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有得必有失 代價重幾何(1 / 2)

因為修運河的議題, 戶部忙完,很快就輪到了工部。

修運河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從無到有的新開河道, 沿線涉及的東西太多,趁著天氣轉寒, 很多河道斷流,正是勘測河穀地勢,製定路線的最佳時候。

襲紅蕊那個吉祥物大哥終於不乾了, 工部的“合一曹”情況不複存在, 兩個副曹光榮上位。

襲紅蕊看著兩個曹官叮囑道:“此次開鑿運河,貫通燕平,功在當世, 利在千秋, 正是你們工部大展身手,名垂青史的時候。”

“當此之刻, 用人不必太拘小節,召天下水工能人, 不拘出身, 不拘來路, 隻要確實有才,就特召進工部, 予以重用。”

“這件事交給彆人我都不放心,隻有交給你們兩個我才放心,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兩個陪國舅讀書多年, 異常上道的人,立刻感激涕零,感謝娘娘的信任。

之前因為諂媚外戚的事, 私下裡,他們倆沒少被同僚嘲笑,雖說到手的權柄才是真的,心裡也實在不得勁。

現在娘娘徹底發達了,還有誰不諂媚外戚,大家都一樣,誰也彆笑誰。

相反,他們可是在皇後娘娘微時就投效的,那能叫諂媚嗎,那叫政治眼光!

開運河這種事,確實很棘手,但做成了,就是難以想象的大功績。

有了這筆政績,不僅履曆提了個檔次,運河作為一件惠及萬民的事,主持修建的人甚至可以立在碑上享祭,誰不想要這樣的千古之名啊!

當然最關鍵的是,娘娘她有錢啊!

運河這種勞民傷財的大工程,修得好千古美名,修不好千古罵名,什麼東西沒錢都修不出來,而在娘娘這隻要提方案,不用他們想如何用最少的錢把事乾出來,簡直太舒心了。

不過襲紅蕊雖然有錢,也不是冤大頭,這麼大盤子有人刮油水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但不能把她鍋底刮穿。

所以襲紅蕊還是登報,對所有人公示修運河勞工的工錢,確保口口相傳,村頭的二傻子都知道,再刮不能刮到這層,一旦刮到,底下的勞工自己就會反抗。

而組織勞工這種事,就交給當地的“役正”來做,當初陽弘懿提的役正法,讓役正管理無產雇農,而襲紅蕊又提了選舉,讓雇農推選役正,達成一種相對平衡。

參加修運河的勞工由役正編訂成冊上報,把錢交給役正,除了給工人的工錢,還有將人運到目的地的“路補”。

糧食是國本,不能耽誤農耕,所以招募民工的時候隻招募青壯年,最繁勞的春耕結束後,由役正帶去離自己最近的河道施工點,剩餘的農田勞作,由留下的老人和婦人完成。

到了秋收的時候放回去,在自己家過冬,第二年再來,周而複始,必要的冬季施工,就讓軍隊來乾。

這個遷移過程,完全由役正掌握,工錢定死,“路補”卻可以模糊一點,役正到時候“視情況上報”。

反正到時候人到那就行了,路費怎麼報,和他路上具體怎麼走的,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撈就撈這部分,彆撈到不該撈的地方去。

而在工部選工料這方麵,襲紅蕊也讓工部撿最好的來,工料好,報價高也是理所應當的,為了防止“意外”,耽誤工期,發款的時候她還可以閉著眼再多給些。

修運河她最關心的兩件事,一件是彆傷及民生,引起動蕩,一件是彆給她修個豆腐渣工程,稍微大一點的洪水一來就衝爛了,把她拖到這個工程裡麵出不來。

她不介意多給的那部分去哪了,但審查的時候工料貨不對板,偷工減料,她就要搞死他。

這方麵的事,可以完全交給秦行朝。

身為侯官衙優秀畢業生,他精通官員貪汙的一千零一種方式,任何手段對他來說都是老生常談,往賬本上一掃,什麼秘密都沒有,隻有他想看出來的,和不想看出來的,沒有他看不出來的。

所以就算做了宰相,他還是最常和戶部對接,而他的畫風,也明顯和前幾任宰相不同。

彆的宰相眾人見了都是一口一個“老師”“恩相”的,其樂融融,到他那不管什麼關係,最後都能演變成大黑熊和一群戰戰兢兢小雞崽子的故事。

對此襲紅蕊也有點想為秦行朝鳴不平,他乾什麼了嗎,也沒乾什麼啊,不就是長得像大黑熊一點嗎。

世人以貌取人太嚴重,其實剝開他的外殼來看,他真是個文人,讓他來監督工程質量和進度,完全沒問題。

算盤上的珠子,一顆顆撥弄到位。

修運河這件事不僅是一個大政績,還是新上位的皇後娘娘第一次肆意揮灑自己力量的大工程,看中這艘船前景的,紛紛往船上擠。

襲紅蕊對自己人還是很好的,名有、權有、利有,一般來說,很難有人拒絕。

但事無絕對,隻要利益不同,就總有人會停留在相反的方向。

如果當官的為自己牟利有段位,像襲紅蕊擔心的那種刮工程款的,是最低端的一種。

吃得太難看,縱獲一時之利,卻也把刀給了上頭,說不定哪天,刀就會落下,一切成空。

這樣的人,隻能當簇擁在主人身邊的惡犬,為主人狩獵,主人喜歡了可以有肉吃,主人不喜歡了,也可以宰了吃肉。

太低級了,連人形都保持不了,真正的頂級狩獵者是什麼樣的呢?

他可以剛正不阿,兩袖清風,飄飄而來,飄飄而去,一身榮辱仿佛置身事外。

被皇帝垂青時不歡喜,被皇帝厭棄也不害怕,就算被折斷尖端,他們還有根。

像那種橫征暴斂,搞得轄區百姓民不聊生,最後被百姓造反宰了的,是第一次上桌吃飯的狗。

大齊為了防止結黨營私,官員都不到本籍任職,所以第一次上桌吃飯的狗除了一口尖牙,什麼也沒有,隻能露出這樣的吃相。

而真正的“世家大族”“書香門第”,已經不需要這種吃法了,他們在本籍安安靜靜的生長著,像是一株大樹,牢牢將自身紮進土地,再與彆地的大樹枝葉交蔓,生長的越來越優雅漂亮。

所以遏止獻納,對於那些第一次上桌的狗來說,不痛不癢,因為他們貧瘠的腦子裡完全想象不到,真正的頂尖名流是怎樣生活的。

對於那些剛上桌,急功好利的狗來說,少收幾畝田的錢又有什麼了不得,更何況隻是交點稅,也不是徹底不允許有田,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們從工程裡刮的油水還更多呢~

但對於真正的豪紳大族來說,卻是砍到骨子裡的一刀,這不是交幾畝地稅錢的事,而是將他們的根給打散了。

原本他們可以像樹根抓住泥土一樣牢牢抓住周邊勢力,現在這些泥土居然要自動離散了,被吸附到一棵更大更大的樹旁邊,那棵更大的樹,名為國家力量。

自古以來,下層民眾對於那個高高在上的朝廷,感受到的就隻有恐怖,不存在信任,也就有越來越多的人,願意投身到他們的樹蔭下。

而自從襲紅蕊上位後,這種印象居然在消弭,下層民眾對朝廷的信任越來越高,紛紛投入襲紅蕊編織的運行軌跡。

這一株最大最大的樹,以不可阻擋的勢頭插入底層,和他們爭奪養料,從老家一封封來的急信,讓他們第一次感受到根基裂開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