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96章(感謝1200地雷加更合一)^^……(2 / 2)

它的力量比起兩位本體不值一提,由此當他們在場時,它一直兢兢業業地裝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現在,他們遠離了本體,自然是它跳出來刷存在感的絕佳時機。

影子們像是冰鎮果凍似的,在黎星川的皮膚上滾來滾去,頗有小孩子撒潑打滾的架勢。

說的話也很無理取鬨。

【閃閃!】

【他們!壞!】

【不要他們!】

黎星川:“哦豁。”他失笑:“不理他們,那理誰啊?”

影子們十分驕傲,膨脹成球形。

【我!】

【我!我!】

【是我!】

【不對!我!】

很多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表明自己才是最好的小季,麵對本體們結成的戰略同盟頓時破裂,巴掌大小的影子分出幾派來互毆,黑色史萊姆們在皮膚擂台上掐的你死我活。

黎星川再度被它們逗笑了,觀戰片刻,安撫性地摸了摸。

“好了,好了。”他說,“都不可以吵架。”

他真的覺得好笑,所有的“小季”們好像都平等地恨著彼此,警惕無比,虎視眈眈。但想到自己新誕生的猜測時,黎星川抿了抿唇,笑意逐漸從麵上隱去。

銷完假之後,念著家裡有兩個混世魔王,黎星川沒在學校逗留太久,啟程回家。

一路上,他一直在擔心回到家發現屋子被拆了,一整幢彆墅夷為平地,甚至整個街區爆炸消失。等走到街口,看到完好無損的彆墅外形,懸著的心才落了地。

“看來他倆也沒那麼糟嘛。”黎星川欣慰地想。

還沒走到門口,季望澄和‘季望澄’走了出來,倆人守在院門口,一反常態地並排站著,一唱一和。

季望澄:“我們去吃飯。”

‘季望澄’:“吃火鍋。”

季望澄:“然後出去玩。”

‘季望澄’:“外地旅遊。”

黎星川:“?”

黎星川敏銳察覺到異狀,狐疑的目光從兩隻小季的臉上掠過。

稀爛演技成雙,他捕捉到了兩倍的心虛。

“你們有問題。”他斬釘截鐵道,“背著我乾了什麼壞事?”

他們同時說:“沒有!”

黎星川:“我不信。”

說著,他繞過兩人,準備進門。

門後的景象,他也有一些猜測了,大概就是哈士奇拆家威力plus版。其他都好說,不知道他的遊戲卡有沒有壞,好幾張買來都還沒玩過。

見他態度堅決,準備闖進院門,季望澄們猶猶豫豫道:“閃閃……等……”

然而,他們提醒得太晚,已經來不及了。

黎星川碰到門牆的瞬間門,原本用於加固的超能力頓時失效,一聲雷聲般的“轟隆!”過後,原本佇立的彆墅頓時如同被爆破一般下陷,碎成殘牆與齏粉。

倒塌的瞬間門,漫天塵浪擴散,嗆得黎星川不斷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風塵迷眼,黎星川退後幾步,艱難地睜開眼睛——然後愣住。

眼前,隻剩下廢墟一座。

一粒小石子咕嚕嚕地滾動,停在他腳前。

……他又塌房了!

這場景如此熟悉,令黎星川一下子閃回不久前的某一天,什麼都沒乾,牆突然塌了。

現在,場景重現,還有什麼好不明白的呢?

黎星川緩緩轉過頭。

季望澄和‘季望澄’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與他直接對視,四肢僵硬地杵在那罰站,像兩隻做錯事的大貓咪,耳朵向後折,眼睛滾圓。

黎星川冷笑:“你們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季望澄:“是他先動手的。”

‘季望澄’:“他先打的我。”

黎星川:“?”

黎星川三兩下把銷假單折成圓筒,往倆人的腦門上招呼,一人敲了一下。

“哪有你們這種人啊!”他實在忍不住罵罵咧咧,“就不能消停點嗎?!”

現在的豬居然還能有絲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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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務之急是找到今晚住的地方。

宿舍半年沒回去了,一股塵蟎味,看來隻能考慮去基地蹭住或者酒店暫住。

正當黎星川苦惱的時候,季望澄說:“去我家裡。”

黎星川愣了兩秒,恍然大悟:“你那個舊家?”

季望澄:“嗯。”

黎星川霎時開心起來:“好啊!”

