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麵露驚恐, 恐懼一點點爬滿全身,被扼住喉嚨那一瞬間,他眼前模糊一片, 耳中不停的嗡鳴, 腦子裡全是淒厲的哭嚎。
那些哭嚎之聲讓他頭皮發麻, 他仿佛看見了無數個像他一樣的厲鬼被麵前的凶靈撕碎。
這個世界陰氣稀薄,鬼怪很難生存,但是麵前這隻惡魂, 卻吞食過那麼多靈魂。
屠夫知道,殺人的時候, 一切都是美好的。
刀子隔開皮肉,血花迸濺,人的身體是香的。
但鬼不一樣,無論何種靈魂, 都承載了怨戾與苦澀, 殺掉鬼或者吃掉鬼, 那滋味全都不怎麼美好,所以自詡殘忍如他, 也很少吞食那些靈魂。
在此之前,他並不覺得殺掉一個可以看見他的脆弱女孩是什麼難事, 可這凶殘的惡靈,又是哪裡冒出來的,為什麼要保護她?
厲鬼手中的鋸骨刀在顫抖。
以前,握著這把刀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身體中充滿了力量。
可是現在,即便握著這把刀,他也無力朝這個恐怖的男人揮出。
宋淮青的手下不停用力, 他臉上的表情被攏在陰影之中,喬薇薇一開始後退,是不想被這散著臭味的厲鬼給沾到身體,現在,他被宋淮青壓製,她便想向前,問他是如何找上她的。
可是她剛走了幾步,男人就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溫柔的對她說:“乖,不要看。”
喬薇薇的長睫毛掃著宋淮青的手心,屋子裡響起開門的聲音,花容和袁博義全都被外麵的動靜給叫出來了。
花容驚訝的看著麵前握著刀的屠夫,“這裡怎麼會有外人?”
宋淮青的氣場一向霸道強大,幾乎沒有其他鬼魂敢靠近這座宅子的。
袁博義皺著眉,圍著那厲鬼轉了一圈,屠夫的脖子幾乎被宋淮青擰斷,他跪倒在地,微弱的喘著氣,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這裡的危險。
他麵露驚愕,神情一片恍然,那差點要了他命的惡靈卻強迫他抬起頭,冰冷的問他:“你是怎麼找上她的?”
厲鬼的胳膊被暴力撕開,身體變得殘缺,一陣戰栗之感襲來,他不敢不回答他的問題——
“她的身上……有一股味道……”
花容聞言,皺眉站到喬薇薇的身旁,真的仔細在她身上聞了聞。
花容不是厲鬼,她死後的執念不摻雜半分險惡,所以喬薇薇身上的印記並不吸引她。
但是這樣有目的的尋找著,花容還是在喬薇薇肩膀發現了異樣。
喬薇薇低頭看去,是臨走前被宋霖碰過的地方。
她就說麼,那個男人看著就沒安好心。
喬薇薇抱著自己的雙臂,說了今天的事情,然後直直往屋裡跑去,她要換一件衣服!!
站在衣櫃前,她聽見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喬薇薇拎著衣服的手一頓,知道這是宋淮青在絞殺那隻厲鬼了。
她垂著眼睛,眼中並無懼色,但是卻帶著不少疑惑。
如果宋霖會這樣的招數,那麼他八成就是把宋淮青害成了這樣的人,如今他對自己出手,又是什麼意思?
他已經發現宋淮青了,故意在試探自己嗎?
還是他另有所圖?
