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知道他的死亡給鬆田陣平帶來了多大的陰影的如今,鬆田陣平需要他在,他怎麼能不來呢?
萩原研二握緊了方向盤,儘可能不露聲色地問:“小陣平今天想去哪裡呢?”
鬆田陣平報了個地址。
啊,萩原研二不怎麼意外地想,是他……是他的同期在他的忌日會去的地方。說起來,他還沒去看過自己的墓碑呢。
萩原研二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鬆田陣平轉過頭看向萩原研二,問:“怎麼了?”
萩原研二跟鬆田陣平對視,隔著墨鏡,他看不到鬆田陣平鳧青色的眼眸,也想象不出對方現在的眼神。
——也可能是他不願意去想象,想象他到底給鬆田陣平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沒什麼。”萩原研二努力保持著一無所知的輕鬆口吻,“小陣平坐好,我要開車了。”
鬆田陣平把頭轉了回去,目視前方,應了一聲。
車子在馬路上暢行無阻,萩原研二原本暗自期盼的堵車和其他有可能延遲他們到達時間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車子停到停車場裡,鬆田陣平熟門熟路地領著萩原研二踏進廟門,“跟我走。”
萩原研二默默地跟在鬆田陣平身後,調整著自己的心情,幾乎無暇他顧。他們路過一排又一排相似的墓碑,鬆田陣平連看都不用看就找到了他們的目的所在。
萩原研二看著刻著‘萩原家之墓’的墓碑,再多的心理準備也裂開了一瞬間的破綻。
鬆田陣平緊緊盯著萩原研二,讓他不得不強撐著開口,聲音中帶著聽不出的虛弱,“小陣平帶我來這裡是……”
鬆田陣平垂下眼眸,想到萩原研二身上的傷讓他壓下了心中的不忍,但還是儘可能平靜地說:“隻是想讓你陪著我而已。”
可萩原研二還是被閃電般的痛苦擊中了,心疼、糾結、愧疚、心虛在心中不停歇地輪番上演讓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鬆田陣平看著萩原研二瞬間發白的臉色,咬了咬牙,對萩原研二的擔憂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堅持。
他不再看著萩原研二,免得自己決心動搖,“這是我最重要的人。”
萩原研二暗中調整著呼吸,終於說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話,“他聽到小陣平這麼說,一定會高興的。”
“是嗎?可惜我想告訴他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鬆田陣平又點了一根煙,渾身環繞著悵然,低聲說,“其實我有時很後悔。”
萩原研二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鬆田陣平,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鬆田陣平沒有看他,隻是盯著兩人身前的墓碑。
鬆田陣平繼續說:“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沒有在他做出決定的時候……如果我沒有……如果……其實他一開始也猶豫過要不要來爆1炸1物處理班的。”
鬆田陣平的話斷斷續續甚至讓人感受到了些語無倫次的味道。他曾經無數次的想:如果hagi沒有來爆1炸1物處理班,而是和班長一起去了搜查一課呢?
他們也許會短暫地分離幾年,但是依舊會在每個節假日見麵。等萩原研二到警視廳上班的時候,他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而不是……不是像現在這樣,讓萩原研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遭受這麼多痛苦。
雖然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都隱瞞了萩原研二的某些事,但是鬆田陣平不是傻子,他很敏銳。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在萩原研二究竟是怎麼落到那個組織手裡又是怎麼失憶的事情上一直避之不提,足夠他做出一番推測了。
萩原研二從沒想過鬆田陣平會這麼想。他立刻開口道:“爆1炸1物處理班的危險性所有人都知道。”他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動作吸引鬆田陣平的注意力,“小陣平有後悔自己的決定嗎?”
“不後悔。”鬆田陣平堅定地說。他後悔自己當初不夠警覺讓萩原研二出事,但他不後悔來到爆1炸1物處理班。他喜歡這份工作——既能發揮自己的長處,又能保護民眾。
雖然說起來有點太過正確了,但是警察不就是乾這個的嗎?
“我想小陣平的這位朋友一定也是這麼想的。”萩原研二認真地說,“看到小陣平傷心,知道小陣平在責怪自己,他一定會很心疼的。”
鬆田陣平沉默了一會兒,“你還挺了解他的。”
萩原研二不露破綻地說:“因為他是小陣平的朋友啊。隻要是朋友就不會忍心看到小陣平為了這種事情自責的。”
這麼習慣地用第三人稱稱呼自己真的好嗎,萩原研二?
鬆田陣平說不清自己現在心裡是什麼感情,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讓他一邊為了萩原研二的嘴硬而氣憤,一邊又為了萩原研二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不忘記安慰他而甜蜜。
萩原研二隻覺得自己心裡又酸又澀,小陣平怎麼會這麼想?那麼一往無前的小陣平,那麼好的小陣平……他的死跟小陣平分明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但是他也知道,感情是無法由理智控製的。他不是也因為鬆田陣平的死亡而責怪自己嗎?
但那的確是他的錯,萩原研二想,他不該在死前說出那句讓小陣平幫他報仇的話。可小陣平沒有錯,加入爆1炸1物處理班是他自己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