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張姓高中生說得仿佛一個普通的關心小孩的路人一樣, 聽到解方澄耳朵裡完全不是那回事。
兩人心知肚明,解方澄不是普通的小孩,這具殼子裡裝著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那這小子的態度就很耐人尋味了。
明知道他不是普通孩子, 這人還要擺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裝模作樣地關心他。
又是試探?
他在試探什麼?
但很奇怪, 解方澄往常是很不耐煩應付這種試探的, 但或許是對方身上有種莫名的既視感,他的試探倒不讓解方澄覺得多難接受。
此時聽著張思泉這麼說,解方澄還挺配合:“家長?他回來了?”
說著解方澄欻欻兩下將手裡的串吃完, 拿紙擦了下嘴, 跟著就站了起來。
“我回去看看。”這是跟詹小明說的。
詹小明愣了一下, 隨後也趕忙跟著站起來。
“解哥我跟你一起吧!”
他是真的怕了, 怕自己再獨自一人麵對那個可怕的怪物。
而跟著解方澄,彆的不說,到底是人怕怪物還是怪物怕人,這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解方澄確實沒什麼意見,隻不過張思泉騎過來的自行車隻能帶一個人,雖然離得是不遠,但有車坐誰想跑著啊。
詹小明多有眼力見啊, 他趕忙開口:“我跑著過去就行。”
對玩家來說這距離屬實也不算什麼。
沒成想解方澄搖了搖頭:“不用。”
不用?這後座應該坐不開倆人吧?
就在詹小明這麼想著的時候,解方澄倒是轉身走了幾步,又進了五金店,很快他又出來了。
“走吧, 打車。”解方澄拍拍自己鼓鼓的兜。
詹小明:“……”
他這輩子就沒聽過還有玩家打劫NPC的。
不得不說……也太爽了吧?!
兩個幼崽湊在一起,詹小明一臉星星眼地看著解方澄。
兩人好像又在討論什麼,隱約能聽見詹小明在問:打劫、開心、玩家什麼的。
一旁的張思泉沉默地看著,一雙黑沉沉的眼睛不知道又在想什麼。
仨人都坐上了出租車,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解方澄打頭走在前麵,路過樓下的時候還順手就抄起了不知道哪戶人家放那兒的用來夾煤炭的火鉗。
他還挺講究,拿起來之後一邊走一邊從兜裡掏了張餐巾紙擦擦,也不耽誤爬樓梯。
身後兩人神色各異。
詹小明已經知道這大哥不是普通的大哥了,但大戰前他還要擦擦武器也是一般人想不到的。
至於張思泉,他表情不變地推了下眼鏡。
剛才他到燒烤攤的時候,正聽見這個詹小明的最後一句。
崩潰的小世界麼?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含義,但顯然眼前這兩個“小孩”是知道一些什麼的。
當然,張思泉也是今早發現的,家附近的那個天才幼兒園不太對勁。
張思泉是個有著固定作息的人,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出去跑步,繞著東河來一圈,也有助於他思考問題。
七點回家,準備去學校。
他成績優異,轉學進了現在的高中之後,老師也不怎麼管他,去不去學校都無所謂。
他去學校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關奇。
一年多以前,名叫喬荷的女生莫名其妙地死了。
那個初三的小姑娘以前是他的鄰居,兩戶人家不算多熟,有件事張思泉一直很在意。
喬荷的屍檢結果顯示她後腦勺接受過重擊,但監控錄像顯示,那天是冬天,天很冷,她卻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急匆匆地就來到了東河附近。
在她到來之前和之後的一兩個小時裡都沒有彆人的身影,再發現她的屍體就是在河水下流了。
當時的推斷是她不小心摔進了河裡,後腦勺撞在了河裡的石頭上,這才死了。
但張思泉卻隱約記得,那年冬天真的很冷,冷到東河結了厚厚的冰。
張思泉當時去河麵上練習滑冰,為此專門買了滑冰鞋。
——之所以是隱約記得,是因為他原本清晰的,強大的記憶力,在這件事上仿佛被抹去了什麼一樣,他壓根回憶不起來當初發生了什麼,隻有下單的滑冰鞋,和似乎很合理的“我隻是突然想滑冰了,市裡也有室內滑冰場不是嗎”。
但不對。
室內滑冰場隻有市東區有,他目前住的地方是市西區。
他不會去市東區的——因為去了市東區,很有可能暴露他並不是“張思泉”的事實。
早在三年多之前,他就發現了周圍好像出現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突然死亡的,看上去死亡理由又很合理的人;突然改變的城市公交線路;突然要重修的已經爆破完畢的超市大樓……
周圍的一切變得光怪陸離,經常會突如其來的狀況,但沒有人覺得不對勁,
隻有張思泉。
他感知到了,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包括這一次的天才幼兒園,早起之後他就感覺到不對了。
這個小區附近為什麼會出現一個幼兒園?