喬薇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翻開了原本的劇情。
一開始,她對陳媛的事業故事和愛情故事並沒有興趣,所以隻是匆匆一掃,沒有認真關注,可如今,這個“男主角”又開始與他們的命運糾纏,喬薇薇不得不開始重視他,對他重新進行評判。
原劇情中,陳媛邂逅宋霖,她驚喜的發現,宋霖是她的救命恩人。
而宋霖也對陳媛表現出了足夠的禮貌和好感,兩個人在宋夫人下午茶會的第二天便約著去外麵吃飯了。
那時的陳媛還與劉藝豪和王嘉輝保持著曖昧的關係,可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劉藝豪快要與喬薇薇訂婚了,劉家小公子不滿心愛之人成日與陌生的男人走在一起,要阻攔兩家人的訂婚計劃,公開對陳媛表達愛意。
而王嘉輝這個音樂家卻含蓄多了,他待陳媛為自己的知己,也從沒真正直白的向其表達過自己的愛意,眼看對方有了真心喜歡的人,便默默退出,沒有給對方造成一丁點困擾。
劉藝豪理虧在前,本就與喬薇薇有斬不斷的關係,眼見著陳媛與宋霖越走越近,根本沒法鬨。
所以陳媛與宋霖的感情順理成章。
宋霖隨姑姑來到雨城,打的就是分公司的主意,這麼多年,他一直都跟在宋玉婷的身邊,兢兢業業的給她當助手,為的就是宋玉婷能夠認可他的能力,讓他做分公司的總裁。
而這次在雨城,他們一切順利,宋玉婷對宋霖的表現很滿意,自然就將分公司的業務交給了宋霖。
宋霖留在了雨城,一邊跟陳媛談戀愛一邊打理公司。
他做得順風順水,沒多久就立了大功,升調了總公司,得到了宋玉婷的重用。
而陳媛已經成為他的未婚妻,兩個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雨城這個地界,人人聽了他們的名字,都會誇讚幾句般配。
喬薇薇深深的皺著眉頭,盯著一個個宋霖的名字,眼中閃爍著冷芒。
書上所述,宋霖接手雨城分公司之後一切順利,可這全都時候因為他偷了宋淮青的氣運,才如此成功。
否則,這個廢物男人跟在宋玉婷身邊十年,有那麼多的好資源好機會,怎麼一直都沒出頭呢?
喬薇薇越想越不對,她覺著自己可能還是沒抓到關鍵。
可外麵的嘶叫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她收起思緒,走出房間,看見了花容和袁博義。
花容擔憂的看著她,問她:“是不是嚇到了?”
喬薇薇卻反過來笑她:“我看你好像比我嚇得更嚴重一些。”
花容不但沒被她逗笑,反而更嚴肅了起來:“你若是真的遇到了將淮青害成這個樣子的人,那要更加小心才是,小心被他算計。”
喬薇薇安撫了她,袁博義也在旁邊勸了兩句。
喬薇薇拍了拍花容的肩膀,左看右看,奇怪的問:“宋淮青呢?”
花容歎了口氣:“去後山了吧。”
喬薇薇皺眉,剛要說他怎麼不進來,可是想起宋淮青剛才的眼神,抿了抿唇,收回了口中的話,抬腳就往外走。
喬薇薇說:“我去找他。”
門外,那股難聞的味道還沒有消散,但是卻隻剩下了夜色和星光,喬薇薇走在漆黑的路上,偶爾能聽見夏日的蟲鳴,清脆的蟲鳴擠走了剛才刺耳的慘嚎,她走上陰坡,看見了那立於冷月下的身影。
喬薇薇快走兩步,跑了上去,從後麵抱住了男人的腰。
宋淮青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轉過身,將她抱了個滿懷,問她:“出來做什麼?”
喬薇薇皺了皺鼻子,她能聞到一股冤戾之氣,正是因為這個味道,男人才沒去找她的。
她說:“我想看看你,你受傷了麼?”
宋淮青笑了笑,撥了撥她的頭發,輕聲說:“沒事。”
隻不過,想起那隻厲鬼,他又沉了臉色,“宋霖是誰?”
這是喬薇薇剛才進門之前提到過的名字,她說她離開宋家之前,宋霖拍了她的肩膀,可宋淮青聽見宋霖這個名字,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喬薇薇說:“宋霖是宋夫人的侄子,這些年你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都是他待在宋夫人的身邊,給她做幫手的。”
頓了頓,她又說:“宋夫人叫宋玉婷,是你的母親……應該是的……”
這世界上應該沒有第二個恰巧在十年昏迷不醒的宋淮青了。
聽見宋玉婷的名字,宋淮青心中微動,仿佛有什麼記憶,就要破土而出。
*
同樣的夜晚,宋玉婷敲響了小兒子的房門。
宋淩煊正在打遊戲,劈裡啪啦的,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屋子已經被他弄亂,宋玉婷怎麼看都覺得這不是人住的地方,這是狗窩。
她敲了敲門,也不等宋淩煊回應,徑直打開門走進了小兒子的狗窩,宋淩煊一開始隻以為親媽是要喊他下樓吃飯,剛要說自己不吃了,就見宋玉婷自己開門走進來了。
宋淩煊條件反射的後撤,警惕道:“乾什麼?”
