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方澄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突然驚醒,白色的回夢魚猝不及防地被踢了出來,無辜地甩著尾鰭,在他身邊遊來遊去。
解方澄緩緩吐出一口氣,口腔和鼻翼中還混雜著血腥味。
他慢慢坐起身來。
隨著他的動作,四周傳來鎖鏈響動的聲音。
解方澄抬頭端詳了一下,很熟悉又不是很熟悉。
熟悉是因為這還是在地府,不熟悉是因為這是十八層地獄。
他雙手雙腳,甚至脖子上都拴上了特製的鎖鏈,被關在了用來關押凶惡厲鬼的牢裡。
解方澄伸手扯了一下,這些鎖鏈都是用來困住厲鬼的,完全的對症下藥。
如果是沒受傷的時候,解方澄隨手一扯就掉了,但現在他這人都要散了,金光都顯得有些暗淡,此時費心力去弄開這東西顯然沒必要。
他倚坐在牆邊,看著遊累了躺在自己膝蓋上的回夢魚發呆。
沒過多久,外麵傳來紛雜的腳步聲,很快,一行鬼差走了進來,打頭的一身紅衣,原本似乎是要去彆的牢房提厲鬼的,此時見到解方澄醒了後冷哼一聲。
“解方澄你好大的膽子……”
話沒說完,解方澄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
“讓東嶽神君來找我。”
他有些疲倦地倚靠在牆上。
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已經脫離他的認知了,如果地府還有人知道這一切謎題的答案,那也隻能是東嶽神君了。
可是他說完之後,判官聲音驟然尖利起來。
“你裝什麼?!東嶽神君已經歿了!!”
解方澄倏然睜開雙眼。
那邊,判官喋喋不休地開口說著。
“我們在你‘大發神威’的神廟內發現了一口棺材,打開之後就是神君的遺體!你真是狼心狗肺!當年你帶著你那八百鬼將將兩界攪得天翻地覆,神君不僅在神界一力力保你,還賜你神眼,讓你可看透人心!今日你這麼害他……”
解方澄沒說話,他伸出手,一用力,脖子上的鎖鏈立刻變形斷裂。
“解方澄!將你關在這兒是四殿閻王開會做的決定!你要反了嗎?”
解方澄頭也不抬,繼續扯開手腕腳腕的束縛:“我反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叫砍了你。”
他這話說得很平靜,不是威脅,是闡述。
往常每次地府開會都要開成解方澄的□□大會,但他從來沒生過氣,懶得跟誰計較。
可此時,他扯開身上的鎖鏈,走到門口,一腳將牢門踹開後,圍在門口的清派鬼差們齊齊驚悚地後退幾步。
解方澄沒搭理他們,辨認方向後很快消失在眾人麵前。
地府一片繁忙肅穆。
東嶽神君已歿的消息瞞不住,當時在場的人不僅有解方澄薛禮,還有一些鬼差。
此時都知道地府最大的頭頭沒了,大家卻都不清楚凶手是誰,眾人皆是擔心當年地府大戰的情況再次出現,人人自危。
解方澄一路走來,路過的鬼差都看著他竊竊私語,顯然也都“知道”是他害死的東嶽神君。
畢竟也都知道他的本體差點完全蘇醒。
東嶽神君實力再下滑,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說殺就殺的。
那時候他身邊又沒有其他人,隻有一個馬上厲鬼化的解方澄,怎麼看怎麼像這小子動的手。
解方澄也不在意,他輕車熟路地走進辦公大樓,坐電梯到了十八層。
果然,等他推開會議室的大門,地府裡有名有姓的人正在會議室裡爭吵。
見到解方澄進來,會議室中驟然一片鴉雀無聲。
眾人神色各異,倒也都沒覺得解方澄不服從管理,掙脫鎖鏈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解方澄現在到底在想什麼?他在人間門的時候對薛禮拔刀相向,他不會又要反了吧?
