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出差後,餘笙每天忙工作,開不完的會、處理不完的文件,還有加不完的班,她想起他的次數寥寥無幾。偶爾他發了消息過來,她不是在開會就是在應酬,兩人的消息差了時間,有時候她想起來回,回看消息發現過了那個點,又沒什麼好回的了。
他在與不在,沒什麼區彆。
陸衍出差的第三天,餘笙選完禮物,還是她一眼看中的玉牌。因為是送給他姑父的禮物,她挑了又挑,又挑出兩個備選一起發過去。
他看完後,選了她一眼看中的那塊。
他們一樣的審美。
她讓他發個地址:【等會兒給你發快遞。】
玉牌畢竟貴重,餘笙想著蘇州不遠:【不行我找人給你送來。】
她知道他忙,儘量不讓他操心這些事。
陸衍直接電話過來:“目前進度比預想快,去北京前一天應該能回上海。”他沒說的是他為了擠時間,這幾天一直在趕進度,不過,他也不能完全確定是否真能趕回來。
餘笙說“好”,她聽到電話裡有說話聲,也不多打擾他,“你忙。”
結束通話,她看手機,通話時間36秒。
餘笙繼續忙自己的。
陸衍出差的第五天是周末,餘笙在公司加班,回家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她剛換好衣服,阿姨來了。
阿姨大包小包裝了菜,她去幫忙。袋子裡部分是超市買的,一部分是阿姨親戚自己種的新鮮時蔬。
“剛回家?”阿姨看餘笙頭發吹得半乾,推測她剛回家不久。
餘笙點點頭,打開冰箱。她不善家務,隻蹲在一邊看阿姨分裝,沒上手添亂。
阿姨心疼她:“工作做不完,你這周末還要加班,要注意休息。”她一開口就停不下來,“這幾天上海冷,早晚溫差大,你早出晚歸得注意保暖。”
餘笙被碎碎念,一點不覺得煩。母親都不曾這麼念叨過她,她既新奇又覺得挺溫馨的。
家裡的阿姨是陸衍請的,兩年前他們領證,阿姨就來了。他們異地時間更多,即便是兩人都在上海的時候,她也總出差,阿姨基本隻在他們都在家時天天來,平時就是定期來做個打掃煮煮飯。
“今晚煲個湯給你補補。”阿姨邊放菜邊問她,“宮保雞丁還是魚香肉絲?”
餘笙對吃的不挑,她早早出國,加上兩個閨蜜都是上海人,她跟著吃吃喝喝,口味也偏甜,“魚香肉絲。”
阿姨笑:“行,拌飯好吃,蔬菜呢?就炒個青菜。”
餘笙說“好”,順手從冰箱拿了瓶椰子水,沒來得及擰瓶蓋呢,忽然被阿姨截住,“誒,這兩天可不能吃冷的,要喝就喝熱水。”
阿姨接過她手裡的椰子水重新放冰箱,生怕她不樂意反悔,趕緊地把冰箱門給關了,“你就這兩天了,不然得疼。”
餘笙怔忪。
她痛經,這事阿姨知道,她不知道的是阿姨連她生理期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
阿姨拿了要用的食材出來,見餘笙愣愣的模樣,以為她饞椰子水,眼疾手快給她倒了杯熱水塞她手裡捂著,“小陸要看到你喝冰的,他可得心疼了。”
餘笙不解,不明白阿姨為什麼提起陸衍。
阿姨沒意識到,自顧自說:“小陸可對我叮囑了不讓你喝冷的,說你疼起來遭罪。”叮囑是真的,她也有心替陸衍說好話。
餘笙反應不過來,她想起阿姨發現自己痛經那次,她躺在被窩,臥室到餐廳幾步路都走不動,也沒什麼胃口。後來她迷迷糊糊睡著,醒來床頭櫃擺了個保溫桶,裡頭是一杯紅糖薑茶,還有一碗南瓜粥,粥裡加了山藥和紅棗片。
