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走過來將小男孩移到了等下要去手術室的推床上,推到走廊邊待定。
小男孩的父母則緊張地隨著主治醫生去了一旁的辦公室,再一次仔細傾聽男孩的病情和接下去的手術須知。
卡卡與尾隨的攝像師一道前往主治醫師的辦公室,這也是他們本次活動的目的之一——讓更多人了解這些需要幫助的孩子的情況,呼籲更多人的幫助。
醫生辦公室擠不下太多人,因此克裡斯蒂亞諾沒和卡卡一道去辦公室杵著,他小幅度地擺擺手,小聲對卡卡道:“我才不想聽那些東西,我又聽不懂,你去就好了,我留這兒陪這小鬼頭。”
卡卡笑了一下,點點頭,他隨著那對父母走進辦公室,低聲安慰那對中年夫妻。
克裡斯蒂亞諾和他的攝像師就待在了原地,他左右看看,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小男孩臉上。
他挑挑眉頭,然後從邊上取來了一枚皮球——活動方準備了好幾個皮球給他們簽名,就堆在男孩的病房角落裡——他拿了一枚過來,問男孩:“你叫什麼名字?喜歡足球嗎?”
“我叫亞瑟,我喜歡足球,我是曼聯球迷,我很喜歡你,克裡斯蒂亞諾。”男孩談起足球,眼睛明顯亮了許多,他躺在床上,微微仰著頭看克裡斯蒂亞諾,聲音輕細帶著點靦腆,“我過生日的時候就許願想去現場看你的比賽,想見到你和你握個手,現在幾乎都實現啦!”
克裡斯蒂亞諾微微意外,原來這還是自己的小球迷。
他笑了起來,於是在皮球上簽了個名字,等著記號筆的字跡晾乾:“等手術結束了,我會送你老特拉福德的門票,你來看我踢球,這樣說定了怎麼樣?”
男孩眼睛亮得不可思議:“真的嗎?!”
“當然。”克裡斯蒂亞諾毫不猶豫地一口應下來。
他在小男孩的麵前耍了一個皮球的花招,皮球乖順地順著他的左手臂飛快滾過他的後背、滾過右手臂,順暢而穩穩地停在克裡斯的右手上,然後被送到男孩麵前:“這個皮球現在歸你了。”
小男孩亞瑟幾乎是著迷又熱切地看著克裡斯蒂亞諾,抱過簽了名的皮球忍不住用力親了親,開心地小聲歡呼:“謝謝你!”
“以後想踢球嗎?”克裡斯蒂亞諾與小孩聊著天,他托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男孩聞言臉上露出一點羞怯,但他無比堅定地點點頭:“想的!我想成為一名職業的足球運動員,就像你這樣!”
克裡斯蒂亞諾笑了起來,他抬手揉了揉小男孩金燦燦的頭發,摸起來就像是綢緞一樣柔順絲滑,手感好極了,他笑容擴大,說道:“那不錯,我覺得你可以的。”
“我還想和你一塊兒踢。”男孩像是被鼓勵到了,膽子大了一些,眼睛亮亮地看著克裡斯蒂亞諾,“我想做你的隊友。”
“唔,遲早會有那一天的。”克裡斯蒂亞諾回道,捏了捏小男孩的臉頰,“但前提是你得足夠堅強、足夠努力。你想踢哪個位置?”
“中場,我要給你傳很多很多的球。”小男孩說著還帶了個比劃,把克裡斯蒂亞諾逗得大笑出聲。
“那真是太好了,小亞瑟,那我會等著你的,要加油。”克裡斯蒂亞諾伸出自己的拳頭,和小男孩的拳頭輕輕碰了一下。
兩人就這麼東扯扯西扯扯的,居然也聊了不少時間,很快便有護士走過來提醒克裡斯蒂亞諾,小亞瑟該去手術室了。
克裡斯蒂亞諾聞言頓了頓,他點點頭,剛要往後退開一些空間給護士,手就被亞瑟拉住了。
“克裡斯蒂亞諾。”小男孩小聲喊道。
克裡斯蒂亞諾看過去,微微彎下腰:“嗯?”
“會疼嗎?”亞瑟問,他眼巴巴地看著克裡斯蒂亞諾,“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
克裡斯蒂亞諾愣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男孩軟軟的頭發,難怪這小家夥額外關注他。
與此同時,卡卡隨著亞瑟的父母正待在主治醫師的辦公室裡,聽著醫生仔細解釋病情:“……是一種比較少見的心率失常,發作的時候,病人會出現心悸、心室率忽然過高,超過每分鐘兩百次等情況,有可能發生休克、心力衰竭甚至突然死亡。”
卡卡才知道原來這個男孩的情況和克裡斯蒂亞諾是完全一樣的,他微微僵硬地站在原地,就聽醫生接著說下去:
“病人的心臟多出了一根血管,我們會進行心臟射頻消融術,這個手術無法全麻,我們需要病人全程清醒的狀態下接受穿刺。”
“目前我們沒法通過心電圖確認位置,所以必須要病人感知並且告訴我們疼痛的位置,再用激光去灼燒點位,這個過程會很難熬,但很抱歉的是,他必須自己扛下來。”
小男孩的父母其實早就與主治醫師交流過這些內容,這些是為了拍出來給紀錄片看的,但當他們再聽一遍的時候,這對父母仍舊忍不住捂住嘴小聲地抽噎起來:“上帝……那得多疼……我的亞瑟還小……”
卡卡站在一旁如同沉默的雕塑。
他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他第一次知道克裡斯蒂亞諾十五歲那年接受的手術竟然是這樣的,他聽見一旁男孩父母的抽泣,心臟也跟著被扯得抽疼。
十五歲的克裡斯蒂亞諾,就要麵對這樣的手術和疼痛,以及可能無法再踢球的恐懼,要有多麼強大的精神才能直麵克服它?