還是薛禮咳了兩聲,用手帕擦掉嘴角的血後衝解方澄招了招手。
解方澄腳步頓了一下,走到他旁邊坐下,一言不發地聽著他們在爭論。
東嶽神君的死對地府的影響很大,卻又沒有那麼大。
當初地府大戰剛結束的時候,不僅地府一片狼藉,連人間門都生靈塗炭。
東嶽神君從地府離開,坐鎮東嶽神殿,他肅清人間門陰晦之氣,擔當起了“神明”的職責。
四位閻王還能在地府休養生息,東嶽神君卻很少能歇息。
他的傷本來就很重,原本大家想著,等剩下的四殿閻王修養完畢,就換東嶽神君下來休息,可是大家既沒有完全養好傷,地府的工作又太忙,就這麼一直拖到了現在。
東嶽神君表麵上還是地府的老大,實際上受他管轄的其實也隻有解方澄一人。
那時候解方澄身為厲鬼剛進地府,哪個閻王都不敢收他,東嶽神君便單獨給他開了一殿,直屬於東嶽神君。
他雖然職位權限在閻王之下,甚至比不過鐘崔兩位判官,但他身份不同,直屬於東嶽神君讓他隻需要對東嶽神君負責,往來兩界方便不少。
東嶽神君久不在地府坐鎮,他一死,大家手足無措了片刻,隨後發現好像變化也沒有很大。
畢竟大家都已經習慣沒有老大在的日子了。
此時眾人的爭論已經到了結尾,正在討論著無限遊戲的情況。
一部分人覺得遊戲裡生態環境特殊,不應該用普世價值觀去審判。
另一部分人卻覺得遊戲也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應當維持原本的條例。
兩方的言論代表的就是地府的兩大派係,各自互不相讓,吵得熱火朝天。
這種爭吵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有結論的,估計還要吵上一兩周,才能決定究竟要怎麼樣對待從遊戲裡出來的那些遊魂。
解方澄雖然隻是靜靜坐在那兒,但很快,這戰火就燒到了他身上。
有人不懷好意地開口:“解經理,你是參與過整個遊戲的人,你覺得怎麼樣?”
解方澄進來之後看上去一直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此時被人詢問,解方澄這才站起身。
“好,讓我說是吧?”解方澄的目光掃視著會議室的每個人,“我有個朋友死了,可以說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遊戲。在場的諸位有人跟這個遊戲有關嗎?
眾人都麵麵相覷,一時間門沒人說話。
看著他們的表情,解方澄平靜地掃視過每一個人。
“如果有人參與了這個遊戲的製作。”他沒有抽劍,隻是一掌劈出,麵前巨大的辦公桌應聲而碎,“哪怕他逃到神界,我都不會放過他!”
有人實在忍不住:“解方澄你實在太囂張了!”
解方澄對他們的會議沒什麼興趣,他掃了一眼說話的人。
現在都知道他在人間門差點就放出本體了,他這一眼掃過,說話的人忍不住便向後躲閃了一下。
“是嗎。如果你跟這遊戲有關係,那我還有更囂張的。”
說罷,解方澄起身離開。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垂眸向下望去。
遊戲裡釋放的遊魂幾十萬,一部分無論人間門還是遊戲,都罪大惡極的玩家已經提前去十八層地獄服刑去了,其餘人在黃泉路等待著,烏泱泱的一大片,幾乎造成了遊魂之間門的重疊,嘰嘰喳喳的,開開心心地等待著審判。
對於他們來講,就算是要下地獄,起碼也比在遊戲裡繼續輪回要強得多。
還有人相擁而泣,那是在遊戲裡被分開的親眷摯友,終於再次相見。
不知道榮華的人怎麼樣了。
魏淵應該也回來了吧?仉道吾他們應該也見到了吧?
大概隻有仉道安沒回來。
解方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隨後邁步。
他現在這個情況不太想對去找聶雙雙等人,看看他們的團圓大結局。
解方澄直接去了地府的頂層。
最頂層,東嶽神殿的主體部分,也是東嶽神君的辦公室。
解方澄很少來,他很懶,不愛坐那麼久的電梯。
相比起在【神眷】副本中看到的辦公室,真實的東嶽神君的辦公室很亂,文件堆得四處都是,也沒有人有時間門來收拾。
解方澄往常最怕來辦公室看文件,這時候卻就近找了個角落坐下,仿佛一個正在通關副本的玩家,耐心地尋找著辦公室裡有沒有什麼線索。
東嶽神君死了,還被放在了棺材裡。
那個廢棄的城隍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殺的他?
