覺不太舒服。有點……惡心。”
他似乎產生了某種生理性反感,手臂內扣,雙手摸了摸胳膊,仿佛在撫平雞皮疙瘩。
黎星川:“……這樣啊。”
那天KTV喧鬨,歐若瑤表弟想看艾子煜包裡的方盒,艾子煜說是“幸運物”,不太舍得,推脫了一下才給出去,他坐在兩人中間,抬手幫忙傳遞,緊接著,艾子煜忽然暈倒。
當時他對盒子的態度,實在和反感不沾邊。
黎星川思索兩秒,轉向左手邊,問歐若瑤:“你表弟最近怎麼樣?”
歐若瑤:“……啊?”
歐若瑤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阿黃,想了想土狗每天吃飯睡覺曬太陽的樣子,昧著良心說:“好像……挺忙的。”
黎星川:“能把他的聯係方式給我嗎?”
歐若瑤:“??”
這不太合適吧?
“……這,哈哈,我回去問一下他?”她說,“你找他有什麼事呢?”
話到嘴邊,黎星川不太好意思說。
“為了一個黑色木盒”,聽起來十分兒戲。
“算了。”他說,“沒什麼。”
歐若瑤:“……?”
好怪啊。
難道閃神懷疑阿黃的真實身份了?——她有些緊張地想。
-
第二天下午沒課,但黎星川要出門。
他選課的時候多選了一門,退補選時把它忘了,一直拖到現在,拖延的下場是,他現在得帶著學生證去另一個校區的教務處手動退課。
當然不是一個人,和季望澄一起。
幾個校區之間有校車,定點發,一趟三塊錢。
黎星川來得早,刷了卡,占了倒數第二排的雙人座。
他向季望澄抱怨:“早知道會這麼麻煩,當時就多注意一點了,哎,都怪我。”
季望澄:“都怪學校。”
黎星川失笑:“我就沒有一點錯嗎?”
季望澄斬釘截鐵:“沒有。”
黎星川:“那我什麼時候有錯?”
季望澄:“任何時候都沒有。”
——非常理直氣壯。
黎星川:“假如我殺人了呢?”
季望澄:“說明那個人做了該死的事。”
黎星川:“嗯……那麼,我隻是因為心情好,走在路上隨便殺了一個人,這又怎麼說?”
季望澄:“高興就行。”
黎星川:“?”
他再次笑了。
司機對著門口站著的幾個同學喊:“還有沒有要去荊港校區的?”
幾人擺擺手,於是車門緩緩關閉。
黎星川推開一點窗。
暖洋洋的太陽斜照進車內,空氣閒適而寧靜,依稀能看見空氣中浮動的微小塵埃。
三四月份的太陽,水波一樣溫柔。
轟隆,大巴車發動。
黎星川把靠在椅背上的背包拎到窗邊,動作隨著車輛轉彎稍微偏移,左手陡然一滑,撞到了季望澄的手。
指關節碰上掌背。
黎星川動作一頓,下意識蜷起指尖。
這個動作被製止了。
季望澄的手指,頗為強勢地卡進他的指縫。
校車座無虛席,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或是低聲聊天,或是懶洋洋地看向窗外。
大庭廣眾,無人注意的角落,他和季望澄十指交握,耳根被太陽曬紅。
兩人的手自然擱置座椅之間的縫隙,誰都沒動。
大巴車搖搖晃晃,座椅微顫,連帶著他們的掌心也不斷發生摩擦,一次次貼合,一次次輕輕分開。
每一次相貼,都像兩根導線相接,電路閉合,碰撞出微小的電流。
他的心臟仿佛也被接到了電路裡,充當電流表,接通瞬間,指針“啪”得一下打到最大。
黎星川悄悄轉頭,發現季望澄也正偏過頭盯著他。
陽光折進他琥珀色的瞳孔,呈現出一種熔金般的色彩,灼烈得燙人。
黎星川移開眼睛,欲蓋彌彰道:“好困,我要眯一會兒,你彆吵我。”
說著,抽手離開,將外套脫下來抖開,反蓋在身上。
做完這一動作,他左手又重新貼上季望澄的手掌。
垂落的衣袖替他們打著聊勝於無的掩護。
黎星川闔目,上眼皮搭到下眼皮。
半小時前才吃完午飯,確實容易困,沒過多久,他昏昏欲睡。
突然聽到季望澄喊他名字:“閃閃。”
他閉著眼睛,懶洋洋地拖長音調:“嗯。”
季望澄:“問一個事。”
黎星川:“問……唄……”
對方湊近了點,小聲說:“等一會,等你睡著了,我可以親你嗎?”
黎星川:“……”
????
黎星川突然睜眼,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困意,就這麼被一句話拍飛。
他惶然而緊張地看著對方。
“啊?”黎星川剛開口就咬到自己的舌頭,連帶著說話都有點結巴,“你你你你,你說什麼……”
季望澄重複了一遍:“等你睡著,我可以……”
“閉嘴!”黎星川惱怒打斷,環視四周,用一種隻有兩人聽到的音量說,“不可以,車上那麼多人。”
說完,他往窗邊靠了靠,避嫌似的,與季望澄拉開一點距離。
季望澄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被他打了一下手背,於是噤聲。
黎星川故意轉過頭不看他,再度閉眼。
腦袋磕著窗框,跟著車身一起輕輕晃動。
怎麼會問這種話。
好突然。
一點都不知道羞恥。丟人。
他的理智在斥責季望澄,腦海中卻出現了關於親吻的幻想。
電視劇、電影……一幅幅閃過的畫麵,唯美,親密,遐想連篇。但他對這個詞的理解僅限於文字和圖像,並沒有任何實感。
陽光鋪在眼皮上,視野亮濛濛的。
閉上眼睛之後,剩下的感官變得強烈起來。
溫和熱烈的太陽,裹挾泥土芬芳的風,轟隆作響的汽車發動機,周圍同學小聲說笑的音量……一切一切都被放大,在他耳邊環繞。
風像是逐漸靠近的呼吸,刮得他整顆心都顫顫巍巍地浮上半空。
黎星川的心就這樣懸著,有點緊張,幾分莫名的期待。
怕他會突然湊近,怕他不來,忐忑等待著,他們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