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多娜找到的那本童話書還是在隱晦地暗示著玩家們存在著競爭關係, 或許有可能十一個玩家隻有一個能夠存活。
那麼現在,卡格爾伯爵的一番話就是直接證明了確實如此。
雖然大家並不清楚“伯爵夫人”究竟是什麼獎勵,但顯然, 一旦獲得這個身份,在這個副本內就獲得了最大可能的存活。
不僅如此, 說完這些話之後,卡格爾伯爵還“貼心”地給予了玩家們時間做準備。
“十分鐘後, 我們的遊戲就會開始。我漂亮的客人們,儘情利用這十分鐘,去構思你心中的恐怖景象吧!”
說罷, 他風度翩翩地轉過頭,和名叫路加的真正的客人離開了一樓。
玩家們站在一樓大廳中, 一時間人人都往後稍微退了兩步。
顯然, 這十分鐘並不是伯爵給予的“構思”的十分鐘,而是玩家們相互爭鬥的十分鐘。
如果將其他人都殺了, 自己當然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也是唯一的“伯爵夫人”。
這是通關的方法之一。
隱隱的, 場上的眾人分成了三派。
劉合自己單獨一派, 他雖然受傷了, 但實力擺在那兒,還是遠超過其他玩家的。
剩下的付成光八人站得比較接近一些。
付成光隻覺得當真是諷刺,下午的時候他慷慨陳詞,想要拉攏起一個八個人的隊伍。
如果真的成功了,他認為那確實是他們最有勝率的一種通關方式。
可是解方澄一出現, 這八人隊伍就立刻分崩離析了。
現在倒好,因為伯爵的一席話,八個人又不得已聚在了一起。
他們當然沒想著趁這個時間殺了解方澄和劉合, 原因還是下午的原因。
當責任分散到個人,每個人都會想著:憑什麼我先上,彆人先上我跟著不行嗎?
現在的情況跟下午的情況又有所不同,下午付成光首當其衝,他是領頭的,解方澄要真的生氣殺人也應該先殺他。
可現在八個人被針對的概率平均了,沒有領頭的了,八個人不管想不想,都隻能彙聚到一起,警惕地看著解方澄和劉合。
他們是不會主動攻擊的,但八人都不確定,解方澄和劉合會不會主動攻擊。
剩下的最後一派就是解方澄和多娜了。
多娜心思細,她發現這位大佬好像對玩家沒有什麼興趣,伯爵說話的時候他好像都沒聽,一直盯著那個路加看。
名叫路加的吸血鬼也隱晦地往他這兒看了好幾眼,隨後在聽見“伯爵夫人”這個稱呼的時候,名叫路加的吸血鬼眯起了眼睛。
這倆人這……
多娜也不想多想,但她當時腦海中瞬間閃現出的一個詞叫做“眉目傳情”。
解方澄跟路加認識?
奇了怪了……這個路加到底是什麼身份?NPC對他這麼在意也就算了,怎麼玩家這邊也有人跟他很熟似的?
多娜想不明白,但她現在的處境有些尷尬。
論實力,她的實力比付成光八個人強一點,但又不如劉合。
下午的時候她賭氣自己一個人來城堡裡尋找線索,拿到的線索又先分享給了解方澄,不僅如此,多娜現在手裡還有彆的玩家交上來的道具。
她跟付成光八個人肯定沒辦法捏成一個團體,跟劉合更不必說。
但同時,她跟解方澄也沒熟到那個可以直接抱人大腿的程度。
多娜站在解方澄身邊,對現在的狀況一時間也有些混亂。
但很神奇的,玩家中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雖然是有競爭關係的副本,BOSS還特意給了時間想讓他們自相殘殺,可誰也沒動手。
從表麵上看,付成光八個人的實力應該算是最強的,偏偏因為下午發生的事情,搞得大家相互之間信任崩塌,沒有人會主動出擊。
劉合呢?放在往常他可能會有一些小動作,但現在身上有傷,打傷他的人還就在現場,他更不可能出手,反而要防備著其他人,以免自己被人攻擊。
至於解方澄……
路加消失在樓梯那兒之後,他就興趣缺缺地杵著下巴,連看一眼周圍的玩家都懶得看。
解方澄也在思考。
仉教授是不是對這個伯爵有什麼彆的安排啊?自己直接打死這個伯爵會不會破壞他的計劃啊?