縱然腦海中的記憶告訴他:這個幼兒園已經在這兒開辦了幾年了,每天都很正常的上下學生,而且它的口碑還不錯,裡麵的小孩都很聽話,是乖孩子。
但還是不對。
最簡單的一個道理,如果這個幼兒園已經開辦了好幾年了,為什麼這個小區裡絕大多數他知道的,家裡有孩子的家長要將孩子送去十多分鐘路程的另一家幼兒園?
放著口碑這麼好,離家又近的幼兒園不去,反而要執著於更遠的普通幼兒園?一個兩個也就罷了,但整個小區都這麼乾,那就很耐人尋味了。
並且一個幼兒園開在這兒,周圍竟然沒有關於幼兒用品的店鋪。
張思泉早上看見幼兒園的那一刻就立刻感覺到了奇怪,他直接去了小區門口的文具店。
文具店裡擺放的都是一些學習用品,沒有什麼玩具之類的。
張思泉不經意地提出:“附近這家幼兒園開了這麼久了,店主你怎麼不進一點兒小孩玩具呢?”
“啊?”店主愣了一會兒,這才如夢初醒,“對啊!我應該多進一點兒玩具來賣的……還是你們學生腦子轉得快,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奇不奇怪?
一個乾文具店這麼久的店主,這麼多年了,仿佛沒有發現周圍還有個幼兒園一樣,還有一個顧客來提醒他可以賣點小孩玩具。
太蹊蹺了,於是張思泉立刻去查了一下。
網上似乎很正常,偶爾有一兩個帖子吐槽這個幼兒園夥食不行什麼的,看起來這幼兒園就是普普通通的幼兒園罷了。
但不能細究。
張思泉順著去找一下發帖人的IP地址,這些人的地址很多都跟這個幼兒園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再去找找他們的畢業生,一無所獲。
憑空建造的空中樓閣哪有什麼地基?破綻顯露的太明顯了。
這讓張思泉隱約感覺到了一種熟悉。
好像之前他也發現了一些很明顯不對勁的地方,但後來這些記憶被抹去了。
這一次還會如此嗎?
張思泉決定主動出擊。
正巧,關奇家樓上住著的一戶人家,他們的孩子正好在天才幼兒園上學。
想要跟這個家長搞好關係並不難,張思泉隻是中午去了一趟這人所在的公司,他一眼就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喜歡喝酒啊?
張思泉拐了個關係,讓這人公司的同事去約他喝酒。
再隨便探聽一下,那種微妙的奇怪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不僅學校是憑空出現的,這“家長”,似乎也是憑空出現的。
公司職員,十多年了沒有升職,離異,為人孤僻,在公司沒有存在感。
但一個人的人緣可以沒有存在感,既然是個職工,他的工作起碼要有存在感吧?
沒有。
這個人像人身體裡長出的無關痛癢的疣,存在的唯一作用是表明他存在著,除此之外竟然沒有彆的任何用處。
這麼多的問題彙總在一起,張思泉不得不做出了他之前或許也做出過的相同的判斷。
他的世界,進來了一幫不知道是什麼目的的人。
這些人過家家似的在天才幼兒園裡扮演著老師、家長、孩子的身份,不知道是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