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華, 敏華……”
工廠車間裡，機器的聲音在所有工人的耳邊轟鳴著，大多數時候，哪怕說話的人就在耳邊, 也未必能聽清說話聲。
溫敏華一直在用心看著麵前的機器, 直到身旁有人扒拉她的手，她才循著手的力度轉過頭, 看著來人大聲喊話：“怎麼了？”
“外麵有人找你。”對方也打著聲音喊。
“啊？”溫敏華再次問道, 她隱約聽到幾個詞, 卻無法整理成一句話。
直到站在她對麵的人指了指門外, 她才意識到或許是外麵有人找她。
用動作道了謝之後，溫敏華邁步往大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摘手上戴著的手套，把臟兮兮的手套卷成一團, 塞進衣服口袋裡。
沒過多久，她走到了門口, 也見到了站在門外的人。
因為離機器遠了些，耳邊的轟鳴也便小了許多, 溫敏華卻習慣性大嗓門，喊話道：“小睿，你吃過飯沒？”
“吃過了, ”來的人不是彆人, 正是耿睿, 說話時, 他把紙包著的包子遞給溫敏華，“姐，你吃包子。”
“不吃不吃, 你自己吃就行了，”溫敏華立即說道，看向耿睿，“你現在怎麼樣？回去過了嗎？我聽說你去年年中就自己出來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缺錢？缺錢的話我可以借你點。”
兩人的歲數相差比較大，耿睿跟著季遇四處跑的時候，溫敏華已經出來工作了，但因為她工作掙的錢也不是很多，平時基本不敢回福利院，隻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會帶著東西回去。
溫敏華出來早，那時候整個福利院，彆說是高中，初中畢業的都沒有多少。
因為沒多少文化，出來也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
唯一的好處就是當時不像早些年那樣難以進工廠，八十年代初期的時候，要找份工廠的工作還是可以的，隻是累一些，工資低一些。
耿睿對溫敏華在外頭的情況不算太了解，隻是之前季遇提起做頭飾生意的事，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溫敏華。
不為彆的，隻因為溫敏華的日子要更難一些。
“文文還好嗎？”耿睿問道，文文是溫敏華的女兒，他見過兩回，因為生了病，偶爾跟著溫敏華回去福利院的文文，總是臉色蒼白。
“挺好的，”溫敏華笑了笑，“這兩年工資漲了些，而且文文歲數也大了，醫生說她那個免疫力逐漸有在增強，身體體質比之前要好很多，不容易生病。”
“姐你現在忙嗎？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聊一會兒。”耿睿說道，他還是希望溫敏華能答應去賣發圈，這樣的話她的生活能更好些。
“我進去說一聲。”溫敏華沒有彆的想法，轉身往廠裡走去。
過了一會兒，溫敏華跑了出來，走到耿睿身旁：“還沒到吃飯的時間，我帶你去附近的小花園坐一會兒，我的同事人挺好的，我跟你可以多聊聊，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用跟我客氣。”
到這時候，溫敏華也認為耿睿肯定是遇到了麻煩。
她當年離開福利院出來的時候，耿睿還很小，兩人相處不算太多，但在她心裡，耿睿也算是她的弟弟。
如果耿睿真的有需要幫忙的情況，她不能坐視不理。
“我現在在做小生意。”耿睿直接說道，知道溫敏華忙，沒有跟她說太多有的沒的。
“小生意啊，”溫敏華愣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頭，“那這還挺好的，現在都放開了，做小生意的人越來越多，好像是挺賺錢的。”
“我在跟遇姐一起做生意，”耿睿轉頭看向溫敏華，“在夜市賣背心，一件能賺一塊五毛錢。”
“是小魚嗎？你在跟小魚一起做生意？”溫敏華說著，臉上帶了笑，“沒想到一轉眼，小魚都這麼大了，你小時候就愛跟著她跑，沒想到長大也是一樣。”
說完這番話，她才說起掙錢的話題：“賣一件能掙一塊五很不錯啊，那你們現在挺好的，比我有出息多了。”
“我這次來找你，也是為了這件事，”耿睿說道，把來之前跟季遇一起計劃的打算說了一遍，“敏華姐現在就上白班，晚上可以再賺一筆錢。”
“我嗎？”溫敏華指著自己，連連搖頭，“我不行。”
怕耿睿誤解，溫敏華再次開口：“對不起，我不是不願意，但我確實不擅長跟人打交道，還要跟那麼多人去打交道，我真的做不了。”
耿睿皺了皺眉頭：“真的不行嗎？我覺得這樁生意肯定很賺錢的。”
“對不起啊，我讓你失望了，”溫敏華聲音低了些，“但我實在是做不到。”
耿睿還想多說什麼，可看著溫敏華的表情，他就知道對方恐怕是真的做不到，他也知道不同的人性格不一樣，隻是他以為自己可以說服溫敏華。
告彆溫敏華之後，他有找了幾個自己知道去處的，從福利院出來的人，幾乎都對他的提議表示拒絕。
後麵遇到一人的時候，他忍不住開口：“我們其實很會跟人打交道，不是嗎？”
“但我現在不想了，”對方麵露苦澀，“小時候的我很想表現得開朗一些，希望有人能看中我，但那樣的討好讓我感到很痛苦，所以長大之後，我寧願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也不願意再討好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