但那個伯爵真的好欠揍啊。
一會兒看看吧,可是如果伯爵一直不主動出手的話,他先動手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啊?
解方澄滿腦子想著這個,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
很快,十分鐘到了。
牆上懸掛的鐘表敲響,在鐘聲裡,伯爵再次出現。
他有些驚訝地看了眼一樓的漂亮的客人們。
之前他也很喜歡邀請一些人類來到城堡中“做客”,每次他都會給予一些這樣的“考驗”。
不得不說,看著那些實力微弱的,隻能用自己的拳頭和牙齒攻擊其他人的螻蟻們自相殘殺,那種生死之間醜態儘出的樣子會大大取悅吸血鬼。
鮮紅的血液噴灑在地上,有時候還會看到將死的人睜著恐懼的雙眼,內臟從腹腔中流出來……
啊,那是讓人多麼舒心的畫麵。
可是這一次的客人怎麼回事?他們怎麼像是傻了一樣站在原地不動?甚至還有一個那麼悠閒地坐了下來??
伯爵有些不滿。
十分鐘,十分鐘的時間完全夠他們像是瘋狗一樣殺死四五個,但又不足以讓他們殺得隻剩下一個。
幸存者還要繼續來做遊戲,這樣到了極限的客人才會描繪出極致美麗的畫麵。
他們太平靜了!
伯爵眉頭緊皺,但身邊還有他尊貴的新朋友在,卡格爾伯爵沒說什麼。
兩位吸血鬼一步步從樓梯處走下來,到了一樓之後,卡格爾伯爵打了個響指。
“走吧,漂亮的客人們。”
城堡的門自動敞開。
屋外黑霧彌漫,看不清周圍的環境,隻有幾盞豆大的幽幽的藍點在花園中閃爍著。
當玩家們跟隨著吸血鬼伯爵到了花園中時,這才發現,在花園的正中間放著一張寬大的黑紅色的桌子,藍光是放在桌子上的點燃的白色蠟燭發出的。
十三把椅子擺放在桌子四周,比桌子顏色稍淺一些,但椅背高高的,從後麵看就像是一個接一個的墓碑。
“墓碑”上用花體數字標注著,其中兩把椅子沒有數字,顯然是給伯爵和路加準備的。
其他椅子從一到十一,來的早的玩家幾乎眨眼之間就先搶占了中間位置的椅子,緊挨著兩個沒有標注的椅子的一號和十一號空無一人。
當劉合到的時候,隻剩下一號還沒有人了。
當著伯爵的麵,他也沒有說什麼,隻能有些憤恨不平的坐在了一號椅子裡。
桌麵上,每個人麵前都擺放著一碟精致的點心,點心做成了心臟的形狀。而在點心旁邊是一杯如同血液一樣的酒。
周圍寂靜而喧鬨,聽不見任何人聲,卻能隱約聽見有什麼東西在附近梭巡。
玩家們臉色蒼白,簡直比卡格爾伯爵這個吸血鬼的膚色都要白。
卡格爾伯爵很滿意他們的恐懼,他先風度翩翩的邀請路加入座,隨後自己落座後對著周圍的玩家擺了下手。
“各位請坐吧。”
他說完後目光不經意地轉動,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名叫解方澄的客人早早就坐在了路加的身邊。
這個客人!他真的越來越過分了!!
偷穿自己為“伯爵夫人”準備的衣服就算了,他現在還不經過自己的允許就提前坐下!
“你……”
就在這時,伯爵眼前一暗。
路加靠近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遊戲要開始了嗎?”
哦對。
遊戲!
