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老秦 我們不一樣(1 / 2)

雖然襲紅蕊已經一眼看出了老皇帝的心思, 但還是要禮貌地對這件事表示震驚。

“皇上,您讓臣妾進上書房,已經有很多大臣不高興了, 要是您直接把奏折送到我宮裡來, 那豈不是更……”

崇文帝哼了一聲:“怕他們乾什麼, 朕愛把奏折帶到哪批就帶到哪批, 他們還想插手朕後宮的事不成?”

襲紅蕊又撓了撓頭:“可是皇上,那進後宮之後呢,您應該不會是全想我代批吧……”

崇文帝笑嗬嗬地看向她:“怎麼了,不行嗎, 你也想勸朕勤於政事了?”

襲紅蕊:……

“倒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啦, 就是全交給我,您真的放心啊……”

崇文帝微笑著看著她:“我當然放心了,倒是你, 自己怎麼還不放心了, 忘了之前說要保護我的事了?”

“如果你連獨立處理政事的能力都沒有,該怎麼保護我呢?”

襲紅蕊:……

“臣妾當然是很想了, 可有沒有一種可能, 太急了一點, 您都說了,連老國公和秦大人都不行, 臣妾一個奴婢胚子……”

崇文帝大笑, 摸了摸她的腦袋:“怕什麼,儘管放心去做,遇到不會的,就去問,問德仁, 問秦行朝,問老國公,甚至可以去問林儆遠。”

“你之前不會執掌宮事的時候,不就是連蕭貴妃都去問嗎?”

“治理一國,和治理一宮,沒有什麼區彆,拿出你當年大包大攬的勁,不管怎樣,你背後不還有朕呢嗎。”

襲紅蕊:……

嘴角一點點開始上揚,抬起一隻眼睛,斜看向崇文帝:“皇上,您要這麼說,那臣妾可就不怕了呀!”

崇文帝:……

好家夥,她真是一點都不怕啊。

崇文帝現在才意識到,什麼叫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者無畏。

這小妮子,象征性害怕了一下,然後就真不怕了,崇文帝再次刷新了對她膽量的認知。

不過看到最後,突然大笑起來。

這樣,不更好嗎?

他最缺的,還真就是無法無天,什麼都敢乾的人。

至於怎麼讓她收心,也很簡單,讓她去和朝中那些人磨合一下,她很快就會被現實磨得沒脾氣了,哈哈哈。

……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真誠,所以襲紅蕊從不憚在老皇帝麵前,展示自己的權欲。

貴妃正式的冊封,很快就下來了,襲紅蕊看著嶄新的寶冊朱印,差點笑咧了嘴。

連忙招呼身邊的人,給宣旨的德仁,備一份厚厚的大禮。

收到禮物後,德仁誠惶誠恐,連忙道謝:“娘娘,這老奴哪受得起啊!”

襲紅蕊儘力捂著嘴,讓自己笑得不那麼大聲:“德仁公公,您可彆客氣,我有今天,多虧了您,您以後,還得多幫著我點啊~”

貴氣養人,加之隨著年歲,身量和麵容又長開了些,襲紅蕊現在整個人都顯得珠肌雪膚,豔光四射,自信飛揚,讓人看著就不敢看第二眼。

德仁在低頭的間隙,偷覷了她一眼,隻覺得像是心裡捧著一塊烙鐵,灼燒得發痛。

慌忙低下頭去,捏緊自己的心,生怕被那塊燙紅的洛鐵,燙出一個洞來。

襲紅蕊肆無忌憚地看著德仁一係列微妙的表情變化,笑得更加光輝燦爛。

儘可能被她灼燒吧,現在這個老狗,非常有用呢。

送走德仁後,襲紅蕊興奮地看著宮人送過來的成堆奏章,這巴掌大的一疊疊小方塊,牽係的就是整個國家。

興奮之餘,抬頭看向自己身邊,同樣激動的無法言說的眾人,挑眉笑道:“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們多讀書了吧,知書明理才是最要緊的事。”

其他人立時小雞啄米式點頭,兩年直上貴妃,放眼宮中無敵手,他們娘娘現在就是跟他們說太陽打西邊出來,那也是對的!