季望澄的舊家在老城區東郊,獨棟彆墅區,離黎星川的小學很近,之前總是放了學就去找他玩,樂不思蜀。從梧桐海路過去,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

他剛打開打車軟件,卻聽‘季望澄’說:“不坐車去。”

黎星川隨口道:“不坐車,你飛過去啊?”

兩人異口同聲:“嗯。”

季望澄:“飛過去隻要十分鐘。”

黎星川愣住:“……啊?等等等下……”

‘季望澄’:“不要怕。”

黎星川心想我怕的是又被警察抓,不過見兩人神情認真,他也就沒說掃興的話,遲疑地點了下頭。

他們同時對他攤開手掌。

太陽開始落山,餘暉澆進季望澄的眼睛裡,暈開一片燦漫的金色,鼻梁與眉骨的線條如青山勾連,也描了層淡淡的邊。

黎星川左右為難,猶豫了下,最後一手牽一個,十分端水。

連掌心傳來的溫度都是一樣的,偏涼。

還沒眨眼睛,劇烈的失重感襲擊了他,雙腿失去支撐。

他下意識地收緊手掌,死死回握住季望澄,生怕自己掉下去。

“慢慢慢點——”他聲嘶力竭地喊道。

季望澄說:“馬上就到了。”

風很大,其實聽不清他講了什麼,黎星川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自己慌張失措的神色,很小的一道縮影。

足足驚醒動魄了十幾秒鐘,他才逐漸從渾身緊繃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身處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第一次將廣袤無垠的天空全部納入眼底。

天穹如同圓蓋,將大地籠罩在它的懷抱之中,難怪會有“天圓地方”的錯覺。懸在半空中往下看,鱗次櫛比的房屋擁簇著最中間門的大型湖泊,碧藍湖上雜糅一捧又一捧的碎金。

暖春的晚霞,是倒懸的橘色海洋,金橙色的落日鑲嵌在地平線正中央。

黎星川沒那麼緊張了,全身心投入到這場飛行中來。

小時候看動畫片,總幻想自己也能裝上竹蜻蜓滿世界飛,他沒能遇到哆啦A夢,但他有季望澄,於是童年的夢想在這尋常的一天猝不及防地實現。

還沒產生圓夢的滿足感,他們已經跨越大半個城區,穩穩降落到季望澄舊家的陽台。

黎星川雙腿發軟,心臟狂跳,撲通撲通地撞擊著胸骨。

他還沒從飛行後遺症中恢複過來,兩人又一次開吵。

季望澄說:“每個月都有人打掃。”

‘季望澄’:“但是床很小,閃閃跟我睡。”

季望澄:“滾出去。”

黎星川:“你們給我閉嘴。”

……不錯,及時熄火。

黎星川拉開陽台門,他們二人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身後。

十年過去了,這棟在當時看來華美無比的彆墅裝修,目前已稍顯過時,歐式的大公主床和絨皮沙發沾染著時代氣息,早年暴發戶鐘愛這樣浮誇的擺設,不過由於確實砸了錢,家具和擺件的質感還不錯,質量過硬,並沒有發黃氧化的跡象。

也許再過幾十年,這“過時”的裝修又會成為新的流行,那就是未來的事了。

黎星川在客廳繞了一圈,又站到季望澄從前的房間門口。

那時候詞彙量匱乏,也沒什麼見識,向同桌描述季望澄的家,磕磕絆絆半天吐出一個“像城堡”。這座“城堡”,似乎也沒有記憶裡那麼大。

黎星川重新走回到二樓的陽台邊,原先隻比扶手高了一個頭,現在扶手直到他的腰際。

黃昏漸漸熄滅,蛋黃一般的日落逐漸被地平線吃掉。

他靠著欄杆,突兀開口:“其實我小時候也挺自卑的,我家一整間門屋子,和你家客廳差不多大。”

季望澄微微凝眉。

在他看來,錢隻是換取物資和廢物的碎紙,對於錢的多少沒有具體概念,自然也沒有多餘的渴望。黎星川之前不從不談這個,因此,季望澄難以理解這種貧富差距帶來的落差感。

不過,他知道解決方法:“我的錢全部都給你。”

另一個‘季望澄’這次沒打岔,認同地點頭。

黎星川猜到他會這麼說,果斷拒絕:“我才不要。”

“要的。”‘季望澄’的理解顯然更深刻一些,“閃閃,你不高興,是因為我的錢比你多,隻要我的更少,你就不會……”

黎星川:“你可拉倒吧,我說的是‘以前’,認真聽行不行?”

