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不久前,這位夫人生下了一個頭上長滿眼睛,身上長滿指甲的怪物。
這怪物落地後差點殺了城主,但城主對這位天師一直有所防備,搜羅了許多防備她的東西,此時用到了怪物身上,逃得出一命後卻跟這怪物融為了一體,瞬間實力大增。
天師沒有料到這一點,跟城主在打鬥中受了傷,獨自逃回了亂葬崗旁的木屋,休養生息,準備再一次跟城主決一死戰。
而城主為了吸納更多孩童的精氣,廣發請帖,邀請有孩子的人入住福來客棧。
——原本的劇情是這樣的。
死去的孩子是被城主用天師教給的秘法殺掉的,這些怨嬰會隨著水流彙聚到天井裡,而天師會煉化他們,將他們當成進攻的武器來對付城主。
玩家們的到來是加速了這個過程,拿到自己孩子屍骨的天師會直接突破當前實力限製,完全可以殺死城主。
可現在,天師沒有去煉化怨嬰,反而住進了城主府?
什麼意思?
這天師找到了更好的對付城主的方法嗎?
總不至於跟城主握手言和了吧???
這可是滅門之仇啊。
聶雙雙想不明白。
但想不明白也可以不用想了,因為大家已經到了城主府的門口了。
相比起街上的冷冷清清,城主府裡甚至還有樂聲傳來。
聶雙雙皺起眉。
這副本到底怎麼回事?
城主現在不應該也在養傷嗎?怎麼還有心思聽歌??
“總覺得不對勁。”聶雙雙看著大門緊鎖的城主府,“天師跟城主應該是死對頭,她怎麼會住進城主府裡的?”
陸同和心思細,這時候還在努力提供另一條通關思路。
“要不這樣吧,咱們想辦法跟天師先接上頭,說不定天師是有什麼彆的想法?說不定她是臥底?如果是這樣的話,咱們還能幫幫她。”
“有道理。”解方澄說。
隨後下一秒,他抬起腳,“哐”的一聲。
厚厚的,緊閉著的城主府大門被他一腳踹爛,兩扇門都顫顫巍巍地打開後直挺挺的倒下了。
陸同和人傻了。
“啊……?”他問,“解哥??你在乾嘛?”
解方澄看他:“你不是說要跟天師接頭嗎?”
是啊!
他說的接頭應該是大家像是電視劇那樣,偷偷爬到房頂上,掀開兩片瓦看看下麵都有什麼,有天師的時候再跟天師見一麵……這,這應該才是“接頭”吧??
解方澄那邊很自然的點了下頭:“對啊,就是接頭啊。”
城主府中,守衛著城主府的侍衛們已經哄鬨著衝了過來。
“乾什麼的?私闖城主府是重罪!知不知道??”
解方澄袖子一擼,棍子一提,坦誠的回答侍衛的問題:“我來找你們城主。”
“找我們城主?你找城主乾什麼?”
解方澄已經衝了過去,他的聲音隨著風一起飄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
“我來打死他。”
他說。
.
一旁狼藉的城主府裡,牆角蹲了兩排蘑菇。
陸同和和老玩家們在所有玩家最前麵蹲著,以免有漏網之魚不小心闖過來,再把新人玩家們打壞了。
聶雙雙也已經消失不見了,府裡時不時傳來響徹雲霄的慘叫聲。
“已經半個小時了吧……”有人麵容癡呆的問。
陸同和也表情怔愣。
說實在的,在解方澄和聶雙雙說出他們是要來城主府直接打BOSS的這個計劃的時候,陸同和理智上和感情上都是不信的。
打BOSS,說得簡單,用什麼打?
現在他知道了……用棍子打。
就在剛才,解方澄衝進侍衛堆裡後,陸同和本來還條件反射的往前走了兩步,想著這些侍衛NPC還是能打得過的,雖然這些NPC也有一些實力,總歸也不會實力太強。
這解方澄真是太魯莽了……吧????
