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 63 章 它是怎樣的叫囂,又是怎……(2 / 2)

“是了是了。倒是方將軍,當真是個好郎君……”

眾人交談說笑著,漸漸又恢複了宴席上的熱鬨。台上鑼鼓又響,熱熱鬨鬨的一出《龍鳳呈祥》,恰在此時開了場。

——

回程的路上,方臨淵聽趙璴說起,才知道和嘉公主吵鬨是因著竇懷仁豢養外室的事情。

“等等……竇大人養的外室,她為何要找你來鬨?”方臨淵不解。

“上次你在春來巷查的那戶人家,就是竇懷仁的人。”他旁側的趙璴神色平靜。

“他怕被夫人發現,所以借了我的名頭。”

“那你還真是無妄之災。”方臨淵道。

“無妄?”旁邊的趙璴微微偏了偏頭,看向他。“你覺得與我無關?”

他這樣問,倒是教方臨淵不明白了。

“對啊。”他說。“不然呢?”

“竇懷仁養外室,我可早就知道。”趙璴提醒他道。“宅院的契書上,寫的也是我的名字。”

“可那婦人和孩子都是竇懷仁的,總不是你逼著他去和那婦人生的孩子吧。”卻聽方臨淵說道。

“況且,冤有頭債有主,哪裡有她咄咄逼人地句句欺辱你,她丈夫卻躲在旁側看熱鬨的道理。”

趙璴沒有言語。

竇懷仁當然不會隻簡單地看熱鬨,今日之後,隻怕還有苦頭等著他。

到了那時,被爹娘慣成廢物的老東西就又會哭著鬨著來找他,讓他給自己善後。

趙璴抬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額角。

恐怕母親的打算也是在事成之後殺了他吧。他心想。

而旁邊,方臨淵轉頭看去,便見他麵無表情的,臉上也沒什麼得勝之後的喜悅。

他總不會……真的把竇懷仁做的錯事往自己身上攬吧?

方臨淵打量了趙璴一番,心想,恐怕確是如此了。

趙璴雖說平日裡總一副陰沉沉的樣子,看著又凶又壞,實際上還是挺可憐的。

陛下不疼愛他,他這些親人待他也如仇人一般。那位舅舅更離譜,自己在外的醃臢事,還要孩子替他掩藏。

看起來錦繡堆砌的一個人,但長到這麼大,似乎一直都是孤零零的。

方臨淵心下柔軟的地方被輕輕撞了一下。

他是個外人,家務事他幫不到忙,卻也還能力所能及地做些什麼。

至少……

他總該讓趙璴知道,他明明是一個善良而可愛的人才是。

——

趙璴正出神著,便見旁側的方臨淵忽然偏過頭來,正好湊在了他麵前。

他笑著,神色裡帶著些狡黠,卻在與他視線相接的那一刻,故作嚴肅地正起神色。

“說起這個,趙璴,你乾的那些事兒可瞞不住我。”

隻見方臨淵說道。

“彆想再藏了。”

他的故作嚴肅裡是藏不住的笑,揚起的嘴角正好能露出一對尖尖的小虎牙。他向趙璴的神色像是在恐嚇他,一雙眼卻偏偏柔軟而清亮,帶著期待,反像隻撩過趙璴鼻息的、得意地晃來晃去的小尾巴。

那小尾巴不偏不倚地擊中了趙璴,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趙璴微微一頓,一雙眼隻看著方臨淵。

他麵前的方臨淵當即興奮起來。

“嚇到了吧!”

他“桀桀”地笑了兩聲,又煞有介事道:“既然害怕,那就好好猜猜,背著我偷偷做了什麼呀?”

趙璴的喉嚨緩緩上下一滾。

方臨淵這會兒恰與他麵對著麵,馬車車廂並不寬敞,晃動之間,方臨淵溫熱的鼻息都能落在他的臉上。

很近……近到仿佛天地之間,都隻剩下了方臨淵這番明亮而鮮活的笑一般。

趙璴擱在身側的手微微一收,在柔軟輕紗的籠罩下,讓人看不見手背上凸起的青色的經脈。

隻在一瞬間之內,他心底的欲念被勾了起來。

那個他藏在腦海深處的念頭,像隻瘋了的野獸一般撞破了囚籠。

它撞了出來,一把捏住了他的心臟,對著他的耳朵大吼大叫。

他大聲地告訴他,他想要獨占他,一刻也等不了。

——

看見趙璴的眼神微微一滯,方臨淵真的以為他是被他嚇到了。

哈,趙璴肯定想不到,自己所說的是他今日派人於金殿之上救他的事情吧?