這個老惹自己生氣的不聽話的客人是不會通過遊戲的考驗的。
卡格爾伯爵清了清嗓子。
“歡迎大家來玩‘恐怖畫冊’的遊戲,都不要緊張,這隻是一個小遊戲罷了。”他笑著,甚至心情很好地衝著玩家們擠了擠眼睛,“大家可以將這個遊戲當成一個茶話會,不要擔心,就算描繪的場景不夠恐怖,也隻會得到我小小的懲罰而已。”
懲罰。
這種“不夠恐怖”是伯爵的主觀判斷嗎?
玩家們心裡警鈴大作,伯爵伸出手,一對骰子落在了桌麵上。
骰子轉動著,很快停下。
一個一,一個五。
七……
付成光臉色一變。
他沒想到自己搶到了中間位置的椅子,卻竟然是第一個發言的。
“哦?是七號客人啊。”伯爵看向付成光,吸血鬼特有的血紅色的眼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看好戲的惡意,“不知道在你心中,最恐怖的場景是什麼樣的?”
付成光垂下眼眸。
他深吸一口氣。
“是一間……建造在水上的牢房。水在齊腰的位置,水裡麵有很多……屍體。”
“嗯?”伯爵感興趣地詢問,“都是什麼屍體?”
“是人類的屍體。有一些已經被泡的腐爛了,有一些剛死。有很多鎖鏈從天花板上垂下來,拴著這些屍體,”付成光深吸一口氣,“我就被兩條鎖鏈鎖在那兒,鑰匙在某一具屍體身上。”
伯爵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轉頭和路加對視,身旁的路加也微笑著。
“他真的很聰明。”卡格爾伯爵說道。
付成光描述的場景並不算恐怖,水牢而已,玩家們經曆的副本裡最恐怖的一定是鬼怪本。
死亡方式千奇百怪的鬼怪們熱衷於將活生生的人變成和他們一樣的鬼,不僅從存活率上來說,鬼怪本的存活率很低,而且副本內的恐怖程度也很高。
不過鬼怪本一般是高等級小世界內才會出現,至少目前這個副本裡的玩家們都還沒經曆過鬼怪本。
付成光也是如此。
他記憶中,自己經曆的最可怕的副本就是這個水牢本。
周圍的屍體也並不是從副本開始就被投進來的……那是其他玩家的屍體。
每隔一個小時,牢頭會隨機丟下一把鑰匙,每一把鑰匙對應著某個玩家身上的鎖,如果是正確的鑰匙就可以打開鎖鏈,如果是錯誤的,玩家身上的鎖鏈就會將玩家勒死。
聽起來似乎是個需要運氣和合作的副本……但其實不是。
每一把鑰匙都是隨機的,一共三十一名玩家,想要賭鑰匙就是開啟自己身上的鎖的話,隻有三十一分之一的概率。
存活下來的唯一的方式是,當鑰匙被丟下來之後,讓其他玩家去試。
當然,試不好了就是死。
到最後那個副本隻有付成光一個人活了下來,他腦子很靈活,實力也不差,一開始跟人合作,後來為了最後兩把到底哪個是自己的,哪個是對方的而跟對方大打出手。
那時候已經過去三天了。
周圍的屍體散發著腐爛的臭味,原本清澈的水變得渾濁腥臭。
付成光收集了全部的三十一把鑰匙,為三十一把鑰匙都找到了正確的主人,這才確定了哪一把是自己的。
當他出了副本之後連做了一個多月的噩夢。
如今,當卡格爾伯爵問起最恐怖的畫麵的時候,付成光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在每個屍體上摸索鑰匙的畫麵。
他記得那個副本裡的每一張臉。
付成光確實很聰明,“恐怖畫冊”,聽起來仿佛描述的鬼怪越多越是恐怖。
但實際上“恐怖”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
例如對於解方澄來講,如果有人在他麵前描述百鬼夜行的場麵,他肯定不會覺得這很恐怖,他隻會覺得又要加班。
因此這個遊戲其實有個隱藏的條件:越真實得分就越高。
虛構的恐怖永遠比不上親身經曆的恐怖,付成光是看透了這一點的。
果然,卡格爾伯爵對他描述的場景很讚許,他滿意地笑著:“我對你描述的場景很滿意,甚至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看到了。真是期待啊,不知道下一位客人會給予我們一個什麼樣的畫麵呢?”