‘季望澄’乾巴巴地說:“哦。”

黎星川接著說:“我小學初中的時候成績都很差,總分比你差兩三百分的那種水平。”

“我也會想……”他頓了頓,低頭笑了下,笑尚且稚嫩的自己,“你會不會嫌我笨,然後就不跟我玩了。”

季望澄驚得瞪大眼睛:“怎麼會!”

‘季望澄’斬釘截鐵:“不可能!”

他們難得這麼激動,仿佛黎星川說的話十分荒謬氣人,以至於將他們惹得炸毛。

黎星川打斷他們的辯駁,繼續一條條數自己的缺點:“我沒那麼聰明,學習成績不好,到現在都寫不好一篇高分議論文,沒耐心,不自律,喜歡熬夜根本戒不掉,家裡條件也很普通,長相還算可以,所以小學時老師總叫我‘繡花枕頭一草包’,意思是長得漂亮但不學無術——”

季望澄唇線繃直,眉心緊鎖,顯然是對他說的話很生氣。

“閃閃。”他的嗓音啞沉,醞釀著風雷一般的怒意,“你不能這樣說自己。”

黎星川聳肩,無所謂地攤手,直直盯著兩人:“你會因為這個討厭我,和我分手嗎?”

他們再度飛快地答道:“不可能。”

兩人說完,同時做了一次深呼吸,像是在壓製怒火,表情冷峻,眼神淩厲。

季望澄:“誰說的?”

‘季望澄’:“我從來沒這麼想。”

顯然,他們是認定有某個人對黎星川說了壞話,使他自暴自棄。

黎星川慢慢搖頭:“不,這些就是我的缺點,一直存在,現在比以前好點。”

他繼續自揭短處,像是用一把手術刀將自己剖開,血淋淋的掉一地,“我努力學習是想和你上一個學校,我怕我們差的太遠,你以後都不和我玩了——”

“不。”兩人咬牙切齒,異口同聲。

此時,氣氛變得有些焦灼。

因為這番突如其來的剖白,季望澄相當生氣,但不能對著黎星川發泄,隻好在焦躁不安地站在原地,做一些緩解怒意的微動作,比如手肘撐在桌麵上,用指關節抵著下頜——他們連這這樣細小的動作習慣都一模一樣。

兩人一左一右地守在他身邊,動作是鏡像的。這種程度的相似,也就隻有季望澄自己會覺得“他們”是兩個不同的人。

黎星川忽然笑了下,後退幾步。

他捋起袖子,把貼在手背上的黑影抓起來,放到陽台上,置於兩個季望澄之間門。

黑影縮成一個警惕的貓團,小聲喵喵。

【?!】

【閃閃?】

“聽著。”黎星川對著他們仨清了清嗓子,“哪怕我是一個怪物,我一事無成,我是個三流貨色,彆人都說我配不上你,你也喜歡我嗎?”

季望澄和‘季望澄’很快地點頭。

黑影分出一小根觸手,瘋狂上下擺動,也跟著表示同意。

“好。”黎星川說,“那我宣布,我對你也是一樣的。我不需要你是‘天災’,不需要你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你做個普通人就很好。我從前沒有、以後不會因為‘沒能保護我’之類的理由怪你。”

“所以,你也不要怪自己了。”

季望澄稍顯愕然,睫毛顫了顫,接著垂下眼瞼。

“我……”他低聲說,“但是……”

黎星川:“你是覺得,你必須要變得更厲害,才能得到我的喜歡嗎?我會偏愛最‘強大’的那一個?”

這一擊,正中紅心。

季望澄驟然失聲,偽裝出來的平靜,在黎星川的注視中蕩然無存。

半晌,他承認了。

坦誠的瞬間門,另一個‘季望澄’像是被擊碎一般,化作漆黑的流沙,慢慢淌回他腳下的影子中。他終於承認,也終於直麵,他把審判的權力再次移交給對方。

“……嗯。”他說。

黎星川看著他莫名忐忑的模樣,突然笑了,笑他,也笑自己。

這樣庸人自擾的情緒,他難道就沒有過嗎?他難道就沒有為了“配不配”之類的苦惱念頭輾轉反側嗎?

他們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傻瓜。

“沒有這回事。”黎星川很輕地歎息,“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又不是‘天災’。”

那一天,幼年的季望澄撐一把傘站在門邊,身體不是很好,麵色蒼白,隔著雨幕遙遙望著他,神情如警戒的貓科動物。

後來發生很多事,他處心積慮地瞞住自己的身份,千方百計地靠近黎星川,小心翼翼地試探,費儘心機想要得到的那樣東西——

從一開始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