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附送兒童節番外+紅包……(2 / 2)

他從未與趙璴靠得這樣近過。

他莫名有些緊張,四下裡隨風掠過的景物與燈火都隨之模糊起來,便連天上靜謐的星子,一時間都成了海洋中閃爍的波光。

他們就這麼踏過了半座侯府。

在懷玉閣與扶光軒之間的一片竹林造景後,趙璴帶著方臨淵落在了那兒。沙沙一陣輕響,草叢中幾隻螢火蟲被他們驚得飛了起來。

趙璴鬆開了方臨淵,緩緩呼出了一道緊促的氣息。

卻見方臨淵足下一趔趄,險些摔倒。

趙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扶住了。

“怎麼了?”趙璴低聲問道。

隻見方臨淵搖了搖頭,微一眨眼,說道:“沒事……就是沒想到竟這樣快。”

趙璴平素也並沒有行得這麼快過。

但是……

他偏生將自己逼到了絕境,分明碰一碰方臨淵都會緊繃地發抖,卻直到帶著方臨淵踏上屋簷的那一刻,才意識到他們的動作是怎樣的近。

小鹿還醒著,他竟鬥膽將他抱在了懷裡。

像個白日裡懷揣著珍寶穿過街市的賊一般,他的心臟咚咚直跳,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他生怕讓方臨淵覺聽見。

於是,遁走的飛賊,不敢有片刻停留。

——

方臨淵深吸了一口夜晚濕潤清涼的空氣,方才被夜風吹麻了的腦袋也醒過來了些。

他還真的與趙璴悄無聲息地潛回了府中!

周身的風停息下來,漸漸化作了風止波寧後的溫熱。

竟是到了夏天了,他這些天夜裡都沒注意到,園裡都開始生螢火蟲了。

四下裡靜謐一片,唯獨草際的鳴蛩發出細細的聲響。附近的蓮池中偶爾傳來一聲蛙鳴,清澈得像是夜色裡蕩開的漣漪。

他當即忘了方才夜行之時的緊張與窘迫,隻剩下刺激之後回過神來的喜悅,轉頭看向趙璴。

他一雙眼亮晶晶的,在夜裡露出了個明亮的笑來。

“跟做夢似的,”他驚喜地對趙璴說道。“真就這麼回家了!”

夜色裡的趙璴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他正抬手扯下麵上的覆巾,當即露出了他那副清冷豔麗的容顏。

他恰在此時抬起眼來,流螢繚繞周身,微弱的光亮之下,像是簇擁在周遭的星子。

那雙看向他的桃花眼,嫵媚而幽深,幽綠的熒光倒映在那雙眼中的深潭裡,像是那片深邃的目光裡,星星點點流露而出的妄念。

——

第二天一早,晨光初透之時,趙璴已然坐在了妝台之前。

他又換上了素日所著的羅裙,在銅鏡之前描摹自己的眉眼,將之寸寸修飾得柔軟,掩蓋住他豔色之中紮眼的鋒芒。

伺候在側的絹素替他打開了妝匣,取出了一套紅寶的頭麵。

紅寶色澤豔麗,又佐以繁複的金雕,隻簡單幾支釵環就足以顯出豔麗的容光來,效果極佳,又勝在輕便,免除了許多麻煩,向來是趙璴所偏愛的。

卻不料,頭麵鋪開在趙璴麵前時,卻見他眸光一掃,平淡地說道:“去換那套翠玉東珠的。”

絹素微微一怔。

那套翠玉頭麵式樣複雜,又素淡清淺,要想與趙璴過於豔麗的容色相得益彰而不顯突兀,是需得下足了功夫的。

她記得,殿下今日不必出門呐……

絹素稍一怔愣,便見趙璴微微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殿下今日,竟比從前都要美豔幾分……

不是錯覺!