宋玉婷看見他這副模樣就手癢的想打他,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一把奪走了他手裡的手柄。
宋淩煊覺得不太妙,他說:“是叫我吃飯嗎?”
宋玉婷睨了他一眼,道:“你還知道家裡有飯吃呢?”
宋淩煊將近半年都沒在家裡吃過飯了。
聞言,宋淩煊撇了撇嘴:“在家裡吃飯膈應。”
他知道他一說這話,宋玉婷得揚手揍他,可是他還是要說。
結果他親媽隻是瞪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宋淩煊開始覺得不對勁兒了。
宋玉婷見他這副模樣,才驚覺自己與親兒子好像真的變得有些陌生了。
這個發現讓宋玉婷心中開始惶恐,她把宋淩煊往自己跟前拽了拽,然後道:“彆鬨,媽想跟你好好聊聊。”
這些年,宋淩煊已經習慣了與宋玉婷頂嘴,但是宋玉婷忽然這樣好好跟他講話,姿態還放的這麼低,反倒是讓宋淩煊開始不適應了起來。
他不怎麼確定的問:“您想跟我聊什麼?”
宋玉婷說:“我想跟你聊聊宋霖那個孩子。”
宋淩煊麵色一變,就要翻臉,宋玉婷擰著他的胳膊,讓他老實點,然後說:“媽知道你不喜歡他,我不是來給你們當和事老的。”
宋淩煊的麵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他哼哼唧唧的說:“那您想聊什麼?”
宋玉婷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你知道的,你爸身體不好,離開的早,以前還有你哥哥幫我,可你哥哥現在躺在醫院裡醒不過來,媽就想著,可以再培養一個繼承人,咱們宋家這麼大的家業,不能後繼無人,你這臭小子性子太野,非要跑去拍戲,你也不是那管公司的料,我總得把家裡都打理好,才能讓你安心在外麵拍戲啊。”
宋玉婷這些話全都藏在心裡,她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很少這樣推心置腹與孩子交流,可是喬薇薇下午的話給她帶來的震動很大。
她是瞧不上陳夫人那樣的人的,可是他們卻都在做同樣的事情——把自己的孩子越推越遠。
陳夫人性子傲,不願意向任何人低頭,彆人都要求著她才行。
但是宋玉婷不是,宋玉婷不想因為這樣的倔強失去最愛的親人。
這件事,她跟宋淩煊都有錯,宋淩煊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她是他的母親,她有引導他的責任,她幾乎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大兒子,這是當初她與自己的愛人共同構築起來的家,她不能再失去小兒子,讓這個家徹底垮下。
宋淩煊聽著母親的話,抿抿唇,極不情願的說:“什麼叫把家裡打理好是為了讓我安心拍戲啊,您不是不樂意讓我拍戲麼?”
大哥剛出事那會兒,母親把宋霖接到自己身邊,他確實很憤怒。
當初踏入娛樂圈,其實多半也是為了氣宋玉婷,叛逆的小孩就是這樣,你越不讓他做什麼,他就非要做什麼。
後來,他真的喜歡上拍戲了,成天跟宋玉婷叫板,滿世界亂跑,就是不回家。
他本意是想引起母親的注意,讓母親的關注點回到自己身上,不要去管那個非親非故的宋霖。
可效果卻適得其反。
他離家越遠,母親和宋霖的關係就越近。
宋玉婷又狠狠擰了他一把,道:“我若真不願意讓你拍戲,你以為還有導演敢用你麼,我隻不過是覺得你在外麵的時間太長了,你大哥已經那樣了,你還不多回家陪陪我這個媽麼?”
宋淩煊的臉開始有點燒了,娛樂圈拽王難得一副無措的模樣,隻能撓撓頭,訥訥的說:“誰知道你怎麼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