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 99 章 一個輕而柔軟的吻,珍重……(2 / 2)

“我知道外祖的意思。”趙瑾口齒不清地說道。“可他連我母妃的性命都不敢留,怎麼會把那位置傳給我?”

說著,他像是在說笑話似的,涼涼地笑了一聲。

“他又不止我一個兒子。”

卻聽跪在階下的那人緩緩開口說道:“殿下,若陛下……其實隻有您一個兒子呢?”

趙瑾抬頭看向他,目光中的醉意一時都消褪了幾分。

“你什麼意思?”

他坐起身來,緊盯著那人。

那人沉默良久,深深叩下了頭去。

“下官替殿下探查廖太醫去向之時……查到了另一樁事。”隻聽他說道。“那件事,是關乎九殿下,與皇後娘娘的。”

——

這天夜裡,蘇州的寒風刮了一夜。冷風攜著冰涼涼的雨,將人的骨頭都凍得冷徹。

也就在這個夜晚,醉醺醺的趙瑾提著寶劍,帶著一隊那官員弄來的人馬,衝進了蘇州城外一處不起眼的彆苑。

這是皇後娘娘薑紅鸞家的祖產。

薑家出了個皇後,薑父卻不忘本心。他仍在蘇州打理著他的書院,連同薑紅鸞的幾位嫡庶兄弟,都未曾離開過蘇州。

趙瑾的人撞開了那處彆苑的大門。

冷風寒夜中,女人驚慌的叫喊和孩童的啼哭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而也就在今夜,趙瑾看見了最令他難忘的畫麵。

女人,孩子。

七八個養在這裡的女人,各個眉目中都有鴻佑帝的影子。三四個年紀尚幼的孩子,有男有女,都跟趙玨差不多大。

而在他們其中,一個跟趙玨年歲一模一樣的女孩,瘦弱而膽怯,瑟縮著看向趙瑾。

這是這些孩子當中,與他長得最像的一個。

——

趙璴離宮時,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算著時辰,想必就在這兩日,趙瑾就會被他安排的人帶去參觀薑家的荒唐密辛了。

趙瑾隻怕會很震驚。

畢竟,鴻佑帝的後宮子嗣不豐,後宮的妃子們哪個不是求神拜佛地想要孩子。

待懷了孩子後,她們又晝夜憂思地想要皇子,日日念經,恨不得在佛前將額頭磕破。

可這麼多妃嬪,明白人定勝天這個道理的,至今隻有薑紅鸞一個人。

她生了一個趙珮,此後直到三十多歲都沒能再懷孕。若再拖下去,她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再生,以後坐上皇位的,也自然不可能是有她血脈的孩子。

於是,她很早地便開始籌謀。

她讓她那個與他容貌最為相似的嫡長兄四下搜羅與皇帝眉眼相似的女子,養在彆苑中。

在她終於又懷上鴻佑帝的一胎之後,她兄長養的那些女子,也陸續懷上了身孕。

她運氣好,恰趕上先皇後身死那幾日發動生產。

隻是可惜,又是個女兒。

於是在趙璴長跪於禦書房前時,她趁著宮中混亂,抱來了她兄長一個催產下來的男嬰,換下了這個於她而言無用的公主。

此後,便偷天換日,九公主變成了九皇子。

當年趙璴弄來這個消息,可是費了極大的功夫的。如今拱手讓給趙瑾,也算便宜了他。

按著趙璴的本性,他該從趙瑾那兒討些什麼回來才是。

但眼下的他,一時顧不上這些。

——

因為一回府中,方臨淵就又鑽進扶光軒裡不出來了。

“侯爺說是在宮中飲多了酒,一時頭痛,便先回扶光軒裡睡下了。”寒露這樣跟門前的趙璴說道。

趙璴沒有出聲,隻是抬起眼睛,看向了方臨淵的窗子。

已經熄了燈火的臥房窗前,隱約閃過了一道躲藏的身影。

方臨淵自然還沒有睡。

他隻是心下亂得厲害,心臟砰砰咚咚地快要跳出來了,以至於他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

他得想明白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得想清楚,他與趙璴這樣複雜的關係,究竟到底該當如何。

可是……

說是冷靜,他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地趴在窗前偷看外頭的趙璴。

他真好看,垂眼跟寒露說話的時候好看,微微皺起眉來的時候,也好看……

欸!