當時那五個人又是什麼情況?解方澄看不透他們的實力,也看不見他們的名字。
他們當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凡人,能抗下解方澄三劍的人,算上神界的神仙都不多。
如果是神界的人,那也大概率是有名有姓的。
要去神界走一趟嗎?
“咳咳咳……”
解方澄捂住嘴,咳了幾口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片鮮紅。
他現在的狀況不太行啊……那就休息幾天,等養好一點再去?估計要打起來,還是得準備一下。
要是仉道安那小子在就好了……本來解密就是解方澄的弱項,仉道安要是在的話,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景他怕是看兩眼就清楚了。
現在隻有他自己……
隻有……他自己?
解方澄一下子被提醒了。
麵對這浩如煙海的各類材料,如果說現在的地府還有誰是能快速找到有用線索的……誰會比玩家們更有經驗?
地府其他聰明人,除了清派的跟解方澄不對付,剩下的人裡解方澄也不確定誰是敵人。
玩家們不同,他們是遊戲的受害者,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尤其是榮華的那些人——
解方澄快步走出辦公室,坐電梯直達一樓。
出門之後他掃視一圈,巧了,榮華的人正在人群的邊緣位置,滿滿當當擠了怕是有上千人,都是曾經在榮華待過的玩家。
不僅魏淵、聶雙雙、齊蟬陽這些熟人在,顏小花這個熟鬼也跟在周圍,老老實實地看護著榮華的玩家們。
解方澄剛一出現,那邊,聶雙雙就頭一個發現了他。
“解哥!!”
聶雙雙表情也很複雜,興奮是有的,她終於見到了許久沒見的一些老朋友,但失望和難過也有。
此時見到解方澄,聶雙雙千言萬語到嘴邊,彙聚成了一句“節哀”。
解方澄笑了一下,問:“咱們有沒有腦子很好使的,幫我找找線索。”
聶雙雙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很快她推舉出來幾個一看就很聰明的玩家,隨後有些悵然地歎了口氣。
“瑩瑩跟會長都不在,不然他們倆的腦子也很好使。”
解方澄怔了怔:“他們沒有出現嗎?”
“沒有。”聶雙雙搖了搖頭,“可能人太多了,還沒找到我們吧。”
她這話說得有些勉強。
從解方澄昏迷到清醒,已經是三四天過去了,彆看黃泉路擠這麼多鬼,大家都是鬼魂了,會飄是最基本的。
隻是雖然變成了鬼,大家還都比較習慣跟人一樣站在地上,這才沒讓黃泉路上空放風箏。
“不僅是會長和瑩瑩,進了【轉生曆練】的玩家好像都沒出現。”齊蟬陽心思細,他到了之後已經求證過了,榮華這邊去年全民副本死掉的所有榮華管理層全都沒有回來,齊蟬陽知道的還有幾個進了轉生副本的,都沒聽有人說他們現在也在地府。
【轉生曆練】到底是個什麼副本?為什麼隻要進入那個副本的玩家就都消失不見了呢?
“這個遊戲好像沒有那麼簡單。”齊蟬陽開口說道。
解方澄點了點頭:“我們邊走邊說吧。”
他剛說罷,齊蟬陽趕忙開口:“解哥,我覺得還有個人我們可以帶上,你也認識的,她腦子很好用。”
轉瞬之間門,解方澄就想到了。
“穀珊珊?你見到她了?”
“對!”提到這兒,齊蟬陽忍不住表情有了一絲欣慰,“她跟小琴就在附近,我去叫她們。”
齊蟬陽去的快回來的也快,穀珊珊跟陸小琴手牽手出現在解方澄麵前。
“解哥!”陸小琴恢複了以前第一次見麵時的活潑,她看見解方澄後先是愣了一下,沒太想到解方澄本人是長這樣的,但隨後立刻又明媚的笑了出來,“謝謝解哥!報你的名字果然好有麵子哦!”