……
克裡斯蒂亞諾則在看亞瑟,他遲疑了幾秒,然後才慢慢說道:“我不知道這麼和你說合不合適,我不會撒謊告訴你這完全不疼。”
亞瑟認真地微微摒住了呼吸,他說道:“我想有個心理準備,那樣我才知道我要麵對的是什麼,我會更勇敢。”
克裡斯蒂亞諾笑了笑,他點點頭:“那好吧,讓我想想……”
“我記得當初我接受的是一個局部麻醉,打麻醉的時候就挺疼的,然後那片皮膚會失去知覺。但你仍舊會感覺到醫生的動作,因為那是在……內部的?外部的皮膚沒有知覺了,但裡麵,你會感覺得很清楚。”
他努力去形容:“醫生會用某個儀器擠壓你的心臟,問你哪裡疼痛,你得仔細去感受,如實去分辨,然後告訴他。再之後,你就會感覺到有東西在灼燙內部的某個地方,那就是堵塞的位置了,那個感覺很難形容,但你能忍過去的,畢竟你之後還想踢球呢,對不對?”
小男孩用力點點頭,他看上去比剛才惴惴不安的樣子好多了,甚至臉上還有了笑:“對!我一點也不怕!”
克裡斯蒂亞諾彎起嘴角,用力揉了揉男孩的頭發:“不過還有最後一點。隨著手術時間推移,麻藥的效果會減退的,我記得我當時是早上進去的,直到傍晚才出來,縫針的時候麻藥已經過去了,他們沒補麻藥,這可能是最疼的時候。”
亞瑟瞪大眼:“醫生告訴我隻要兩三個小時就能搞定了。”
“應該是我運氣不太好。”克裡斯蒂亞諾笑起來,“而且我那會兒都是五年前啦,現在肯定更快更安全了。小亞瑟,我祝你一切都順順利利,快點出來,我們有一天一道踢球?”
“好!”男孩一口應下,揮了揮小拳頭咧嘴笑,他看向克裡斯蒂亞諾的身後,注意到自家爸媽已經從醫生那兒回來了,他立即小聲喊道,“爸爸!媽媽!快來,我要去手術啦!”
克裡斯蒂亞諾聞聲看向身後,就見男孩的父母和卡卡就站在不遠的地方。
男孩父母飛快擦了擦眼角,朝克裡斯蒂亞諾感謝地笑了一下,小跑過來:“我的寶貝!”
“克裡斯蒂亞諾,我要去做手術啦!要等我以後和你一起踢比賽噢!”亞瑟被爸媽親得努力伸長脖子,探頭去找克裡斯蒂亞諾,然後美美地揮了揮拳頭,“我要成為像你這樣的人!”
“好的亞瑟。”克裡斯蒂亞諾應道,他目送男孩和男孩的父母一道送去手術室那頭的長廊。
負責人很快上前領著克裡斯蒂亞諾與卡卡前往休息室,他們在這裡的拍攝任務也結束了。
“很快會有專車來這兒接你們前往晚宴,請稍等一下。”負責人輕聲說道。
克裡斯蒂亞諾點點頭。
門德斯也坐在休息室裡,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看向克裡斯蒂亞諾,他第一次聽見克裡斯蒂亞諾說他做手術的事情,他認識克裡斯蒂亞諾的時候,男孩已經在裡斯本大出風頭了,完全看不出曾經還有過這樣的經曆。
他光是在角落裡聽著都覺得疼,才十五歲就得忍受這樣的手術,難怪之後踢球的時候再怎麼受傷,他看克裡斯也能忍極了。
或許在克裡斯蒂亞諾眼中,能踢皮球本身就足夠抵消其他所有磨難和痛苦了。
“你怎麼從來沒和我說起過你的手術?”他問克裡斯蒂亞諾。
“這有什麼好說的?”克裡斯蒂亞諾撇撇嘴角,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潤了潤喉嚨和嘴唇,“而且我以為我不記得多少了,不過沒想到,嘿,我記性還不錯。”
他說著向門德斯挑了一下細長的眉梢,帶了一點小小的得意。
門德斯被克裡斯蒂亞諾的模樣逗笑了,他搖搖頭:“才隔了五年,我親愛的克裡斯蒂亞諾,你要是不記得多少的話,那我得擔心那個麻藥有沒有對你的小腦袋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了。”
卡卡則看向克裡斯蒂亞諾,知道自己的戀人指的是間隔了二十多年的那段記憶。
隔了二十多年仍舊記得的過程和疼痛,對當時的小克裡斯而言應該更加……卡卡抿了一下唇,他輕輕道:“你很勇敢,Cris,你生來就是一個戰士。”
克裡斯蒂亞諾彎起眼睛:“謝謝,卡卡,這個說法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