眼見著趙璴表情僵住,方臨淵愈發來勁了。

他一定又會亂猜,又去胡亂妄自菲薄吧?

不能玩脫了,讓他再緊張三個數的時間,就大聲地告訴趙璴——

我早知道了,你是個好人!

眼見著趙璴仍舊冷著神色不說話,方臨淵臉上的凶相都快要裝不住了,在心底裡默默地數著——

三、二、一——

咣當!

恰在此時,馬車前有幾個玩鬨的幼童忽然經過。車夫嚇了一跳,連忙一把扯住韁繩。

馬車速度忽地一慢,連帶著整個車廂都猛地晃動了一下。

最後一個數字話音剛落,方臨淵被馬車猛地一拋,身下一歪,一頭朝著前方撞去。

下一刻,柔軟的絲羅包裹住了繡金的曳撒。

方臨淵撞進了趙璴的懷裡。

——

方臨淵刹那間從頭紅到了脖頸上。

紗緞綾羅之下的身軀堅硬中帶著些許男子特有的韌勁,並沒有撞疼他,卻仿佛將他包裹著抱住了一般。

或者……不是仿佛。

他真的被趙璴抱住了。

分明看起來並不壯實的人,肌肉卻又緊又硬的,像是裹在長刀之外的皮革刀鞘。

但這刀鞘之上,卻繚繞著絲絲縷縷桂花香片特有的甜香,像是秋日簌簌而落的月桂,華美倨傲,又甜又涼。

那一瞬間,方臨淵真的分不清男女了。

他像是真的被大妖的蛛網一層層裹了進去,失去了神誌,眼看著就要做它羅裙之下的亡魂。

他的性命、他的精血,絲絲縷縷地被條條蛛網汲取而去。

他卻偏生不覺得疼,因為那層層疊疊的蛛網,柔韌裡裹滿了甜香。

恍惚之中,他墜入了一個虛假迷蒙的甜夢。

——

方臨淵猛地逃開了。

他不正常!他在想什麼!

他幾乎是跳起來的,飛快地在馬車的另一端坐下,心裡胡亂地不知念了一通什麼,反正將記憶深處趙璴男裝的模樣連拉帶拽地扯了出來,擺在自己麵前看。

但是……

該死的,趙璴男裝的時候也漂亮過頭了!

他像真是試探唐三藏禪心的南海菩薩似的,化成年輕漂亮的女妖,無所不用其極地勾引他。

……什麼勾引啊!

他怎麼會覺得一個男人在勾引人!

方臨淵真覺得自己腦袋生病了。

幸好,趙璴此後一路都沒再說話,待馬車停在府前,方臨淵逃似的跳下車去,與趙璴生生隔開了三步之遠。

他得趕緊去清醒清醒。

“我……我剛才路上,是跟你開玩笑的。”

臨逃跑之前,方臨淵還沒忘剛才車上的事,回頭對趙璴說道。

俯身下了車的趙璴看向他。

隻短暫的一下觸碰,方臨淵就這樣避如蛇蠍。

想必……是仍舊怕他的。

可他尚未看見他心底裡的那隻獸呢。

它爪牙那樣鋒利,一瞬就能擊潰他全部的理智;它又那樣癲狂,控製著他要吞掉方臨淵的骨血才罷休。

他尚不知他撞入他懷裡時,它是怎樣的叫囂,又是怎樣的滾燙。

而連趙璴自己,都無法否認,這就是他肮臟的欲念所化作的模樣。

……他便已經開始怕了。

趙璴沒有出聲。

便見方臨淵隔著老遠看著他,接著說道。

“我剛才是想說,你暗地裡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的。”隻聽他說道。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是個極好的人。”

鮮少會有人對趙璴說這樣的話,既不會有人誇讚他,也不會有人,這樣真摯而誠懇。

但是……

便是連趙璴心裡那隻躁動的、咆哮的野獸都停在了原地。

片刻,它垂頭喪氣地轉過身去,一頭鑽進了囚籠裡。

貪欲、占有、吞噬理智的瘋狂,這一刻,全都慢慢地融化了,流淌進了趙璴的四肢百骸。

變得柔軟、溫和而無奈。

小傻子……偏生要在這個時候,誇他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