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蒂亞諾隻覺得腳踝一陣尖銳刺骨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全身蜷曲起來，頭死死抵著草坪忍著那股讓他險些想要尖叫出聲的劇痛緩過去。
卡卡幾乎是同時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他瞳孔猛地一縮，甚至沒去看那枚皮球進沒進球門就飛快地跑了過去：“Cris？！”
他試圖舒展開疼得團起來的戀人，旋即他第一眼就看到克裡斯蒂亞諾被血浸紅的白襪子，他呼吸猛地一頓：“上帝啊……”
克裡斯蒂亞諾把手伸向卡卡，因為疼痛而呼吸得很急促，他額頭上、臉頰上都是剛才抵著草坪太久沾上的草屑，忍痛的冷汗從額角劃過眼睛，又滑過下巴，他啞著聲音道：“拉我一下，卡卡。”
“不，不，在隊醫來之前，彆亂動，克裡斯蒂亞諾！”卡卡緊抿著嘴，臉上的表情僵硬得像是失去了肌肉的管控能力一樣。
很快，他們身邊就被其他人圍了起來，隊醫也匆匆跑上場，範尼和勞爾緊張地圍過來，而離得更遠些的拉莫斯和佩佩幾人也慢慢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這才注意到克裡斯蒂亞諾的傷看起來有多糟糕。
“我的天。”拉莫斯臉色微微發白地看著隊醫小心緩慢地褪下克裡斯蒂亞諾腳上的球襪，血粘連著襪子上的纖維，腳踝處的傷口被球鞋的鞋釘踢翻開了皮肉，看著就叫人頭皮發麻。
佩佩臉色沉了下來：“他媽的混蛋！”
勞爾飛快起身按住了佩佩，他深吸了口氣低低說道：“我們現在最不需要的是一張卡牌，好嗎？先看克裡斯情況怎麼樣。”
“沒有傷到骨頭，這是個好消息。”隊醫聞言說道，他也稍稍鬆了口氣，往克裡斯蒂亞諾的腳踝上噴了止痛的速效噴霧，迅速地止住了傷口的流血，他往場邊穆裡尼奧那頭看過去，還沒來得及和主教練溝通，就聽他手下的葡萄牙人出聲問——
“沒傷到骨頭，那就是一點皮肉傷對麼？”他說道，“那我還可以繼續踢，是這樣？”
卡卡猛地看過去，他繃緊了下頜，下意識地收緊握住對方手臂的掌心：“克裡斯蒂亞諾！”
拉莫斯和本澤馬幾人也反應過來，本澤馬下意識又看了眼克裡斯蒂亞諾的腳踝，甚至他腳下墊著的醫療清潔墊都是一片紮眼的血色，傷口確實不流血了，但是四周圍的血痕卻隻是擦了擦仍舊還有明顯的痕跡，看起來就觸目驚心，更不說那外翻的皮肉模樣。
他敢說要是穿上球襪，和球襪摩擦的滋味絕對會叫人痛得發瘋。
“克裡斯蒂亞諾！”拉莫斯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但沒過兩秒，他就放棄一般地捂住眼睛，懊惱地□□著捂住眼睛，“真見鬼……”
他們得贏，這是他們在更衣室裡一道說過的話，而他現在從克裡斯蒂亞諾的眼睛裡仍舊看到了必勝的決心和欲望。
範尼深深看了一眼克裡斯蒂亞諾，他抓了兩下男孩完全濕透的卷發，低低道：“要是堅持不了就立刻叫人，明白麼？”
克裡斯蒂亞諾點點頭。
隊醫和穆裡尼奧正在溝通克裡斯蒂亞諾的傷勢。而場上這邊，腳踝處做了處理後，克裡斯蒂亞諾接過一雙新球襪和露趾的撐底，他慢吞吞地挪動了一下受傷的腳，即便用了止痛，但是剛才那一下錐心刺骨的疼仍舊在肌肉的記憶裡，讓他下意識地放慢了動作。
他先套上撐底，卡卡冷著臉沉默地看著他，克裡斯蒂亞諾用餘光觀察著戀人的模樣，他不著痕跡地輕輕撇了一下嘴角，他知道卡卡不會讚同，恐怕極度生氣，但他不能退下，隻要他還能踢，他不能在隊伍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下場。
他故意套了兩回都沒能成功把自己的五個腳趾全都塞進那個緊繃的、彈性十足的小口裡，一旁的拉莫斯都看不過去要蹲下來直接上手替克裡斯蒂亞諾穿上了，但在對方有所動作的前一秒，卡卡拿過了克裡斯蒂亞諾手裡的撐底，抿著嘴，一言不發地給克裡斯蒂亞諾穿上。
極有彈性的麵料覆上腳踝的時候，卡卡幾乎是摒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卷了上去，他盯著克裡斯蒂亞諾的表情，就好像要是對方微微動一下眉毛，他就會立即停下手上的動作一樣。
克裡斯蒂亞諾隻是朝他笑了下，小聲說道：“其實現在感覺不到痛，噴霧起效得很快。”
卡卡沒說話，他又拿過球襪，一隻手托著克裡斯蒂亞諾的腳踝，他的手掌要比對方的腳踝大得多，一隻手就完全能夠攏起來，白色的球襪和護板被卡卡謹慎又小心地、規規矩矩地穿戴好。
克裡斯蒂亞諾也跟著呼出了一口氣，麵對著卡卡的冷臉那才叫煎熬。
他衝戀人眼巴巴地伸出手，卡卡深吸了口氣，雙手接住了克裡斯蒂亞諾，小心又有力地緩緩把克裡斯蒂亞諾拉起身。
