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飛燕的本名叫做秦爽, 人的性格跟他的名字一樣,說話辦事自己爽到就行, 很少顧慮到彆人的情緒。要不是本性還不壞, 不知道得招惹多少是非。
他加分項目其實挺讓人詬病的,隻是給了林賦歸一本習題集就給加五分,成為最後一名被錄取的臨時工, 許多人都以為陸場長給他走了後門。
林賦歸看了他的試卷,字跡潦草, 不過該有的知識儲備都有,就是不知道為啥不好好答題, 不然絕對能考更好的分數。這次要是沒有陸場長加的五分,仔細判分下來也會比林江高,有好幾處都是因為字跡問題被判了半分。
而林江答題就有點填鴨。場裡的筆試簡答題隻要填寫正確就得分, 林江就鑽了這個空子,把有可能是正確答案的答案全都寫上, 廣撒網多補魚,還真讓他蒙對好幾題。
比如問題問道:根據養殖場天氣預報指數顯示, 請分析明天應該是什麼天氣?
正確答案是晴天。而錯誤答案不扣分。
林江就會把雨天、陰天、晴天、霧天、多雲天、甚至黑天、白天這樣不靠譜的答案全寫上,最終得到這道題的分數。要是按照實操來說,他這樣的完全可以倒扣分,因為沒有任何地方表明他已經掌握了喂豬的天氣。
而秦爽則不然,連‘答’字都不寫,龍飛鳳舞的給個‘晴’就算答完了。雖然答案不規範,人家也算是真正掌握了天氣指數的分析方法,比林江的廣撒網靠譜多了。可就是這樣不規範,不能得到全分。
他們在下麵鬨著,遲遲沒到工作崗位上。這場考試是陸場長新官上任主辦的, 大家對他辦事方法還不熟悉,各個科室的領導不敢擅自處理,就把陸場長請了過來。
“就是你,你還包庇作弊考生,原來都是你在走後門!”林江指著陸場長罵道:“我要到縣裡舉報你!”
陸場長淡淡地說:“你要還想有機會考試,就把手先鬆開。”
秦爽看著陸場長來了,嘻嘻哈哈地打個招呼。不管自己臉憋得多紅,基本禮儀還講究著。
“考試不都考完了,我還怎麼考?”林江怕又是套路就說:“那個看門的老頭不是沒事嗎?我他娘的把所有錢都給他看病了,你們休想再訛我。”
“你也彆以為賠點錢不用蹲監獄你就能萬事大吉了。”秦爽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跟他說:“你還誣陷我考不上,爺們可是正經高中畢業生,你個老不修的能跟我比?”
“我還是中學老師,哪哪都比你強。”林江大言不慚地說。
“對,一個沒有編製被學校以故意傷人開除的代課教師。”秦爽賤次次地說。
陸場長見周圍圍著的人太多,他叫來幾個人作為代表,將其他人全都攆走了。
“你把我們場的孫大爺推傷,就算你賠錢給他他表示不追究,也不能否認你這個人衝動之下會做出傷人舉動。要是按常理而言,是不會再給你機會,但是為了我們場的名聲著想,我重新出一張試卷,你跟秦爽做一遍,我要讓你口服心服。”陸場長主辦的筆試不想被人詬病,當時衝動下給秦爽加了五分其實是很沒必要的舉動,要不是某種特殊原因必須讓秦爽進來,他根本不會壞了自己的名聲。
然而乾了就是乾了,後悔也來不及。這次陸場長也借機想讓秦爽證明自己也是有能力考上的。免得走到哪裡都被人戳脊梁骨,說他是被加了五分才錄取的。
“考試可以,我同意。”林江眼睛滴溜溜地轉,忽而說道:“但是你們出的試卷萬一是秦爽私下做過的呢?”