她伺候趙璴梳妝了這麼多年,怎會看不出來?殿下今日妝容比素日裡都要精巧得多,不見濃重,卻豔而清雅得讓人挪不開眼。

尤其……殿下素來最厭惡他那一雙漂亮得過頭的眼睛。

可他今日,竟卻以胭脂點了眼尾,在他的豔色裡添了兩分楚楚動人的無辜。

素日裡,那樣危險的、極容易勾引男人的地方,殿下可是碰都不碰的。

絹素心下驚濤駭浪,手頭卻不敢稍有怠慢,連忙取出了那一套青玉頭麵,在趙璴麵前鋪了開來。

而鏡中的趙璴,淡淡抬眼,看向了自己。

清亮,乾淨,顯出水一般通透的柔潤。他將釵環一支一支沒入了發間,眼看著自己在珠玉的簇擁雕琢之下,愈發清澈美豔到了一種近乎妖異的地步。

紅寶太豔,攻擊感過強,小鹿素來是容易怕的。

夏日陽光又盛,反其道而行,更能令人眼前一亮,而因此感到舒適愜意。

最後一支釵環沒入發間,青玉雕琢的海棠栩栩如生,其間銜著一枚瑩潤碩大的東珠,在日光裡閃爍著柔潤的光澤。

珠玉玎璫之下,趙璴平靜地看向自己的麵孔。

方臨淵日日都是要出門的,他素來是個張揚明媚到令無數人覬覦的人,昨日有個蕭映春,明天就還會有李映春、張映春。

而趙璴自己,卻隻能留在內宅裡,等著他。

既怕他受人魅惑,又不能剪去他的羽翼,便隻好先用姿容養刁他的胃口,讓外頭什麼雜亂的花草再如何搖曳,都入不了他的眼睛。

幸好,他尚有一副拿得出手的皮囊。

趙璴靜靜與鏡中的自己對視著,片刻站起身來,探出手去,在窗下摘了一朵開得正豔的西府海棠。

青玉與東珠通透清潤,宛若千萬筆描摹而出的遊龍,獨在雙眼處留下了空白。

趙璴對著鏡子,微微偏了偏頭,將那朵海棠輕飄飄地插在了其間。

珠玉相映,花瓣鮮活。一時間,便連那枚價值連城的東珠玉海棠,都宛若生了魂一般。

趙璴淡淡垂下眼去。

除教那些野花失了光彩之外,最好,還能讓他的眼睛,多在他身上停留幾分。

——

方臨淵其實沒看出什麼來,隻覺得他今日與往常,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同。

趙璴日日都挺漂亮,生來就是一副妖媚狐狸的模樣,今天不大一樣,隻好像除他容色耀眼之外,眼尾還有些發紅。

他來懷玉閣蹭早飯時,發現了這一點端倪。

“殿下昨天晚上可有用藥?”方臨淵見狀問旁側的絹素道。

絹素昨晚並沒得到趙璴任何的命令,聞言飛快地看了趙璴一眼,從趙璴的神色裡讀出了答案:“……用了的,侯爺。”

方臨淵聞言微一皺眉,有點擔憂地看向趙璴:“你咳疾還沒有好啊?”

趙璴停在唇邊的湯匙頓了頓。

他側目看向方臨淵,便見方臨淵一臉擔憂地看著他的眼睛。

他抬手微微一觸,恰碰到了眼尾處精心修飾的胭脂。

饒是趙璴,片刻都沒說出話來。

方臨淵一雙鹿兒眼裡的關切太真摯了,以至於他一腔蓄意而為的勾引,都在他這樣的眼神裡漸漸化開了,化成了滿腔融融的柔軟。

……也唯獨是他了。

片刻,趙璴輕輕嗯了一聲,說道:“好得差不多了。”

還差不多呢,又嘴硬!隻怕咳了一夜吧,眼上都留了紅印子了!

但是,想到趙璴素來的嘴硬,方臨淵猶豫片刻,還是沒拆穿。

“今日再給殿下用一日藥吧。”他想了想,抬起頭來,吩咐絹素道。

絹素探尋的目光又看向趙璴。

得了趙璴的首肯,她點頭應道:“是,侯爺。”

方臨淵打量了趙璴一番,接著又說到:“你今天也彆忘了穿厚一些啊,彆再吹風了。”

特選了一身薄如雲煙的青色蟬翼紗的趙璴,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他抬頭看向方臨淵,點頭說道:“好。”

方臨淵這才放下心來,喝儘了碗裡的粥,便拿起擱在一旁的佩刀上衛戍司去了。

卻未見他身後的趙璴,目光深深地看了他背影片刻,緩緩抬手,拔下了發間的一支玉釵。

像是丟盔棄甲的敗軍,但這敗軍之將,似乎是甘之如飴地投降。

他垂眼,嘴角浮起了個柔軟的、無奈的弧度。

是個看不見媚眼的小瞎子……

也好吧。趙璴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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