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方澄震驚, 疑問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的??”
說罷眼看著眼前這人真要開口解釋,解方澄一臉頭疼:“算了……你這結論有把握嗎?”
“猜的。”仉道安說。
解方澄剛鬆一口氣, 仉道安又說:“七成吧。”
解方澄:“……”
解方澄表情逐漸痛苦, 但又覺得不是很意外。
這遊戲已經存在了五十多年了,看樣子就是靠著生死簿的力量構建起來的,也就是說,生死簿消失了至少五十多年。
五十多年看起來也不算多, 但生死簿消失了這麼久都沒人察覺, 這玩意又不是什麼地府旅遊雜誌, 跟傳單似的發的到處都是, 就算地府真是個旅遊地區,那這玩意它起碼也是個著名景點吧, 著名景點被掘了還沒人發現,這裡定然有貓膩。
偷生死簿的一定是很了解地府的人, 解方澄也清楚, 出現這種情況大概率涉及到內部人員作案。
他這地府前任在編經理都隻是猜到了偷生死簿的人可能是地府的人, 但這小子, 以前顯然並不清楚地府的機關結構, 卻直接上口就猜小偷兩年前到過地府。
解方澄狐疑地看著他。
仉道安微微一笑, 簡直像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一樣:“我確實不太清楚地府是什麼樣子的, 但我想, 應該不是普世印象中那種地府, 大概率你們的科技也並不太落後於現世。因為……解經理,你對電腦的操作很熟悉, 而電腦是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後才會出現的產物, 你隻通關過一次副本, 雖然不知道上一次副本是什麼, 但我猜,應該並不涉及到電腦方麵,因為你對軟件的應用不是特彆的熟練。”
“所以我想,你應該是剛回到現世……不,更有可能你還沒有回到現世,就被拉進了這個遊戲裡。如果你在現實生活過,手機、網絡,包括現代化的一些設備都會在你身上形成使用痕跡,解經理,你身上沒什麼現代社會的影子。因此觀察你,就能大概猜出現在地府的情況。”
說罷,仉道安話語頓了一下,猜測道:“‘財務部經理’……地府現在是不是也流行公司化管理?也有007?你現在是出差到這個遊戲……不對,感覺解經理你很消極的樣子,很像是休假途中被迫加班啊。而且都第二個副本了,也沒有公司同事,你現在跟地府聯係不上?”
解方澄:“……”
仉道安看著他的表情舉起雙手:“解經理,你既然能分辨出我說得是不是真的,應該也能分辨出我並沒有惡意吧?”
解方澄很誠實:“你要是有惡意,現在已經跟魏主任作伴去了。”
仉道安依舊是很溫和地笑:“我隻是想尋求合作。”
“合作什麼?”
“你是要回收生死簿,毀掉遊戲的吧?我也希望如此。”
解方澄看著他:“這個遊戲不是很多人都盼著攢夠積分回到現世嗎?你沒這種想法?”
“沒有。”
“為什麼?”解方澄是真的疑惑了。
人類希望長生,畏懼死亡,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幾乎很少有人能平靜地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
解方澄雖然見過很多生離死彆,但他並不是傲慢的人,他不會理所應當地認為所有死去的亡魂都應該坦然接受死亡,人類有掙紮求生的本能是很正常的,越是地府的人越明白生命的珍貴和重要。
當然……主要是亡魂的審判送歸這些活兒不歸他管。
仉道安卻聲音平和:“生命有儘頭才有價值,沒有結局的故事和沒有終點的旅行一樣,都會變得乏味。”
解方澄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這話……竟然是出自真心的?
難道這就是在佛學院教馬克思的教授的覺悟嗎?佛家思想和哲學思想相統一?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解方澄疑惑。
仉道安很坦誠地攤了下手:“我的目的就隻有毀掉遊戲這一條,我們有相同的目標,應該有能合作的可能吧?”
雖然這話不假,但……
解方澄舉手提問:“我有個問題。”
“什麼?”
“為什麼找我合作?你這腦子,通關副本不算難吧?”