侍衛人多,解方澄衝進這些NPC中的時候真的就像是一粒米落進了米缸裡,瞬間淹沒在了侍衛群中,連聶雙雙都為他捏了把汗。
這些侍衛單個確實實力一般,但這麼多!這解方澄這什麼自殺式的——
“啊啊啊啊!”
難以形容當時的場麵有多麼的混亂,那不是一粒米落進了米缸裡,那是一隻老鼠落進了米缸裡。
解方澄手裡棍子飛舞,一個個侍衛被他直接打飛。
——真的是打飛,都有侍衛直接從聶雙雙頭頂飛了過去,落到地上滿地打滾。
解方澄打人都不用第一棍,一棍子抽出去人見人飛,一時間場麵甚至產生了一種喜慶的煙花炸開的效果。
聶雙雙本來都要衝上去幫他了,被他這表演鎮住了。
解方澄打得飛快,一群侍衛很快滾了一地。
有機靈的早就尖叫著四散而逃了,解方澄一話不說,大喊一聲“彆跑”,然後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追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眾人麵前,緊接著就能聽見那個方位再次傳來慘叫聲。
眾人目瞪口呆。
眾人瞠目結舌。
“副本還能這樣通關?”就連老玩家都癡迷了。
聶雙雙轉頭:“你要有他那實力你也可以這麼通關。”
“啊。”老玩家清醒了,還不忘跟李嬸一起來給看上去各個都飽含憧憬的新人玩家們再強調一遍,這遊戲其實真的很可怕很可怕,通關率很低很低,玩家們死狀都很慘很慘,大家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至於衝出去那個……大家彆管,那真的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奇景。
聶雙雙帶著玩家們到牆邊,本來她想著是保護玩家的,畢竟這些人實力確實不夠看,萬一解方澄那邊有漏網之魚衝到這邊來,沒有聶雙雙在這兒守著,很有可能會出事。
但解方澄那邊的慘叫的頻率越來越低了。
沒一會兒,解方澄鬱悶的扛著他的棍子回來了。
“怎麼了?見到城主和天師了嗎?怎麼回來了?”聶雙雙問。
解方澄臉上更鬱悶了:“追不上。”
聶雙雙恍然。
“你這速度也太拖後腿了吧?”聶雙雙吐槽。
解方澄也隻能無奈:“那沒辦法。”
都已經來城主府了,現在都這樣了,很打草驚蛇了,要是無功而返那真是很讓人抓狂。
聶雙雙想了想,從背包裡掏了根粉筆出來。
【道具:紅衣女孩的白粉筆·稀有(已破損)】
【介紹:哎呀呀,小紅最喜歡玩跳格子的遊戲啦!她是個遵守遊戲規則的好姑娘,畫下的格子不可以隨便亂碰哦!】
【提示:白粉筆雖然可以畫很多格子,但總有用完的一天吧?】
【作用:畫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格子後,小紅會守護保護格子裡的人哦!】
【特殊提示:本道具已損壞,紅衣女孩實力下降,請謹慎使用。】
聶雙雙很乾脆的給玩家們劃了格子。
“這是個防禦性很強的道具,你們隻要在格子裡好好待著就不會有事,注意,不要出格子了。”
說罷,聶雙雙衝解方澄打了個響指。
“走著,我攔一下,儘量撐到你趕過來好吧?”
解方澄點頭:“好好好。”
兩人一邊走還一邊聊天,聊天的聲音傳到玩家這邊來。
“哎,你好強啊,個人技能是什麼?有什麼特殊道具嗎?怎麼打起NPC這麼熟練啊?”
“哦,手熟。對了我從剛才就想問,你剛才給那個女士的糕點還有沒有?”
“啊,有,你需要啊?”聶雙雙聲音帶著好奇,“你還會跟NPC搭話套線索呢?”
“不啊,我看挺好吃的,來兩塊嘗嘗?”
靠啊!
身後的玩家們一臉震驚。
陸同和都無語了。
不說這麼緊張的氛圍吧……單說這吃道具的想法是從哪兒來的??
道具也能吃……嗎?
