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 91 章 一把提住了趙璴滑落的衣……(2 / 2)

“你嘗嘗。”

那是什麼聲音?是鮫人勾魂索命的低吟。

方臨淵這些日真是靠近不了趙璴一點,此時通身僵得厲害,餘光卻恰見旁側的趙璴微微偏頭,問道:“怎麼,是蒸魚不合胃口?”

方臨淵像是被提線的人偶似的,連忙拿起筷子,有些忙亂地將那塊魚放進了口中。

“嗯,好吃。”他胡亂地點了兩下頭,想讓趙璴快些坐回去。

卻見趙璴偏頭看見他的反應之後,又道:“還可以嗎?那我再給你夾兩塊……”

方臨淵像是被鬼追了似的。

“不必!”他隻覺自己頭頂都在冒煙,連忙出言打斷了趙璴。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真不用似的,他站起身來,下意識地做了個極不合餐桌儀禮的舉動。

他竟傾身而去,一把端起了那盤魚,放在了自己麵前。

瓷器與桌麵相碰,發出細碎的一聲響。而方臨淵被這道響動驚醒,猛地發覺自己在做什麼。

他……

怎麼這樣丟人!失了魂似的!

他彆無他法,隻得佯裝不在意,將魚放在麵前,便坐下身去,埋頭猛吃起來。

卻未見旁側一直默默看著他的趙璴,目光是有些偏移的,並沒有在看他的臉。

他的目光落在方臨淵的耳根上。

又是緋紅一片。

一次能是偶然,但總不能第二次還是。

這於趙璴來說是陌生的。

它與他熟悉的厭憎、謀劃與貪念不同,它熾熱,卻又純淨,像是天馬行空的話本子裡所描繪的詞一般,諸如“情竇”、諸如“悸動”。

當真如此嗎?在他與方臨淵之間。

這種認知,讓趙璴握著牙箸的手都收緊了。

他是披著畫皮的妖鬼,和任何美好的詞彙都不沾邊。若是當真讓他窺見這樣美妙的一隅,他定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搶奪、霸占、據為己有。

但是不行。

他怕一切隻是他的癔症,他欲念侵邪之後生出的妄想。

他不能嚇到方臨淵。

所以,他隻能強忍著,硬收著鋒銳的利爪和叫囂的獠牙,將自己凶悍的魂魄囚禁在眼下這副昳麗的軀殼中,學著那些女妖,去試探、去誘惑。

這令他仍潛在黑暗裡,但又與他以往每一次黑暗中的潛行不同。

這回,他步步為營地,是要去碰天上的太陽。

趙璴的心臟又忍不住酥麻地戰栗起來。

——

那日在大朝會上,對於桑知辛奏呈的核稅二十一法,鴻佑帝不置可否,以至於兩天下來,彈劾桑知辛的奏折不知凡幾,其中更有言辭激烈、出口痛罵者,說桑知辛妖言媚上,就是為了遮掩自己的醜惡行徑。

鴻佑帝一直沒有回應。

直到兩日之後,又在禦書房外長跪許久的桑知辛,終於得到了單獨麵聖的機會。

那天,據說陛下隻問了桑知辛三個問題。

三問之後,不知桑知辛說了什麼,冷置他多日的陛下竟龍顏大悅,非但恢複了桑知辛中書侍郎的官職,還將核稅法收在了禦案之上,說要拿去由六部商議核準細節。

這在朝野上下,簡直是平地一聲驚雷。

陛下問了什麼,桑知辛又是怎麼答的?所有人都想知道他是如何化朽為神的,又打算如何處置他們這些昔日的同僚與舊敵。

朝中兩派官員亂成了一團。

而方臨淵得到這個消息,亦是震驚至極。

不過,他沒像那些官吏一般急迫亂撞,畢竟再如何核查稅務與財收,他都坦坦蕩蕩並不怕查。

唯一擔憂的,就是趙璴。

他這日離了衙門,便徑直去了懷玉閣。此時時辰尚早,懷玉閣還沒布晚膳,窗外夕陽灼灼,趙璴恰坐在窗邊,手中是拿著幾封信。

“桑知辛的消息,你也聽說了嗎?”方臨淵問道。“陛下怎會輕易放過他?”

便見趙璴沒有出聲,隻是將那封信放在了他手裡。

方臨淵低頭看去,便見那封信上赫然是今日在宮中時,鴻佑帝與桑知辛的對話。

方臨淵詫異地看向趙璴。

便見趙璴平靜地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看信。

方臨淵垂下眼去。

信件上說,鴻佑帝見桑知辛後,桑知辛跪地行禮,鴻佑帝卻未叫他起身,隻是問道:“愛卿進獻核稅法,可有想過這些時日被審查下獄的多為你的門生親故?”