“那你說怎麼弄?”陸場長問。
林江往人群裡看了一圈,一眼看到林賦歸,指著他說:“他是你場裡的員工,我知道他跟秦爽關係還不錯。他又是我親戚,我是他大伯。這樣兩邊都有關係,讓他出題目,我信得過。”
林賦歸冷不防被點名渾身上下全是拒絕,陸場長見他如此正想拒絕就聽秦爽說:“我相信小林同誌,我也選他。”
林賦歸腦袋都要炸了,站在他麵前的林江意有所指地拍拍他的肩膀說:“彆讓我失望。”
秦爽見狀皺皺眉,看了林賦歸一眼又把眉頭鬆開了。
林賦歸在無人的辦公室裡編好試卷,兩份都由他抄寫。林江與秦爽兩人站在門口等待著。林江似乎有些焦慮,不停地在原地走來走去,顯得格外煩躁。
秦爽比他輕鬆不少,在林江總算站定準備考試時,林賦歸陡然說道:“既然是加考,那對答案的準確率應該有要求吧?”
林江大驚失色地說:“筆試怎麼樣考現在就應該怎麼樣考。”
林賦歸慢悠悠地說:“那你把參加筆試的兩百多人全都叫回來考,我看你挺有能耐的。”
林江更正道:“我是按照常規筆試學習的,你們要是改變試卷判題規則,對我很不利,對我不利就是不公平。”
秦爽說:“我同意小林同誌的提議,我願意站在這裡陪你這個老玩意再考一遍也是對我的不公平。左右我就這麼一個意見,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考了。反正我已經在養殖場裡工作,也不怕他們把我趕走。就算在背後戳我脊梁骨我就當不知道。時間長了誰還會記得這個啊。”
“你!”林江被他說的無話可說。
站在辦公室裡的陸場長說:“我認為小林同誌的提議很有必要。咱們場的筆試是為了選擇實踐型優秀人才,並不是死讀書鑽試卷漏洞的書呆子。”
陸場長指著兩端的桌椅說:“就按照這樣辦。你們一頭一尾坐好。外麵這幾位同誌都作為見證人在這邊等你們考完。這次考完成績遜色的人不許再在場裡鬨事,不然我一定會連本帶利討回來。彆以為我這個場長真是個大肚彌勒佛。”
林江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明明是八月底,他拿著試卷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他深刻地認識到這是他人生重要的轉折點,是他能否端起鐵飯碗的關鍵所在。天知道二十年來他日日夜夜都希望自己能拿個鐵飯碗。
這些天他的日子過的太苦,媳婦都要帶著孩子跟他離婚回娘家。他住的平房是一中發給教師的福利房,非教職員工不可以繼續住下去。要不是他跑到一中站在操場上沒臉沒皮地鬨,他早就流浪街頭。
也正是因為他鬨事鬨出了甜頭,一中領導迫不得已答應他在找到下個住房前讓他安頓在平房裡,他也不會突然襲擊跑到養殖場鬨事。
誰也不知道他計算出秦爽真實分數比他差零點五分時是多麼的興奮,大腦充血人都恍惚了。
他捏著試卷走向桌椅坐下,麵對試卷仿佛麵對的列祖列宗一樣虔誠。
他想著自己一定要把答案寫的清清楚楚,他好歹是做教師的人,對於常識知識麵不可能比秦爽窄。就算他不廣撒網,認真起來也不怕誰。也彆是秦爽這麼個二流子。
林江虔誠地將試卷正麵翻過來,剛看到第一題就傻眼了。
一堆英文字母在他的眼皮子地下跳舞,他一個都不認識。
他抬頭往秦爽那邊看一眼,發現他正在奮筆疾書。
他抓著試卷的手緊了鬆、鬆了緊,最後忍無可忍站起來指著試卷說:“為什麼全是鳥文?”
林賦歸坐在最前麵的辦公桌前監考,見到他這樣問,早就有所準備。他抽出一張最近縣政府對於複合型人才的引進計劃,送到林江麵前彈了彈說:“場裡招人跟著製度走,尼克鬆都訪華了,高考都有英語了,你怎麼連最簡單的英文字母都不認識呢?你是中學老師這個難度也就是入門水平,題目也就五道,你彆告訴我踩到你的盲區?”