“是不難,但解經理,在這個遊戲裡,我能相信的也隻有你。”說罷,仉道安想到什麼,又笑著低聲補充,“而且有句話我真的沒騙你。”
“什麼?”
仉道安說:“我實力真的很弱。”
.
實力弱不弱不知道,但當大家中午吃飯的時候,越海洋看著坐在同一張餐桌上的兩個人有點茫然。
“解哥跟張安不是不怎麼對付嗎?這倆人怎麼坐一起吃飯了?……還聊得挺開心?”
其實也不是很開心,解方澄話都沒說幾句,對麵的人就很了然地點了下頭。
“我大概猜到誰是偷了生死簿的人了。”
經曆完一個副本,還跟生死簿麵對麵之後也完全沒有頭緒的解方澄:“???”
這人到底乾嘛的?真的隻是個教馬哲的老師?
仉道安分析地很快:“地府現在也引進了自動管理係統,做係統的人是最早的一批猝死的程序員,為了保證係統正常運行,並且不會對正常的投胎流程造成影響,這批程序員也在經曆了考核之後開始在地府上崗,並且因為資曆不夠,並不能觸碰到地府的核心部分,平時工作寬鬆,空閒時間很多。目前維護整套運營係統的一共四十多個人,我猜,偷生死簿的就是這一批程序員中的一個,因為這個遊戲程序做得很粗糙,很像是有一些技術手段,卻很久沒有更新過自己的技術的樣子。”
“不會是領頭的那幾個,他們太過於受到關注,很難有機會從生死簿上動手腳,也不會是最基層的那些。地府引進這套係統已經有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還沒升職,這個能力和心態……不像是會做這套遊戲的人,所以很可能是中間的管理層。”
仉道安甚至飛快地開始幫他縮小懷疑範圍:“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人做這個遊戲的目的是什麼,但剛才我也了解了,並不存吞噬亡魂壯大自己這種邪門的術法,不為了滿足身體上的需要,那大概率做這個遊戲是為了滿足他的心理需要。這麼一個遊戲能滿足他什麼心理需要?觀察普通人在副本中掙紮嗎?不,我覺得不僅僅是這樣。一百年前這個人死亡,五十年後遊戲誕生。對一個人類來說,五十年是很漫長的時間了,這麼長的時間他才終於做好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出生死簿。他是個縝密,有耐心,而且……虛榮心旺盛的人。”
“因為這個人,他大概率也以某種身份進入了遊戲。五十年的準備籌劃,不可能隻是為了做一個旁觀者。作為遊戲的締造者和管理員,有什麼是親自進入遊戲玩耍,高高在上的踩著所有人上位更有趣,更能滿足他的虛榮心的?”
說罷,仉道安將寫滿了一些筆記的本子遞給解方澄。
解方澄低頭去看,怔了一下。
仉道安嘴上跟他分析的是這個人的心理和性格特點,但寫在紙上給他看的,卻是“中層管理人員,衣著整齊,除工作時間外很少出現在人前(因為需要時間體驗遊戲),不太得誌(五十年還沒放棄製作遊戲,說明生活不太如意充實),人際關係一般,無法在正常的人際交往中獲得心理滿足”……
林林總總寫了十多條,解方澄看著頭都大了,一臉頭疼地抬頭。
他跟這幫程序員真的不熟,看完這些也並不能鎖定到底是誰。
但很顯然,回去之後他是要做報告的。
可是這堆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東西要怎麼做報告啊?
仉道安看著他的表情,略一沉思,了然:“你們不是一個部門的,你對他們不熟?”
“對。”
解方澄頭疼的表情依舊沒有衰減,仉道安繼續點頭:“所以我說這些你不能鎖定是誰,但後期如果有你們地府的相關人員跟你接頭,你需要整理資料上交?”
解方澄對他這腦子已經很有認知了,但此時還是表情空白了一瞬。
仉道安笑了笑:“那通關後我給你做一份詳細的文檔,你交上去就好。”
解方澄表情瞬間不痛苦了,飛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仉道安依舊隻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