看著手下一呼百應的樣子,襲紅蕊彆提多舒心了,美滋滋地打開奏折。

然而看第一眼,笑容瞬間消失。

這個時間點,能有什麼重要的事,當然都是揭發蕭黨相關了。

右相的人,錯失一步先手後,很快反應過來,展開最迅猛的攻擊,要將左相那邊,徹底按死。

搞掉一個,就代表會出現一個職位缺口,如果她遞不上人手,就會被林儆遠那邊的人遞上去,這就是為什麼,老皇帝根本不想處置蕭黨的原因。

蕭黨那股“奸流”,奸是奸,卻是完全屬於皇帝的勢力。

他們沒有名聲,一堆把柄,百姓憎恨他們,仕林鄙視他們,沒有任何依靠,隻能依靠權力,而權力完全來自皇帝。

所以他們敢對著百官百姓揮刀,卻不敢對著皇帝叫囂,就算是做到蕭南山那種地步,皇帝想抄也就抄了。

而如林儆遠那樣的“清流”,可就未必了。

大齊以文治國,很注重聲名,不僅文人看重,皇帝也看重。

所以隻要有這個清名在,無論是被罷官,被貶職,被流放,或者其他什麼,隻要名聲在,就有複起的可能。

就算這屆皇帝等不到,下一任皇帝為了快速籠絡聲望,也會把一些先帝貶斥的人召回來重用。

清流和奸流那邊錢權在手,想乾就乾相比,當然沒有那麼痛快,卻是一條細水長流,經久不息的長久之道。

當然,選哪條路都沒有那麼容易,奸流選擇了暫時的權力,就要做好無法退場的準備。

清流選擇了長久的名聲,就要做好被在任的皇帝,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準備。

和蕭南山長長久久,屹立不倒不同,崇文帝朝的右相,就是個消耗品,換得比衣服都勤。

而林儆遠,他真的十分幸運,最幸運的地方就是,他不僅趕上了蕭南山七老八十,要嗝屁的時候。

也趕上了身體沒蕭南山那麼硬梆的崇文帝,五六十,要嗝屁的時候。

崇文帝年輕身體硬朗的時候,削起妨礙他的清流來,眼睛都不眨,然而等他老了後,再麵對清流,就沒有那麼硬氣了。

畢竟他老了,啥玩意也享受不動了,身後事,反而成了要優先考慮的事。

等他閉眼,蕭南山那邊不用想,肯定跟著他一起完犢子。

他的身後名,就完全掌握在新帝,和這幫“清流”手裡。

他還沒有親生兒子給他爭,誰知道這些人在史書上要怎麼寫他。

被這種情勢逼迫著,老皇帝就沒那麼任性了,簡單來說,就是他人老認慫了。

但認歸認,心裡肯定不舒服,誰在知道自己的手下,居然還有另一個老板當退路的時候,都不會舒服。

如果讓林儆遠那邊,把蕭南山徹底打倒吞並,滿朝都成了盼著皇帝換屆的“清流”,崇文帝估計都要睡不著覺了。

所以前世的時候,他激烈地為蕭南山抗爭,今世的時候,他之前其實一直在有意撮合蕭南山和秦行朝。

崇文帝對秦行朝的定位,和蕭南山是一樣的,絕對聽話的忠犬。

那麼如果能相對平穩地接收蕭黨,並且成功轉為“太後黨”,不要說他現在,就算是他死後都不怕了,簡直完美。

襲紅蕊作為預備役太後,和老皇帝完全一個立場,如果她聰明的話,就不應該拒絕這份禮物。

可她看著奏疏中,一條條陳列的蕭黨之罪,或許這些奏疏遞上來的用意不太光明,但這些蕭黨之罪,卻是實打實的。

她打到林儆遠,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隻是為了打倒而打倒嗎?

那她和一個真正的反派,又有什麼不同呢?

至少前世的林儆遠推倒蕭南山這件事,在事實上,做著為民請命的事,她卻要與蕭黨同流合汙了嗎?

襲紅蕊的眼神,一點點暗了下去。

多可笑啊,一個政客,走到這個地步,居然還想著用善惡去衡量政鬥,難道這就是世人常說的婦人之仁嗎?

可是看著那一條條超乎想象的極致之惡,襲紅蕊無法不讓自己感到憤怒。

蕭黨,就是一個充滿爛瘡,腐爛生蛆的軀體。

她當然可以平穩地接收過來,再腐朽的身軀,隻要完整,就具有力量。

她沒有時間了,她現在所依賴的一切都來自皇帝,隻要六年時間一到,老皇帝身體露出頹敗之相,她的優勢,頃刻間蕩然無存。

六年,聽起來很長,但其實科舉,也就隻能考兩次,而現在,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年。

沒有皇帝,她就是一個再脆不過的紙老虎,若是六年內,她沒能聚攏來足夠的立身之本,那麼就算她妹妹給她生了一個兒子,她也必死無疑!

這個時候,哪輪得到她來挑肥揀瘦,縱然那是一具腐爛發臭的身體,接過來,套上光鮮亮麗的衣裳,依然是一具可以揮灑力量,完好無缺的“強壯”身體。

然而,忍受惡心,居然比忍受痛苦,還要難捱。

她寧願用刀,將身體剜個血肉模糊,也不想要這一身的爛瘡,還生長在她的身上!

……

所以當崇文帝檢查襲紅蕊第一次作業的時候,第一次震驚了,他看向襲紅蕊:“你的意思是,都殺了?”

襲紅蕊把“殺雞名單”交給崇文帝,笑吟吟道:“對,都殺了。”

崇文帝:……

大齊以文治國,刑不上士大夫,不妄殺官員,若非犯下彌天大罪,不會輕易動刀。

然而崇文帝看著這一溜名單,就算是殺雞儆猴,這個雞未免也有點太多了。

作為襲紅蕊第一次獨立處理政事的試煉,蕭黨案,就是她第一次答題,但這個答案給的,讓崇文帝不知說什麼好。

看著崇文帝的表情,襲紅蕊認真道:“皇上不要覺得臣妾意氣用事,臣妾也是經過考量的。”

“此一時彼一時,情形不同了。”

“咱們之前想著,讓秦行朝頂替蕭相,平穩過渡過去,萬沒想到,突生了陸曆昭這檔子事。”

“皇上您剛開集言司,說納百姓之言,現在百姓的視線全集中在了這場血案上,若是雷聲大,雨點小的遮掩過去,咱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不就全都白費了嗎?”

“台也搭了,戲也唱了,勁也費了,怎麼能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崇文帝沉默了一下:“那也不用殺這麼多人吧,隻是殺的名單就這麼多,你想清出去多少人呢,一下子清出去這麼多人,該怎麼補上呢?”

襲紅蕊輕笑了一聲:“能補的,咱們儘力補,補不上的,就讓給右相那邊唄。”

崇文帝:嗯?

襲紅蕊掩唇笑道:“皇上,您忘了嗎,現在情形變了,以前秦行朝是左相的接班人,現在不同了,他成了右相的接班人。”

聽她這麼說,崇文帝心中忽地一動。

襲紅蕊便緊接著笑道:“右相那邊,時常以清流自詡,可依臣妾看來,貪名和貪權,沒有任何區彆。”

“同為朋黨,蕭黨竊權為奸,林黨竊名就為清了嗎,還不是一樣的結黨營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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