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已經有了一個修成了精怪……(2 / 2)

卻見倒茶的趙璴在他轉過眼神的那一刹那抬起了眼來,深而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我聽說,她曾女扮男裝入虎牢關,是你識破了她,將她送出城去的。”

說起這個,方臨淵就有的聊了。

“哪裡是我識破的她?她那時年幼愛發瘋,混進軍帳就取了頭巾,瞎子都能認出是個女的!”他放下喝了半碗的酸梅湯,朝趙璴控訴道。

方臨淵到現在都不會忘,好端端的和談,硬是教突如其來的賽罕給攪黃了。

也正因如此,他當時穩住突厥、留出些許時日整裝屯糧的計劃也落了空。若非他此後臨時想出了夜襲王帳之計,單正麵相抗的話,隻怕要與那幫蠻夷鏖戰小半年才能分出勝負呢。

於是,素來不對旁人惡語相向的方臨淵第一次說誰“發瘋”,於他而言,也不算冤枉了賽罕。

卻未見趙璴聽見他的用詞,擱在桌上的手微微一頓。

倒是從沒見過方臨淵這樣說起誰過。

用詞有點鋒利,但語氣卻聽不出厭惡,反倒顯得其中的責備太過綿軟,以至於多出了些旁的意味。

正回想著自己那夜關門放火的妙計的方臨淵,自然看不出趙璴眼裡複雜的探究。

片刻,他又聽趙璴問道:“你送她出的城?”

那是自然啦!

賽罕自己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方臨淵卻怕她的血染汙虎牢關的軍帳。為防止中途發生意外、那仁帖木兒接機發難,他親自率了一隊人馬,將她丟出了虎牢關去。

“是啊。”方臨淵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沒明白趙璴乾嘛要問這個。

便見趙璴又不說話了。

方臨淵回頭,便見後廚的侍女已經端了最後一個菜上來,又給他們擺好了碗碟和湯匙。

哦,是了。府上人多眼雜,趙璴向來謹慎,與他說話都是在人後的。

方臨淵很體貼地沒再多問他,隻接著剛才的話題,說笑話給趙璴聽。

“說起來,這賽罕公主和那仁帖木兒當真是一個父親生出來的,狠得要命。”方臨淵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湯匙來給趙璴盛湯。

“當時我怕再生事端,就乾脆將她往城門口一放,除了讓士兵放出風聲後盯緊她之外,沒讓人護送她。”方臨淵說道。

“卻不料那仁帖木兒根本沒派人來接,全然不在意她的死活。她呢,也沒在原處等,套了匹野馬自己回營帳去了。”

說話間,一碗鬆茸參雞湯已經盛好了。

方臨淵端著放在趙璴麵前。

“小心燙。”他說著,又接著歎了一句。

“也是突厥人不讓女子上戰場,否則隻怕我見她不止一麵,她也不會嫁到上京來。”

卻在這時,他聽見趙璴冷不丁說道:“她來上京之後,就是皇妃了。”

從來不愛多言的趙璴,不知怎的,忽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廢話。

方臨淵一頓,便見趙璴已經徑自拿起了筷子,用膳去了。

而他自己,也後知後覺地發現——

趙璴不是能說話嗎!

——

兩天之後,充州以北的驛館快馬遞送消息入京,說突厥送親的來使隊伍次日一早便會抵達充州境內。

前一天入夜,方臨淵便出城領了兵馬,北上而去。

迎接來使,他換上了禦賜的麒麟曳撒,腰佩長刀,頭戴寶冠。便連流火都換上了清明那日他在曲江池邊為它贏來的白玉嵌金鞍,遠遠看去,華光璀璨,燁然如天降神兵一般。

這一日,安平侯豐神俊朗的英姿,又在上京城裡傳開了。

人都道方臨淵極得聖心,但方臨淵卻知道,奔襲數百裡去接應來使,並不是什麼輕鬆的美差。

他領的五百騎兵天色將晚時啟程,到了後半夜才抵達充州邊境。那裡有一處旌旗飄飄的官家驛館,正是他們迎接來使的地方。

趕到那裡時,方臨淵身後的兵馬已然是風塵仆仆的了。他看了一眼天光,便命一眾騎兵下馬修整。

草草在驛館裡用完一餐飯後,他便率眾整頓儀容,策馬列陣,站在充州邊境的驛館門前,靜候使臣到來。

充州山脈上射出第一道紅日的光芒時,方臨淵看見了天際處浩浩蕩蕩而來的使團。

彩旗飄飄的儀仗之後,是紅幔飛舞的八架馬車。突厥的戰馬身材高大,馬車也高得像座小房子,朝陽紅彤彤地落在馬車上,照得其上的金飾閃閃發光。

而在那之後,便是大車的箱奩、牛羊,皆是這位公主殿下的嫁妝。

“突厥人竟有這樣大的手筆……”方臨淵聽見身後的衛兵小聲歎道。

方臨淵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

那衛兵當即意會,在馬上坐直了腰背,不再言語。

五百騎兵整裝列陣,立於邊境線前,宛如數百金甲塑像一般,在朝陽之下熠熠生輝。

浩浩蕩蕩的儀仗漸行漸近,最後停在了金甲列陣的邊境線前。

嘩啦一聲,五百騎兵收刀下馬,金石相撞之聲宛如山呼海嘯。

賽罕撩起車簾,看見了遠處那位紅衣如火的將軍。

“十六衛將軍方臨淵,奉吾皇之命,在此恭迎突厥公主入京!”