她性格內向,被遊戲吸納成為NPC之後也隻能被切片,在無數個一級副本裡當背景板炮灰NPC,屬於遊戲的最邊緣人物。
當地府發現了這個無限遊戲,並且出手之後,她這樣的邊緣人物是第一批被救下來的。
玩家們沒有當NPC時候的記憶,陸小琴隻感覺自己好像死在了一級副本【藍山精神病院】裡,隨後再一睜開眼就到了地府。
麵對著周圍凶神惡煞的鬼差,陸小琴小心翼翼地說出了解方澄的名字。
彆看管理層的清派代表們天天□□解方澄,最底層的鬼差聽見這個名字,彆管清派不清派都嚇了一跳,原本凶惡的樣子都收斂了不少。
果然!報解經理的名字是真的很有麵子啊!
解方澄也笑了笑,他手在虛空中一抹,從虛空裡拿出了那個白兔胡蘿卜的頭繩。
“這個還給你。”
陸小琴愣了一下,笑眯眯地接過了頭繩。
剛才齊蟬陽在路上已經說過了,解方澄這邊好像需要一些能尋找線索解密的人,此時穀珊珊到了後就先敏銳地感知到了地府的氛圍好像不太對勁。
“是不是出什麼大事了?”
“地府老大沒了”這種大事顯然不適合讓很多人一起都知道,解方澄在前麵領路,一邊走一邊跟身側的幾人說著現在的情況。
地府的基本結構,地府大戰,神界,東嶽神君死亡……還有當時衝著解方澄射來的,卻被仉道安接下的白光。
這種種的一切背後似乎有一個推手,正在推動著所有人走向他們應該走向的命運。
穀珊珊眉頭緊鎖。
她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沒有立時說出口。
解方澄身後帶著這麼一串遊魂,還要進入地府的主辦公樓,往常指定會有人跳出來指責他,但現在地府的情況如此緊張,看到他的人很多,衝出來攔他的倒是一個都沒有。
眾人平靜地到了頂樓,周圍幾個玩家熟練地開始尋找起線索,穀珊珊這才小聲開口。
“解哥,你覺不覺得……那五個人像‘玩家’?”
解方澄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心底其實也有這樣的猜測,但就算是玩家,像紀朝陽那樣的,他們的道具、個人技能等等的一切,也都是陰氣捏成的。
可是那五個人,解方澄既看不透他們的實力,也看不見他們的名字,這很奇怪。
“如果,”穀珊珊沉默片刻,這才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所在的世界是一個副本呢?”
解方澄倏然抬頭。
穀珊珊知道的線索實在不算多,她隻能靠猜測。
“五個來曆不明的實力挺強的人,並且其中一個像精靈,而且你還看不到名字……我覺得很有可能。”穀珊珊腦筋轉得飛快,“咱們經曆的無限遊戲很奇怪,按照解哥你的說法,這個遊戲的製作者是地府的某個程序員,他偷了生死簿。一個外包的程序員,他到底多大的膽子能把生死簿偷出來,這麼多年還沒人發現。他背後一定有人幫助他,而且這個人的地位還不低。”
說著,穀珊珊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張紙,在紙上寫寫畫畫。
“已知的,普通人的魂魄中含有陰氣,但數量不多,部分人含有功德金光,數量也不多。一千五百年前,地府有鬼差曾經利用自己的權利,偷取普通人魂魄中的功德金光,並且為神界提供便利,扭轉凡人的命數。鬼差的權利也是從那以後得到了極大的約束,東嶽神君點化了生死簿,使生死簿擁有自我意識,不再輕易被操控。也就是說,製造遊戲的人不會是簡單的鬼差,至少得是有名有姓的。”
穀珊珊繼續排除著:“而且解哥你剛才也說了,這個遊戲是存在於至少十殿閻王那個檔次的人的思維空間門中。我有一個猜測,剛才解哥你說了,大戰之後十殿閻王中四個還活著的,三個被封印的,三個已經徹底煙消雲散的。會不會……這個遊戲就存在於這三個被封印的人的思維空間門內?”