“我、我...一題四分,五題二十分。我就算後麵全做對了也隻能拿到八十分。”林江憤怒地說。
林賦歸搖搖頭說:“你說的不對。”
“怎麼不對?”林江問。
林賦歸輕笑出聲,在林江不耐煩地視線下說:“後麵的題目你根本不會拿到滿分。你要是拿滿分,我把我的位置讓給你。”
“小林,你彆跟他說這種話,他可是會當真的。”秦爽抬頭跟林賦歸說。
“老子做給你看,這裡所有人都聽到你剛才說什麼了,你可彆後悔。”
林賦歸不以為意地跟說:“那就請吧。”
林江做回到座位上,跳過最開始的五道題開始往下看。
‘請問豬崽斷奶、保育、生長方法有哪些?’
‘概述豬群基本免疫程序。’
‘配種、妊娠、豬乳的管理方法有那些?’
‘簡易敘述生物安全養豬的豬場選址與管理方法。’
......
林江頭上的汗越來越多,炙熱的天氣仿佛灼燒著他的呼吸道,讓他艱難粗重的喘息。
“完全跟筆試的常識題目不一樣...這些彆說是我,就連秦爽恐怕也做不出來。你根本就是胡亂出題,這些已經遠遠超越筆試難度,太專業、太深奧了。”林江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滿頭大汗地說:“我看這些題目你自己都做不出來。”
林賦歸笑著說:“首先你要明白這是一場分數的比試。不管你們正確率多少,得分高的就被錄取,這是進這個辦公室前大家都認同的。其次,最開始選擇我出試卷的人是你,我這樣也是為場裡挑選出優秀的專業型人才,不需要場裡再花費時間培養。”
陸場長非常滿意,笑嗬嗬地說:“這可是小林同誌為咱們場費的苦心啊。”
其他人早就看林江不順眼,知道他推傷孫大爺後更是討厭他,巴不得他一輩子進不到場裡來。孫大爺為人的確招人嫌,但是好歹都是養殖場的人,同一個單位的必須抱團。
林賦歸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這樣出題,他抽出林江的試卷見他一筆未動,整張試卷上隻有問答題空白處寫著幾個可憐巴巴的‘答’。
“最後一點,我出的這些題我都會做。”林賦歸在陸場長等人的詫異之下,拿起筆飛快地連續寫出問答題的答案,看的在場所有人瞠目結舌。
“這些知識都是我在參加筆試前掌握的,作為一心想要在養殖場發光發熱的人來說,最大限度的掌握專業知識,也是對這份工作的尊重。”
“說得好,小林同誌不愧是咱們場的筆試狀元。思想覺悟也是狀元級的。”陸場長欣慰地不行,狠狠地拍著林賦歸的肩膀說:“你去看看秦爽的分數怎麼樣。”
秦爽咧著嘴把試卷送到林賦歸麵前,吊兒郎當地說:“兄弟,你說咱多少分咱就多少分,絕對不會懷疑你的個人水平。”
林賦歸見到他寫了前麵五道英語題,實際上題目簡單到讓人發指。基本上學過幾天英語的人都能做對。
“簡單題也對了幾個地方,看來小秦同誌在咱們場裡工作態度還是有的啊。”陸場長看著最終判出來的41分,居然表示很滿意:“老林同誌,我看你也不要繼續無理取鬨下去,該回哪兒去就回哪兒去吧。”
林江麵對著碩大的0分久久沒有說話,肩膀劇烈的顫抖。他猛地站起來,拿著鋼筆頭就要往陸場長脖頸上戳過去,林賦歸反應極快地將陸場長推到一邊,躲過了突然襲擊。
保衛科的人見狀蜂擁而上,再一次把林江捆綁起來。
陸場長終於不是笑嗬嗬的摸樣,他垮著臉跟林賦歸和秦爽說:“你們先回各自的崗位去,剩下的事情就不浪費你們的時間。我要看看他到底多大的本事,居然敢把我當做泥人捏。”
林賦歸跟秦爽走到外麵,聽到裡頭亂哄哄的。
秦爽搭著他的肩膀說:“兄弟,什麼話都彆說了。今天下班咱們找個地方喝一杯,我先乾為敬。”
林賦歸直言拒絕:“不成,我下班還得給我媳婦打工賣鹵菜呢。”
秦爽:“......我真沒見過你這麼怕、這麼顧家的好男人。”
其實他想說的是‘怕媳婦’,想到今天林賦歸出英語題實際上也是幫了他,大言不慚地說:“那我帶上酒,就在你家攤位上喝點?”