他怎麼在往扶光軒裡走!

方臨淵一愣,便眼看著寒露側身讓開了路來。趙璴抬步,徑直走進了他的院子裡。

方臨淵嚇壞了。

他在房中困獸似的轉了好幾圈,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說已經睡下了。

他又急匆匆地坐回床上,手忙腳亂地去脫衣袍。

可是越急越忙。外袍剛脫下一半來,臥房的門扉便被趙璴推開了。

侯爵的冕服寬大厚重,方臨淵被捆縛在脫了一半的複雜衣袍裡,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眼巴巴地看向門前的趙璴。

趙璴臉上沒什麼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方臨淵喉結上下一滾,也沒說話。

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趙璴關上房門,走了進來。

趙璴沒點燈,唯獨窗外清冷的月光照進一點光亮。他就這麼踏著如銀的月光,走到方臨淵麵前,停了下來。

方臨淵嘴唇動了動,便聽見趙璴問道:“好脫麼?”

方臨淵一愣,才意識到趙璴是在問他,脫外袍時用不用幫忙。

他連忙搖頭,在趙璴的注視下,掙紮著從厚重的衣袍裡鑽了出來。

再探出頭時,方臨淵的臉已經被憋得有些紅了。

他眼看著趙璴接過他的衣袍去,利落地一抖便掛在了旁側的木架上。

接著,他便見趙璴回過身來,回到了他麵前。

許是這個姿態壓迫感過重,趙璴沉默片刻,蹲下了身,抬頭看著他。

珠玉玎璫、錦緞華光之下,他對上了趙璴平靜而深邃的眼睛。

“你不用躲著我。”他聽見趙璴這樣說道。

“我是想得你一個答複,但不必就在今日。”

方臨淵看著他,嘴唇微動,卻沒發出聲音。

他說不出什麼來,腦子中也亂哄哄的一團。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趙璴,也不知自己想要什麼,唯一清楚明晰的,隻有一件事。

他的確喜歡趙璴,很喜歡。

接著,他看見趙璴的手輕輕覆上了他的膝頭。

“彆怕。”

他聽見趙璴這樣說。

“隻要你拒絕,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再逼迫你,所以,不要怕我。”

他認真、篤定,一雙目光很深的眼睛裡落了一泓清亮的月光。

方臨淵的手微微一動,繼而不受控製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不是……”他無意識地小聲說道。

趙璴安靜地看著他,耐心地等著他的下文。

可越是安靜,方臨淵咚咚的心跳聲便越是清晰。

“我隻是不知道,你對我,我們……”方臨淵聽著自己的心跳,一時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許久,他對上趙璴的那雙眼,乾脆問出了他對他自己都沒想明的疑惑。

“你想得明白嗎?”他問趙璴。“你對我……是什麼樣的感情?”

趙璴看著他的眼睛微微一頓。

接著,他看見趙璴笑了。

他笑起來尤其好看。隻可惜他雖總笑,卻不愛笑,每次笑起來時都冷冰冰的,嘴角牽動起來,眼中卻全然是寒意凍結的譏諷。

可現在,他的目光也柔軟下來,像是化作一汪春水的冰麵。

零星剩下的幾塊碎冰,也成了漣漪裡翻湧閃爍的微光。

下一刻,趙璴反握住了他的手,拉起來,放在了唇邊。

一個輕而柔軟的吻,在他安靜而虔誠的目光中,隨著他的氣息,珍重地落在方臨淵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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