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催促道:“快去,快去,愣著乾什麼。”
季望澄:“……”
季望澄硬著頭皮打開門,腳墊上的黑影早就躲到門板斜後方,趁此機會,悄無聲息地彙入他的影子中。而黎星川躲在他的身後,探頭探腦地觀察那隻繡在吸水墊上的小熊貓。
季望澄:“好了。”
黎星川:“真的嗎?”
季望澄心虛:“……唔。”
黎星川不疑有他,頓時鬆了口氣,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那天晚上突然出現在窗外的醫生給他嚇慘了,他在病房裡住的這幾日連帶著草木皆兵,看到點什麼都一驚一乍,生怕是新的驚嚇。
黎星川鬆懈下來,重新回到浴室,準備洗澡。
剛準備脫外套,就在此時,一道靈光擊中了他。
腳墊上的黑影,看起來相當熟悉,黏糊糊的黑色史萊姆;季望澄曾經承認過偷窺行徑,剛剛的表現也有不少古怪之處……
一條條線索,像是鉚釘紐扣一樣,正正好好地扣在一起,指向同一個終點——
黎星川“嘭”一下推開門。
“季望澄。”他殺氣騰騰地看向坐在床邊的某個人,“那就是你吧?你是變態嗎?啊?!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態吧!”
季望澄:“……”
季望澄聲如蚊呐:“……對不起,下次會注意。”
黎星川怒極反笑:“注意什麼?”
季望澄很誠實:“注意藏好一點。”
黎星川:“……”
黎星川:“你給我滾出去。”
-
條件有限,黎星川很難對偷窺慣犯實施應有的製裁,暫時采取了驅逐出境的措施。
正當他冥思苦想的時候,季望澄坐在門口,走神。
季望澄知道自己可能做的不太對,但他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影子們習慣偽裝成腳墊上的汙漬,在這個角度,熱氣一蒸,其實也看不到什麼。
派影子們例行跟蹤,是為了保護閃閃,很有必要。
至於跟到浴室裡,那也是戰略性部署的一部分,萬一有壞人趁著這種機會趁虛而入呢?又有誰能保證?
總之,他不想改。
季望澄鞋底摩挲著光滑的地板,一下又一下,輕而規律。
交班的醫生和保衛從身邊經過,所有人輕聲細語,唯恐弄出聲音來惹怒他。
他其實沒有那麼陰晴不定,也沒反社會到動輒破壞世界的地步。
就像一個普通人去餐廳裡吃飯,吃到一道不新鮮的菜,普通人很生氣,第一反應是向餐廳討說法,隻有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才會把桌子椅子全砸了發泄憤怒。
他們不會這樣類比,因為兩者的破壞性不是一個檔次,懷有遠居人上的力量,被忌憚也是必然的結果。
季望澄不甚在意,他隻希望閃閃彆怕他。
黎星川不僅不怕他,甚至在計劃如何給小天災上上規矩。
計劃構思進程緩慢,季望澄坐在外麵乾等。
不知道過去多久,周圍很安靜,時間踮著伶俐的足尖溜走。
那個東西又出現了。
人形影子靜靜站在他的正對麵。
季望澄腰腹以下的部分,纏上了粘稠的黑泥。
像逐漸升高的水位,不知休止的血蛭,每分每秒都在奪取他的生命力。
它這次長出了粗製濫造的“五官”,影影綽綽的輪廓,嘴巴朝臉頰兩側裂開,露出譏誚而奇詭的笑容。
【你以為他接受你了嗎。】
【他不看,是在逃避,和你一樣逃避。】
【軟弱的可憐蟲。】
它訴說著他心底最隱秘的恐懼,聲音如同海上塞壬,空靈悠遠間,帶著蠱惑人心的意味。
【你太弱了。】
【你做不好的。】
【交給我,你可以睡了。】
……
季望澄垂著雙眸,下巴壓在掌背上,清峻五官被頂光雕刻得毫無死角,如同一尊精美卻毫無生氣的玉質雕像。
半晌,他突兀開口:“夠了。”
【……】
他起身,於是初具五官的“它”被打碎,窸窸窣窣地化為紛雜碎片,落回他的影子中。
季望澄居高臨下地俯視地上的黑影。
“我早就說過,你想都彆想。”
他心裡有千萬個聲音,每一個都不情不願地聽命,每一個也都想取代他。他的情緒導致磁場變化,影響到周邊,同樣影響自己。
目前的情況有些糟糕,必須采取手段應對。
而最好的辦法,是……
-
半小時後。
季望澄闖入病房。
黎星川呲牙咧嘴:“誰讓你進來了?滾蛋。”
季望澄往後退了一步,手扶門框,認真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黎星川:“你最好真的有事。”
他點頭,又一次強調:“真的。”
在黎星川將信將疑的目光中,季望澄慢條斯理地開口,說出經過他鄭重考慮的決定。
“有一些不樂觀的狀況,現在解決不了。”
“所以,我需要……”
他說的每個字拆開時都簡單易懂,合起來組成的意思,就有些令人迷惑了。
聽完他的敘述,黎星川懵逼,陷入沉默。
據他所知,這件事不應該發生在正常人身上。
“啊?”他慢吞吞地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咋舌道,“你說你要去……休眠?可能一個月不醒?”
什麼品種的豬,這麼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