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微笑羔羊(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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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陸語噥睡得很不安穩。

她從小醜雜技團回來的路上差點迷路,那些從小鎮外圍彌漫而來的灰霧將整個小鎮籠罩起來,人處於濃霧中就像中了掉血buff。

她勉強靠著觸手撐到回家,中途還翻了幾戶人家的窗,卻發現鎮民們都離奇消失了,屋內飄著灰霧、並沒有打鬥痕跡,地麵牆壁積了厚厚的灰塵與蛛網,像是很久沒有人在這裡生活。

陸語噥沉吟:“說起來……娜莎的記憶裡好像也沒有關於夜晚的畫麵。”

一瞬間她心中湧上許多猜測,但比較之下可能性最大的猜測是:梅裡小鎮的夜晚,似乎處於另一個時間節點,陳舊、腐朽、所有人都離開或者消失了——除了玩家。

所以夜晚是十分重要的任務節點。

係統界麵的存活玩家數量顯示為7,不知道現在藏在哪裡、有沒有發現小鎮的異樣,陸語噥思考片刻,決定還是先回家堵上門窗休息。

——她的身體素質在玩家裡墊底,之前靠和異化NPC戰鬥分來的能量因為灰霧buff緩慢而持續地降低,出去找人不太行,但可以獨自撐到早上。

黑山羊之觸的共鳴度提升到20%之後,等級依然是C級——雖然沒有升級,但兩條觸手上的尖牙和膿包數量卻變多了起來,半透的白膜下甚至長出了猩紅膨大的眼球,每一隻差不多網球大小,上麵蒙著還未蛻去的灰白的翳。

陸語噥還沒適應與觸手共享的大片視野,新生的眼球視線很模糊,當她閉上眼睛的時候,仿佛置身於一個朦朧的三維空間,就像睜著眼睛入睡一樣。

對常人來說這樣睡覺很難,但對現實世界重度失眠三個月的陸語噥來說,沒有無序的囈語、沒有夢境裡奇詭的秘銀王座和白骨纏繞的手……這真是一場難得的長睡眠。

直到第二日早晨的報時鐘聲響了七下,陸語噥幾乎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一遍,難得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出神。

窗外晨曦微露,昨夜的灰霧已經散儘。

街道上,鎮民的交談聲一如既往、溫馨祥和。

存活玩家數量依然為7,昨晚是個平安夜。

觸手們正在互相拋著羊皮錢袋玩,羊皮錢袋一邊被拋來拋去一邊可憐兮兮地咩咩叫,見主人醒過來之後刻意咩得很大聲,又被觸手捂住了嘴——天知道一個羊皮錢袋的嘴到底在哪裡。

這個場麵特彆像是鏟屎官醒來看見家中的貓狗互搏,隻是它不該出現在一場可能真實死亡的遊戲裡。

在這一刻陸語噥突然理解了古代的“熬鷹”——那種剝奪雄鷹的睡眠來消磨其野性、並在之後給出甜頭以收服猛禽的殘忍馴養辦法。

在這場遊戲裡,她才是那隻鷹,隻是鷹有利爪,也有天生的野性。

“啊。”陸語噥突然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讓我們看看是誰熬死誰。”

……

像往日一樣,上午八點整,售票員“娜莎”準時拉開了售票亭的玻璃窗。

沒有灰霧,沒有彩燈,但白天的雜技團多了很多工作人員,正在搬運演出設備。

他們都穿著便於乾活的麻布襯衫和工裝褲,看起來不是表演者而是從鎮上雇傭的鎮民,其中不少都認識娜莎,見她來了還和她打招呼。

“小娜莎,團長找你呢。”一個大胡子胖子從帳篷後麵走過來。

他係著不怎麼乾淨的圍裙,看起來是負責餐食的廚子,一邊說話一邊還給陸語噥遞了一長條梆梆硬的雜糧法棍與一小桶清湯——這便是今日的夥食了。

放在以往,“娜莎”肯定放著這些粗糙的食物不吃而自己買鬆軟的點心,但陸語噥清楚這時候一個銅幣都不能浪費,她欣然接受,甚至還對大胡子笑著道了聲謝。

送走有點受寵若驚的廚子之後,她收斂了笑容,開始思考霍奇團長突然找她的原因。

——要麼是對方察覺到了羊皮錢袋的“背叛”,要麼是他知道了昨晚她來雜技團碰到小醜的事情,無論哪個都不是好應對的。

但目前距離演出還有兩天,她不覺得團長會在這個時候撕破臉。

這樣想著,陸語噥往主帳篷的方向走去。

掀起帳篷的入口,裡頭自有乾坤:

隻見3/4圓環形座椅如同歌劇院一樣一層層往下堆疊,整個觀眾席足夠容納三百餘人,大得仿佛一片獨立的異空間,而最中心處就是寬大的圓形表演台,足夠馬術師騎馬奔走,沙金色的星星幕布遮住了剩餘1/4環形的後台場地。

霍奇先生的辦公室就在後台,“娜莎”曾經去過幾次,每次霍奇先生都笑眯眯地端坐在寬大辦公桌後麵,仿佛從不離開那個座位上廁所一樣。

“噠、噠、噠。”

鞋跟和地麵的敲擊聲在空蕩蕩的主帳篷內回響。

越往下行,就越能嗅到某種粘稠而腐朽的氣息,聞著像牲畜、血液和泥漿的混合發酵,如無法驅散的病灶盤踞在深處,不斷不斷向外擴散彌漫,令人作嘔。

少女秀氣的鞋尖踩在辦公室門前的地毯上。

明明看起來乾燥的地毯像黏膩的血肉一樣凹陷下去,甚至微微起搏,像一塊活肉……有點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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