她當時沒細問,但應該就是阿姨。因為從那以後,阿姨就時不時會給她做暖宮的藥膳。
至於陸衍,她以為阿姨這麼說是好意。
“對了,你跟小陸打算要孩子嗎?”阿姨進廚房。
餘笙反正沒事,跟進去幫忙。看阿姨熟練係上圍裙開始洗菜,她也開櫃子找圍裙。
家裡總共就兩件圍裙,一件阿姨的深色偏女性審美,一件深灰色沒什麼紋路。她驀地想起她從柏林回家,陸衍圍著圍裙,端了碗熱湯麵的畫麵。
就是那時,因為他,她破天荒有了家的感覺。
冷不丁的,阿姨這句“孩子”澆了盆涼水,餘笙低頭穿上圍裙,“暫時還沒有。”
其實是壓根沒考慮過,她始終覺得他們這段怪異的婚姻不長久,畢竟陸衍連離婚協議都提前簽好了,還有她的行李箱還在玄關擺著,隨時準備拿走。
阿姨生怕自己一個外人說多了她不愛聽:“我沒彆的意思,更不是催生。”
餘笙笑笑:“我知道的,阿姨。”
阿姨跟他們兩年的感情,她跟阿姨說過的話比這幾年對著自己父母還要多。
“還早,我跟陸衍也年輕。”餘笙搪塞。
阿姨偏頭看她一眼,指點她洗菜,又說:“家裡多個孩子熱鬨,生了孩子好好坐月子,這痛經的毛病也能給坐沒了。”她先切肉,發現手邊沒盤子,剛要去洗,餘笙就遞過來一個,“你跟小陸長得好,這以後的孩子得多好看啊。”
餘笙笑了一下,阿姨一直“小陸小陸”的叫,莫名喜感。
阿姨聽到她的笑聲,也笑了,“小陸之前說他想要個女兒。”
餘笙笑容一滯,心裡頭驚訝。陸衍從未跟她說過,彆說孩子,領證到現在他們都分房睡。
阿姨從不收拾他們臥室,不知道這事,“女兒好,我家老頭子就把女兒寵上天,有時候我都嫉妒。”
餘笙沉默,隻跟著笑。她跟陸衍間差的不止是她跨越不了的家世背景,更是兩年前那筆未算清的爛帳。要是如阿姨說的他喜歡她,那她才叫真惶恐。
她跟他沒法談情說愛,至少現在是。她覺得目前兩人的相處是最好的狀態,其他的,她避之不及。
阿姨先備的是魚香肉絲的食材,餘笙在邊上看著,想起隻要她在家吃飯,阿姨做的幾乎都是她愛吃的,即使陸衍在也一樣,“阿姨,以後不用緊著我的口味。”她不了解陸衍的喜好,但也知道他不好甜口。
“這不行,都是小陸交代好的,你吃什麼他就吃什麼。”
餘笙沒料到阿姨這麼說,突然不是滋味。
“小陸說他不挑,吃什麼都行。”
“小陸還說,你比較辛苦,得先顧著你。”
“哦,小陸說了……”
大平層地方大,廚房格局也大,餘笙和阿姨一人一個洗水池,誰也挨不著誰。流水聲、切肉的聲音,還有一聲聲“小陸”,明明陸衍不在,卻好像他不曾離開過一樣。
餘笙的心像是入了油鍋,小火到大火,滾燙。
“阿姨,我跟您學學煲湯。”阿姨煲的湯好喝,她突然想學。
阿姨眼睛一亮,停下刀,她仿佛是抓到了什麼,笑著打趣:“學了給小陸做?那阿姨肯定得教會你。”
餘笙但笑不語。
阿姨手把手從切排骨開始,教著教著就要說“閒話”,“這就對了,夫妻之間就該這樣。”她是看兩個人相敬如賓怪彆扭的,今天話都說到這份上,她不多說兩句心裡癢癢,“不像我們那個時候,女人一定得洗衣做飯,也不像現在非得叫喚著什麼女性獨立,那叫什麼女權來著?是吧,是叫女權吧。”
“嗯。”餘笙接過刀換她切,順著排骨紋理,她切得小心翼翼,也不忘回應阿姨。
“夫妻間沒誰壓過誰一說,不就是我愛你,你也愛我,我退一步,你也讓讓我。沒什麼是誰應該做的,也不是非得分男人做,女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