其實陸同和的係統背包裡也有類似的食品類道具,但對於玩家來說,在門口吃個煎餅果子,加腸加蛋才十來積分了,這些食品類的道具再便宜那也是幾百積分的,大家怎麼可能會因為好奇而去嘗嘗道具什麼味道?
再說了道具也不能吃吧?
那邊,聶雙雙也回答他:“不能吃的。”
陸同和暗暗點頭,這才是老玩家的樣子啊。
隨後聶雙雙繼續說:“我試過,啃的話會提示你道具食品無法食用。”
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遺憾。
兩人這麼聊著天漸行漸遠,隨後很快,在兩人遠去的位置再次傳來NPC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的。
還時不時會聽見聶雙雙的“在這兒在這兒”“在那兒在那兒”。
有玩家喃喃自語:“這真的是在打BOSS,不是在打地鼠嗎……”
眾人暴汗。
.
城主府的主屋內。
解方澄和聶雙雙已經從南打到北打了一圈了,也就解方澄跟城主交了一下手——那是個看上去豐神俊朗的中年男人,實際上一交手,這男人後背裂開,從背部長出了一大圈的小孩的胳膊。
天井中的怨嬰們身上基本都是殘缺的,不是少胳膊少腿就是隻剩下了一顆腦袋。
它們缺少的部位都被眼前這城主吸納到了自己身上。
但沒用。
城主繁複的變身也抵不住解方澄質樸的一棍,一棍下去,城主感覺整個人像是裝了半瓶水的葫蘆,葫蘆裡的水都要被這一棍子給敲出來了。
打不過!
狡詐的BOSS瞬間手腳並用,飛速地從解方澄眼前逃跑了。
至於天師……攻略上說她蒙著一身黑紗,但解方澄見她的時候,這位本應該跟城主不共戴天的天師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長裙,隻看容貌就像一個單純的富家千金。
要不是看見解方澄的時候,這天師手裡一揚,袖子中扔出了幾顆小孩的頭,解方澄還有點不敢認。
但解方澄那一棍的威力太大了,這天師跑的跟城主一樣快。
解方澄追了沒兩步就決定不要自討沒趣。
而此時,他跟聶雙雙一起找,卻一直沒再次發現城主和天師的身影。
聶雙雙從解方澄嘴裡知道天師的打扮之後很是不敢相信。
“啊?這天師真的跟城主狼狽為奸了??”聶雙雙真是說不上來的憋屈,“這城主當初是個窮小子,天師一家供他讀書供他科舉,他考上之後還要殺人滿門。但凡有點良心,這種滅門的血海深仇,不生剮了這仇人那都算這天師不孝,她怎麼能跟這城主同居一室握手言和???”
解方澄又想到了第一個副本。
第一個副本中,葛娟被帶走之後,副本裡並沒有缺少“葛娟”這一角色。
再聯想一下他通關之後那個像是卡帶了一樣的係統播報。
【將在數據庫中抽選相似模型重新構建。】
如果關鍵NPC被帶出去,這個遊戲係統會從數據庫……簡單來說就是被遊戲困住的這些魂魄裡抽取一個相似的重新構建關鍵NPC。
從那個假葛娟的表現不難看出,真葛娟是個對孩子很好的好母親,假葛娟是真的對孩子一丁點感情都沒有。
那麼這個天師看樣子也是從數據庫裡挑選的相似模型了。
真是……惡心啊。
真正的天師也並不是個好人,她為了報仇,讓全福來城的孩子陪葬。
這種行為到了地府那是真的牢底坐穿,不用想,再大的苦衷也不能以犧牲無辜者為代價。
城裡的百姓把她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而她做出這種事是為了報仇。
假天師呢?
看城主那副樣子,可不像是被攻擊過。
一向情緒穩定,對生死也很淡漠的解方澄在這一刻都感受到了不爽。
“找,反正肯定在城主府裡。實在不行……”
解方澄立刻想到了新的辦法。
“實在不行,直接把城主府拆了吧。”
聶雙雙怔了一下:“啊?什麼意思?”
她還在想著“拆了”是個什麼形容詞嗎?拆解?解方澄是不是有什麼技能能拆解房屋?