但下一個玩家顯然沒有領會到這個遊戲隱藏的條件。
他描繪的是他構想的恐怖畫麵。
“一隻剛吃完人的鬼正拖著新鮮的屍體走在路上,它渾身長滿了眼球,我大氣不敢喘,躲在石頭後麵,想要等他過去。就在這時,我聽見了腳步聲。”
伯爵笑著搖了搖頭:“還可以吧。那我隻能祝你在這種場景中,能得到你認為的恐懼了。”
玩家怔了怔。
下一個是多娜。
多娜當時很隱晦地提醒解方澄,不要描述的太恐怖。
因為她懷疑,玩家們會經曆他們所描述的恐怖場景。
此時她輕聲開口。
“那是一片很茂密的樹林,我和我的朋友們在樹上搭建了很多漂亮的房子,精靈族喜歡住在樹上。但有一天,一條巨大的蟒蛇進入了森林。它有一十多米長,蛇頭豎起來後,一嘴就會將房子咬壞。”
她也像付成光一樣發現了這個遊戲隱藏的條件。
多娜取了個巧,她所說的確實是她恐懼的畫麵——但那是曾經的自己恐懼的畫麵。
在以前的小世界內確實發生過這件事,精靈族內部突然闖進來了一條巨大的蟒蛇,精靈們團結一致,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將這條蟒蛇趕了出去。
而當時多娜才五歲。
蟒蛇吞掉了她的家,差點一口將她吞下去,但五歲的精靈也具有了一些武力值。
多娜死而逃生,不過從那以後她就很怕蛇。
此時她說完之後,玩家們麵麵相覷,覺得這精靈是不是傻了,她構造的場景一點兒也不恐怖,難道她想被吸血鬼伯爵懲罰嗎?
但周圍玩家這麼想,卡格爾伯爵隻是眯起眼睛看著她,有些不滿:“雖然也是有趣的場景,但你保留了很多。”
他隻是這麼說著,卻沒有流露出想要懲罰多娜的意思。
多娜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賭對了。
骰子再次轉動,玩家們一個接一個的構造著他們覺得恐懼的場景,但要麼太過於虛幻,要麼不夠恐怖,伯爵臉上的表情都變得不太開心。
他偷偷去看身邊的路加,他這位新朋友倒是沒有表現出不耐煩,也不知道是因為教養比較好還是確實覺得很有意思。
這一批的客人真無趣啊。
終於,骰子在桌麵上停下來。
一。
劉合眼珠轉動。
終於到他了。
能成為D級的狩獵者,劉合的腦子絕對不算差。
多娜和付成光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隻不過多娜選擇退一步,構造一個不太恐怖的場景,以免自己陷入場景之後死得太慘。
但劉合選擇向前一步。
——伯爵夫人。
他要這個頭銜。
隻要敘述的場景是最恐怖的場景就可以了——
“那是一棟現代化的大樓,已經淩晨了,其他員工都走了,還剩下我和三位同事。我們要在公司裡尋找一份機密的文件,為了方便聯係,我們打開了視頻通話。但樓裡的信號不太好,我們每個人看彆人的視頻都有五分鐘的延遲,隻有聲音是同步傳播的。很奇怪,第一位同事的視頻很快黑掉了,黑掉之前,我們聽見他那邊傳來了兩聲慘叫。”
劉合說的已經不是某一個場景了,他在興致勃勃地構建出一個故事。
“剩下我們三個都很害怕,於是大家商量著,在我們的辦公室見麵。可是很快,第一位同事的視頻也黑掉了,在黑掉之前,我聽見他的聲音,他說:快跑。”
“可能是因為延遲的緣故,這一聲‘快跑’也有兩聲。”
“我很害怕,我躲在了辦公室的櫃子裡,向最後一個還開著視頻的同事求救。他安慰著我,讓我不要擔心,他會很快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