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演員?
小醜往後台退下,身著華麗演出服飾的演職人員開始出現在圓台上,他們手裡牽著九隻潔白的小羊羔,小羊蹄在蜷曲雪白的絨毛下踢踢踏踏。
哦……演員……一定是指台上的這些人吧。
燈光暗了下來,彩排正式開始,鎮民們正這樣理所當然地想著。
哎呀,居然真的有羊呢,如果不是小醜雜技團實在舉國聞名,他們當初也不會同意把這種不詳的表演放在梅裡小鎮演出的。
“咩~ 咩~ 咩~”
四麵八方的童聲又開始唱,環繞著舞台的演員開始歡快地舞動,牽著他們手裡的羊。
“今夜我們歡聚一堂~ 在這個和諧美滿的小鎮上~”
鎮民們麵色紅潤起來,挺直了腰板。
那童音像是有魔力一樣,讓他們的眼光不自覺都聚集在中心的舞台上。
“請大家來聽一個故事~ 這故事無趣又冗長~ 關於那會笑的小羊~”
被牽著的九隻潔白的小羊羔朝四麵八方抬起臉,其中一隻的三角形羊臉竟真的對觀眾露出人似的笑來。
十五個孩子坐在觀眾席上,與它笑得一模一樣。
“黑羊是惡魔的爪牙~ 會笑的白羊是神明的半身~”
有演員舉起了火圈,有兩位演員分彆牽著小羊羔往火圈蹦蹦跳跳邁過去。
隻見不笑的小羊被大火點燃痛得咩咩尖叫,會笑的那隻被火舌舔過潔白的毛發卻燒不著分毫。
鎮民們稀奇地瞪大眼睛,為這神跡一樣的場麵屏住呼吸。
“純白的小羊~ 啊~會笑的羊~ 小羊不怕燒也不怕疼~”
牽羊的演員邊舞蹈邊交換位置,會笑的小羊趁亂混進了另外八隻小羊的圈子裡,在玫瑰粉色和翠綠色的彩色小旗子間奔跑。
有眼尖的男人在觀眾席上大叫:“先排除燒了毛的那隻!在另外八隻裡!”
演員們響應號召一般,追起了那些毛發完整正在跑動的羊,但羊羔跑得好快,於是他們舉起了帶火的長弓與箭矢。
鎮民激動地高呼,要不是黏在座位上不能站起來他們恨不得親身上陣:“射它們!射它們!”
“唰——!”
“唰——唰——!”
橙紅的火光在圓台場地上亂竄,像砸落在地四濺的流星。
好像是這隻羊在笑!
一個少年大喊起來,於是箭矢擦過他眼前的羊,射穿了他的眼球。
不不不,笑的是這隻羊!
一個婦人著急地揮動臂膀,於是箭矢被那隻羊避開,紮進了她的胸膛。
“珍貴的小羊~ 啊~會笑的羊~ 小羊不會病也不會老~”
越來越密集的箭矢終於射中了會笑的羊,兩個演員上前將它死死抓住,他們從懷裡取出一隻小碗,從那羊的傷口處接了某種流淌下來的液體似的東西,將那碗端到了觀眾席上。
“會笑的羊~ 是靈丹妙藥~”
油亮晶瑩的液體淌進了少年的眼窩,於是飽滿圓潤的眼球撐起了眼皮。
甜膩溫暖的液體淌進了婦人的胸膛,於是撲通撲通的心臟恢複了跳動。
原本看熱鬨看稀奇的鎮民們驟然失聲,詭異的寂靜順著那長出來的眼球和心臟一點一點彌漫……黏在椅子上的身軀不斷不斷往前伸,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發酵脹大。
“靈丹妙藥。”
鎮民們喃喃自語。
“靈丹妙藥。”
鎮民們麵色漲紅。
“靈丹妙藥!”
鎮民們驚喜欲狂。
就在這時候,那隻會笑的羊不知從何而來一股大力,掙脫了演員的鉗製,跌跌撞撞衝出圓台,竟是直直竄向了陸語噥的懷抱。
——柔軟的,溫熱的,熟悉的,溫柔的。
懷裡的羊抬起頭來,溫順又虔誠地凝視她。
陸語噥也抬起頭來,看見台上被遺忘的其他白羊,一二三四五六七□□——她懷裡的是藏在白羊群裡的、偽裝與演技卓絕的黑羊。
隻是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抓住那隻白羊!娜莎!”
“抓住會笑的羊!娜莎!”
在梅裡小鎮所有居民渴望又急迫、瘋狂又嫉妒的目光下,紅發少女什麼都沒有做,於是那白羊從她懷中躍下,輕盈地跑出了帳篷。
在眾人瘋狂尖銳的指責聲中,娜莎突然站了起來,她眼裡映照著一雙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快看啊!”
複仇的烈焰在她的胸腔燃燒起來,將她甜美的嗓音燒得那樣大,大得要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一隻、那一隻、還有那一隻!”
她蒼白的手指在觀眾席上一一點過,僵硬微笑的孩子們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微笑的羔羊。
“快抓住你們的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