朝陽悉數照在他的臉上,英朗俊絕而挺拔如劍,一時間,便是她身後的太陽都失了幾分顏色。

——

兩年了,賽罕的眉眼長開了許多,盛放的格桑花一般,整個突厥王庭都沒有一人的美貌可與她相較。

方臨淵抬頭,便看見了那張探出了馬車的麵孔。

比之大宣的女子,她的眉眼更深邃得多,眉睫濃密,發絲卷曲著,是在陽光下會被照成金色的淺褐色。突厥女子的妝容也要穠麗得多,上挑的細眉和豔麗的紅唇,是不知內斂與藏鋒的異族人特有的裝扮。

她頭上籠著豔麗的紅紗,黃金與寶石環繞周身,一時耀眼得讓四境都失了顏色。

卻沒人會忽視她那一雙眼睛。

那雙眼是淺淡的琥珀色,不加掩飾的美豔裡帶著勃勃的野性,不加掩飾地緊緊盯著方臨淵。

方臨淵眉心一皺,轉開了目光。

周圍人的呼吸似乎都輕了下來,但偏他沒什麼感覺,眼隻一掃,便抬手下了一道命令。

當即,身後的五百士兵訓練有素地列隊而上,很快便分列在了和親隊伍兩側,等著方臨淵的下一步命令。

方臨淵偏過頭去,朝著領隊的使臣微一拱手。

“大人,時間不寬裕,我們還要趕在日落之前將公主送入上京的使館。”方臨淵說道。“大人們隨我啟程吧。”

突厥的使團是修整過一夜,吃完了早飯才上路的,這要求對他們而言並不過分。

但是那使臣卻難為地看了方臨淵一眼,繼而轉頭瞄了一眼身後的馬車,片刻笑道。

“當然是好,將軍。”他說。

“……不過我們公主一路而來都很忐忑,不知道你們大宣的皇帝是什麼模樣。將軍既然來了,路上既沒有旁的事情,不如向我們公主多介紹一些吧。”

一看就知是賽罕的要求,那使臣看樣子也是有些為難的,隻怕是無法拒絕賽罕,才來對他開口。

但方臨淵卻從不吃這一套。

麵對著使臣討好的笑臉,方臨淵揚起嘴唇,回了他一個微笑。

就在那使臣麵露喜色,以為方臨淵就要答應的時候,他看見方臨淵一扯韁繩,徑自掉轉了馬頭。

“可我的任務,隻有護送公主一條。”

說著,他抬手,又一道軍令下給了身後的五百騎兵。

騎兵們當即得令,圍攏著送親隊伍的兵馬當即啟程。而被圍在其間的送親隊伍,也在他們四麵八方的包圍之下,被迫緩緩地動了身。

——

方臨淵一刻也沒有耽擱,日薄西山之時,突厥送親的隊伍便在大宣士兵的護送下,浩浩蕩蕩地入了京城。

按照鴻臚寺的安排,方臨淵隻要將突厥使臣及公主送入突厥的使館之內,任務就算完成了。在此之後,便會由禮部、欽天監與鴻臚寺等一同商定公主入宮的日子,屆時皇城大宴,就不是方臨淵需要操心的了。

他領著使臣隊伍,緩緩停在了使館門外。

使館前的整條道路都被清了出來,十六衛立於兩側。而在他們之外,百姓們圍攏在街道兩邊,都想看看突厥來的公主是何等芳容。

方臨淵下了馬,停在了紅幔逶迤的馬車前。

“使館已到。”他在車下說道。“請公主下車。”

已有使館內的宮婢上前,在車前擺下了紅木足凳,又替賽罕打起了車簾。

卻見指染蔻丹的一隻雪白素手一把撩起了車窗上的簾幔,賽罕端坐在裡頭,一動不動。

“方將軍,你一路都未曾看我一眼。”她說道。

“公主即將入宮,臣不敢失禮。”方臨淵頭都沒抬,在車下說道。

賽罕在車上笑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

侍女們上前攙扶,賽罕卻抬手輕輕揮開了。她單手提起裙擺,足間在車前以踏,便飄然落在了地上。

金玉叮當間,她一雙眼仍舊看著方臨淵。

“方將軍,你放心,我也不是不要性命的人。”她輕輕笑了一聲,對方臨淵說道。

“你隻管抬眼,不必害怕。”

嘴上說著要性命,但那語氣卻輕佻地上揚著,像是要勾人的妖精。

方臨淵卻心如死水。

她似乎咬定了男子身上總該有些劣根,卻不知道,他家裡早有了一隻修成了精怪的狐妖,算起道行,隻怕比她還多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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