不是聶雙雙見識短淺,實在是係統出品的房屋真的很堅固,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聶雙雙也從沒想過要拆屋子。
而那邊,解方澄已經一棍揮出了。
“轟”的一聲,簡直比昨天的雷還要響亮。
牆在他麵前倒下了。
解方澄一話不說,第一棍再次揮出。
又是“轟”的一聲。
聶雙雙張大嘴巴:“你……咳咳咳咳咳!”
塵土飛揚。
聶雙雙瘋狂揮手,呸呸了好幾口將土吐了出來。
“你……你……”
解方澄衝她揚了揚下巴:“讓讓。”
“啊……”聶雙雙不明所以,但聽話的閃到了一旁。
兩人現在就站在主屋裡,解方澄第三棍揮出,直接砸在了承重的柱子上。
“轟隆隆——”
聶雙雙麵容癡呆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房……塌了。
而塌掉的房子也露出了掩藏的暗室。
解方澄踏進暗室,很快覺察到不對。
他猛地一跺腳,又是一陣讓人牙酸的什麼東西壞掉了的聲音傳來。
暗室……不,現在已經是明室了。
明室的地上,一個向著地底的樓梯出現在兩人麵前。
聶雙雙和解方澄對視一眼,立刻從樓梯裡衝了下去,很快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蹲在牆角的玩家們原本還在有些緊張又有些無聊的聊天。
因為這個副本實在輕鬆的有些過頭了,大家之間的氛圍還不錯。
像陸同和這種老玩家還在跟新人們傳授著一些經驗教訓,讓他們不要因為這一個副本的輕鬆而掉以輕心。
就在這時,有人第一個發現了不對。
“喂!那個……那個天井裡的水位是不是在上漲啊?”
陸同和趕忙扭過頭。
的確是。
城主府占地麵積很是寬廣,但也是四合院的形式,正中間也有一口天井。
隻是相比起福來客棧天井的漆黑和陰森,城主府的天井裡甚至還很有雅趣地種了一些蓮花。
而此時,原本隻能看到一個蓮花頭頭的蓮花卻已經露出大半,都已經能隱約看到荷葉了。
陸同和怔了一下,趕忙製住騷亂的新人玩家。
“都彆亂動!注意腳下的白格子!雙姐畫下的這個格子很厲害,如果真的有什麼東西從井裡跑出來!格子會保護我們的!”
眾人剛鎮定了還不到半分鐘,但很快,井裡的水位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隨後……水從井裡漫了出來。
如果出現的是惡鬼或者怪物,畫下格子的紅衣小女孩會出現保護玩家們。
但如果是水,是可以……清洗掉白色粉筆字跡的水的話,又會怎麼樣?
一開始,那些水也隻是緩慢地在地上流動,但很快,井裡像是沸騰了一樣開始向外冒起了血紅的血水。
血水很快蔓延到了玩家這兒,在剛觸碰到白色粉筆格子的時候,一個穿著紅色洋裙子,紮著兩個馬尾辮的可愛的小女孩出現在格子旁邊。
還沒等玩家鬆上一口氣,她看著腳下被血水衝開了一個豁口的白格子,有些無奈又有些煩躁地轉過頭。
“格子消失我就要消失啦,你們快跑吧。”
她說完,轉過了頭。
井口,一隻隻剩下骨架的腐爛的手伸了出來。
隨後,這隻手的主人向上撐起身體。
那是個穿著一身被水泡爛的但勉強還能認出原本有多華貴的衣裳的孕婦,她身上綁著鎖鏈,鎖鏈的另一端綴著沉沉的巨大的石塊。
孕婦半張臉已經腐爛了,眼球掛在眼眶上,直直地盯著牆角的玩家們。
“活肉……活肉……吃,吃……”孕婦說著,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低頭時僅剩的半張臉似乎還帶著溫柔的母性,“孩子……要,要好好生出來……所以……”
她再次緩慢地抬起頭,猛地從井裡爬了出來,四腳著地,大大的肚子卻朝天。
“你們……都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