解方澄搖了搖頭:“很難。他們三個現在被流放在十八層地獄之底,那裡跟三界都不相同,是一大片混亂的空間門。彆說普通人,我進去都凶多吉少。想要開啟那裡,需要東嶽神君親自去。他們現在到底活著還是死了都未必,不太可能還有機會出來偷生死簿,做這種恐怖遊戲。”
穀珊珊頓了一下,才開口:“或許……不是他們偷的,他們隻是被植入了這個遊戲呢?”
解方澄看她,再次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懷疑是東嶽神君搞的鬼。但真的不可能,你不了解他。當年神界跟地府大戰,他本來可以不用受這麼重的傷的,但他強行化身為石,攔住了要在人間門跟地府開戰的一群神仙。彆看他是地府的首領,但他本人是會不顧自身安危,也要守護人間門的那種。這個遊戲一直在消耗人的善意,想要將人都變成惡鬼,他要是知道了,第一個要衝過去打死製作遊戲的人。”
穀珊珊隻能停下了手中的筆。
猜測到這裡就斷了。
“看來……真的得找到彆的線索才有可能知道這個遊戲的真相了。”說完後,穀珊珊愣了一下,“對了解哥,生死簿那裡會不會有什麼線索?”
經過她提醒,自從仉道安死在眼前後,解方澄像完全停擺了一樣的腦子才稍微動了動。
生死簿……對!
它是支撐遊戲運轉的動力來源,說不定生死簿那裡有什麼線索。
解方澄立時站起身來。
“你們在這裡不要隨便走動,我去去就回。”
說罷,解方澄立時打開門,直奔十八層而去。
他到的時間門正好,會議剛剛結束,一群人走出來的時候還相互對罵著。
見到解方澄,其中一方明顯好像有點害怕的慫了,以薛禮為首的另一方臉色倒是轉晴不少。
“解經理啊,有什麼事兒嗎?”
解方澄簡單直接:“生死簿在哪兒?”
薛禮沉默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最後也隻是歎了口氣。
“你跟我來吧。”
他在前麵領著,很快,兩人到了一樓的存放物品的辦公室。
解方澄心裡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薛禮很快在某個架子上拿出被塑料袋包裹住的巴掌大的書。
那也並不能稱之為書了,因為隻剩下了薄薄的一層書皮。
“這個遊戲很奇怪,當我們發現遊戲之後,就組織人手進行破除。直到最後發現了生死簿,它就已經變成這幅樣子了。”
生死簿已經被點化,經年日久是會孕育出精怪的。
但在地府這種地方,想孕育出精怪來不現實,畢竟是一切魑魅魍魎的老家,還能讓本書成了精?
此時這書已經完全失去了全部靈氣,在解方澄手裡就是個普通的書皮。
生死簿沒了,這對於人間門來講可是大事。
但薛禮好像並不太擔心,他看著解方澄的表情,也很快明白過來。
“對了,解經理你開會的時候也不怎麼聽……生死簿很久之前就不太準了。”
“什麼?”
薛禮苦笑一聲:“上麵的發展速度太快了,我們往常是靠著人的命數來判定他死還是不死的,但人間門的科技發展讓本來該死的人活了下來,什麼器官移植,電子心臟之類的。之前甚至有天道霹雷下去的時候被避雷針給擋了的事情發生,加上現在人間門的信仰之力越來越難獲得,神界那邊神力越來越淡,咱們地府的陰氣也不如以前那麼盛了。生死簿這種天地生養的靈寶也會受到影響,這也是為什麼咱們著急開發APP搞自主投胎,免得生死簿不準漏了誰……這個估計你也不知道,你開會就沒聽過。”
解方澄屬於百分百的武力值鬼差,很少有人會跟他聊規章製度之類的,他確實不清楚。
此時手裡拿著這薄薄的“生死簿”,解方澄想了一下:“這個我先帶走了,回來還給你。”
生死簿已經成這樣了,可以說是死得不能再死,解方澄帶走也沒什麼。
薛禮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他。
“解經理……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對於地府的人來講,生死是最平常的事情,東嶽神君的離開就仿佛一滴水滴進了海中,像薛禮這種跟他相處這麼多年的老同事,看慣了生死之後都很難會有什麼波動。
人會死,死了之後會來地府輪回。
神也會隕落,成為天地間門之間門的養分。
地府也是如此。
來來往往的鬼差並非一成不變,這麼多年的工作,讓地府的人普遍不會為了誰的離開而難過。
解方澄不太一樣,相比起鬼差,他還是更像個“人”,他擁有著太豐沛的感情,會跟遊魂當朋友,也會將某個不應該死的厲鬼護在羽翼之下。
如今,他又因為一個朋友的死差點把自己送上絕路,這是地府的人如何都不會去做的。
此時麵對薛禮的安慰,解方澄隻點了下頭,隨後便帶著這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生死簿回到了頂層。
一路上,解方澄都在研究這書到底怎麼了,結果走著走著,一直縮在他思維空間門裡的白色的回夢魚從他腦海中遊出來,在他手裡的生死簿周圍繞了幾圈。
解方澄怔了一下,試探地將包著生死簿的塑料袋打開。
他剛打開,回夢魚“嗖”地鑽了進去,仿佛魚入大海般消失不見。
隻剩下書皮的生死簿一下子仿佛被填充了一般,微微變厚了些許。
解方澄翻開,裡麵多了幾張紙,隻是沒有名字。
這是什麼?