林賦歸想了想說:“不許偷拿我媳婦的鹵菜。”
秦爽:“......你等我找個比你媳婦更會做菜的。哼,我買行不行?”
“那我給你打折。”林賦歸笑著說:“其實你也不用感謝我,正經是因為縣裡跟咱們場下達的文件對職工專業程度和外語上麵有要求。”
“我還不知道你啊,最大公無私。”秦爽嘴巴裡這麼說,心裡也明白林賦歸多少還是偏袒了他,不然英語題目難度不會那麼淺,按林賦歸的英語水平,遠不如此。這樣他就跟林江倆人的分數就不會拉開這麼大,以碾壓的方式讓他光明正大地站在養殖場裡,再也不怕彆人會以為他真是因為陸場長加了五分而進來的。
林賦歸和秦爽下班後,如約騎著自行車到了市集。
蘇桃的攤位就在原來多餘的攤位上,她正在拿著小袋分著鹵菜。主要是蘇桃嫌顧客太多稱不過來,就按照差不多一斤的重量分成袋裝,這樣衛生快捷。
最近天氣炎熱,沒年沒節的。老百姓兜裡沒多少錢,就由每天殺豬改成隔天殺豬。
蘇桃鹵菜攤上的菜品不再是以豬類為主,逐漸偏重在素菜方麵。
她的攤位離市集後院不遠,白天是他們一起吃飯的地方。到了夏季會有附近的人擺攤燒烤,趁著涼爽的傍晚一飽口福的人越來越多。
蘇桃也及時添加了鹵水花生、毛豆,一袋隻賣三毛錢,想要在後麵喝酒的人時常順路買上一兩袋,邊等燒烤邊磨牙。
她的攤位剛開兩個月,生意還算過得去。曾經在蘇家肉鋪買肉的顧客見到她開了鹵菜攤,價格便宜分量大,也會想著給家裡順便帶點加個菜。
主要是天熱,一般人家還沒普及電風扇。有了電風扇也舍不得老開,覺得費電。一天忙到晚,沒啥胃口,倒不如晚上吃點鹵菜就點稀飯或者乾脆配點小啤酒。
蘇桃的鹵菜攤上的菜品跟彆人家有著大大的不同。彆人家多以鹵素菜為主,菜品少的可憐。換到蘇桃手裡豬類的鹵菜如鹵豬蹄、豬頭肉、豬耳朵、肥腸、豬肝、豬心頭,豬口條等等,還加了鴨腸、鴨胗、鴨脖、鴨頭、鴨鎖骨、鴨腿等一係列後世才會有的鴨貨。
經過兩個月的實驗調整,到了八月底攤位上又多了藕片、海帶結、千張、土豆、鵪鶉蛋、腐竹等素菜。
有的顧客見到品種多的嚇人,每樣都想試試看,蘇桃還大方的提供試吃。還能少量多樣地給顧客抓取心意價格的菜品。
一來二去,鹵菜攤在市集上小有名氣。
蘇桃到底是蘇家人,做事不摳唆,分量給的足足的。加上她的味道把握的很好,每天都會在攤位上忙的團團轉,回到家收拾完第二天要用的材料後,倒頭就睡,跟林賦歸說話的時間都少了。
要不然林賦歸怎麼會黏糊糊地非要幫蘇桃賣鹵菜,最近兩個月交流少了,他追媳婦的步伐都減慢。感情一直沒進展他也上火啊,就怕人來人往的市集裡突然出現個讓蘇桃心儀的野男人咋辦。
秦爽跟著林賦歸走到市集裡,正值下班時間,裡麵擠著不少人。買什麼東西的都有,菜啊、肉啊、臉盆啊、菜刀啊、中藥啊、布料啊...琳琅滿目地看著他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