便見桑知辛叩頭道:“微臣不求陛下恕罪,但這本就是微臣的第一罪過。”

鴻佑帝沒有說話,桑知辛則是繼續說道。

“微臣識人不清,任用不忠不孝之徒,是微臣心瞎眼盲,以一己之錯禍害了陛下的江山。而他們就任之後,微臣非但未行約束,反在有所覺察時隻以為是無傷大局的小錯,又擔心越矩管束會有逾越之嫌,故而聽之任之,釀成大錯。”

看到這兒,方臨淵都不由得要為他叫好了。

他說自己一時放任才造成如今的局麵,鴻佑帝對他又豈非是一時縱容?倒是好一招推己及人。

“但若說結黨,微臣絕無此心。隻是朝堂之上多以同鄉同年引為黨徒,微臣即便無心參與,多年來也難免受同僚提拔點播,從中亦有獲益,因此仍不敢奢求陛下原諒。”

信上說,當時的鴻佑帝無甚表情,隻片刻後問他:“既是昔日同鄉舊友,你竟如此狠心,連他們的性命都不要了?”

“我等的性命,皆是陛下的,是朝廷的。”桑知辛這樣答道。“臣已錯至如今,不可再錯,進獻核稅之法,也不過隻是想彌補一二。陛下若能采用,即便取了微臣性命,微臣仍彆無二言。至於旁人,律法在上,青天朗朗,自也要如微臣一般,為自己的罪責承擔後果。”

說到這裡時,鴻佑帝的神色已然緩和了。

“你如此說,便是知罪了?”這是鴻佑帝問他最後一個問題。

信上說,當時的桑知辛,涕泗橫流,泣不成聲。

“微臣自幼不得溫飽,僥幸長成,若無陛下,怎會有此後步步登天,侍奉殿前的機會?微臣今日的全部,包括性命,全是陛下賜予的,辦砸了陛下的差事,微臣恨不得以死謝罪,以償陛下的大恩!”他說。

“但是微臣一死容易,決不能留下一攤亂局給陛下。於是微臣負罪含恨,即便與朝野上下、與四境官僚為敵,也要替陛下掃清汙穢!到了那時,微臣背負罵名而死又有何惜?隻要不負陛下大恩,便是千刀萬剮,微臣也在所不辭!”

看到這兒,方臨淵背後的冷汗都出了一身。

對症下藥、巧言令色,又情深義重,這能在禦前長盛不衰的人,當真是有過人千百倍的手段的。

他讀完了信,看向趙璴的神色有些怔然。

“他……”方臨淵一時說不出話來。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他是陛下,有臣子在他麵前這樣聲淚俱下地陳詞,他也是會動搖的。

隔著一張信紙,他都對那人生出了忌憚。

他語塞,卻見趙璴隻微微搖了搖頭,說道:“秋後草蟲而已,多跳兩下,反倒合了我的心意。”

方臨淵不明白趙璴為什麼這樣說。

卻在這時,一陣寒風恰好吹來。窗子沒有關嚴,那風徑直吹開了窗,猛地撩起了趙璴垂落的發絲。

也將身上披著的外袍吹落到肩側。

方臨淵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趙璴穿得太單薄了。許是屋裡沒人伺候,他衣袍穿得隨意,此時一陣風過,竟露出了他一段白而細膩、骨骼勻停的肩頭。

方臨淵腦中又是一陣滾燙。

這姿容分明染上了兩分勾欄勁兒,衣衫不整,發絲逶迤,可這模樣卻偏生是在個男人身上。

男人……

趙璴還記不記得他是個男人啊!

熱氣都快蒸到方臨淵臉上去了。他飛快地指了指自己的肩頭,對趙璴示意道:“外頭風大,你穿厚些,當心著涼。”

趙璴卻似乎沒聽懂他的話,隻是起身去關窗。

“房中還好。”他說。“府上地龍燒得早,還有些熱。”

誰讓你關窗戶了,讓你穿衣服啊!

方臨淵身體裡的熱勁兒來回亂竄,一會朝上一會朝下的,厲害得很,讓他不由得心驚,對自己和趙璴都產生了畏懼。

他隻得咬牙,直起身來,越過榻上的小桌,便要親自去給趙璴將衣服拉起來。

可他神識有些紛亂,便使得動作也略莽撞些。

他伸出手去,一把提住了趙璴滑落的衣襟。

也同時地,溫熱的指腹,猛地劃過趙璴肩上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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