這條魚是生死簿嗎??
仔細回想一下,這魚出現的就很奇怪。
在【神眷】副本中,它在某一天突然出現,成為了仉道安的好幫手。
難道那時候生死簿就出事了嗎?這其中到底都有什麼內情?
顯然這不是他能想明白的事情,解方澄拿著這書回了頂層辦公室。
他剛一推門,那邊,穀珊珊便立刻迎過來。
“解哥!我們有了一點新的發現!”
穀珊珊這些玩家找線索確實是專業的,那麼多的檔案卷宗,裡麵甚至還混雜著一些不知道誰不小心落下的沒用的紙張,他們還是在這一大片的材料裡找到了蛛絲馬跡。
“你先看這個……狼顧以前被處罰過,因為工作失職,把一個應該受刑的惡鬼放跑了,被關了十多年。”
那是地府大戰之後了,地府的製度一下子變得嚴苛起來,狼顧的“失誤”放在以前還有求情的可能,但那時候便直接將他關了起來。
雖然是人都會犯錯,但解方澄接過資料後掃了一眼,立刻明白過來。
狼顧放跑的這個惡鬼的所在地,和狼顧生前住的村子是一樣的。
想知道他們之間門有什麼糾葛也不難,解方澄掏出地府專用的手機,掃一下狼顧的個人資料上的二維碼,再掃一下案子上惡鬼的二維碼,手機上立刻顯現出來。
解方澄看完這惡鬼的生平,很快明白了狼顧那時候說得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惡鬼身前被臟東西附身,不受自己控製的做了很多惡事。
他沒有坐以待斃,努力奪回了自己身體的控製權,可儘管如此,做下的惡依舊成為他本人的業障,引來鬼差追擊。
那時候狼顧剛上任沒多久,這惡鬼是他老鄉,又是因為這種事情才業障纏身的。
狼顧一時心軟,放走這惡鬼,讓他重新投胎。
可惜狼顧不是解方澄,解方澄要是斟酌之後覺得可以放,他放了之後頂多清派的人會在開會的時候罵他幾句,其餘人多少顧忌他的身份和實力不敢多說什麼。
可是狼顧,他隻是個剛上任的判官罷了。
於是他被關起來,他想庇佑的鬼也被重新抓回來,經受了比原本要承受的還要眼嚴重的懲罰。
是從那時候起,狼顧就有了不一樣的想法了嗎?
穀珊珊也覺得過分:“地府的辦事風格是不是有點太簡單粗暴了?”
這惡鬼身上雖然有業障,但那是他被附身的時候,他身上的臟東西搞得,他本人又不是主動去做的,這也要算在這個同樣是受害者的人身上嗎?
說是簡單粗暴都是穀珊珊留麵子了,這完全是亂來嘛!
解方澄沒有辯解。
相比起穀珊珊,他當然更知道地府是什麼行事風格。
“還有什麼線索嗎?”
穀珊珊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
“我的猜測恐怕是正確的……我們的現實,很有可能是‘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