“感覺怎麼樣？”他低低問。
“沒有任何問題。”克裡斯蒂亞諾齜了齜牙，比了一個大拇指。
卡卡沒再說什麼，而穆裡尼奧那邊也做出了決定——他沒有換人，選擇相信克裡斯蒂亞諾繼續留在場上。
“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仍舊在場上並沒有被換下！傷勢或許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嚴重？這無疑是個好消息！”解說員見狀立馬高興地說道。
冷凝噴霧確實讓克裡斯蒂亞諾短暫地感覺不到疼痛，他小跑了幾下後，很快便把受傷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先前的那一球因為抽射時被對方的防守球員踢倒乾擾，皮球壓著橫柱飛了出去，並沒能帶給球隊扳平比分。
但好在下半場的比賽才剛剛開始。
“克裡斯蒂亞諾的跑動看起來很流暢，沒有問題！”解說員說道，“馬塞洛搶斷！再次快攻！”
“皮球給到卡卡！卡卡帶球往禁區裡壓得很深！是打算直接打門了嗎？”解說員微微興奮地前傾身體，“分球給到右側的本澤馬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卡卡直接打門！！皮球偏出了門柱，有點心急了。”解說員輕輕歎了一聲。
本澤馬看了卡卡一眼，他很確定自己剛才的位置很適合，不過當他對上卡卡的眼睛，他忽然又不想說什麼了，對方看起來像是急切地想證明什麼，但本澤馬卻在心裡想，他再明白不過，越是急切的時候，越是想要什麼卻得不到的時候。
現在，他不知道這場比賽的結果將是好是壞了，他一點也猜不出來。
卡卡的直接打門讓場邊穆裡尼奧憤怒地不知道說了什麼，隻看得到教練席上的葡萄牙人揮著胳膊，肢體語言豐富極了。
克裡斯蒂亞諾隻是看向卡卡那邊，他朝卡卡小幅度地鼓了鼓掌，慢吞吞地小跑起來。
卡卡深深呼出一口氣，他看向克裡斯蒂亞諾，微微頷首，他知道自己剛才衝動了，他隻是胸口有一股火無處發泄，他隻想踢出去。
他跑過本澤馬的身邊，拍了拍法國人的胳膊。
馬德裡競技麵對這邊明顯密集起來的進攻趨勢，隻能一點點回防加大防守的力度，但是迫切想要進球的皇家馬德裡就像是鬥獸場裡被激怒的困獸，瘋狂地向球門狂轟亂炸。
“皇家馬德裡獲得一枚角球！”
這是下半場以來的第二個角球，古蒂來到罰球角，他目光望向禁區裡，飛快地閃過一個個念頭——範尼、勞爾、克裡斯……
“皮球的落點在前點！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高高躍起，頭球擺渡！！！”
“GOOOOOOOOOAL——球進了！！古蒂主罰角球，羅納爾多高點頭球轟門！比賽的六十九分鐘，皇家馬德裡扳平了比分！”
“我的天，他跳得可真高！幾乎都比橫柱還高了？！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剛剛腳踝受傷的！”
克裡斯蒂亞諾被範尼和勞爾第一時間抱住慶祝，範尼捏著克裡斯蒂亞諾的臉興奮地緊緊抵著額頭：“Ronnie！你進球了！太棒了Ronnie！”
勞爾隻蹭到了一點發梢，他高興地薅了幾把男孩的卷毛後便去和其他隊友們慶祝了。
克裡斯蒂亞諾嘿嘿笑著，他目光越過範尼看向卡卡，向卡卡伸出雙臂。
卡卡頓了頓，然後走過來，他抵著克裡斯蒂亞諾的肩膀，垂著眼什麼也沒說。
“彆急卡卡，我們有時間，彆因為一點意外打亂了你的節奏。”克裡斯蒂亞諾低聲說道，他呼吸著，像是因為剛剛進了球而呼吸加快急促了一些，他點了點卡卡的胸口，“按著你的節奏來，我會聽到的。”
卡卡看向克裡斯蒂亞諾，年輕的葡萄牙人隻是揚了揚眉梢，用力擁抱了一下後便小跑著跑開了。
克裡斯蒂亞諾慢慢回撤到中場的位置，他和勞爾古蒂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心領神會地交叉上前。
“克裡斯蒂亞諾的跑動似乎在有意識地減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前受傷的原因？”解說員注意到這明顯的變化，“進攻的勢頭似乎有些頹靡了，這對皇家馬德裡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不如先換人？”
“換誰呢？皇家馬德裡的鋒線上能替換動用的球員太少了。”搭檔說道。
克裡斯蒂亞諾的情況顯然對麵的球員也注意到了，少了一個進攻端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好事，剩下的威脅可以說是隻剩下勞爾和範尼了。
場上的鏡頭也頻繁給到了克裡斯蒂亞諾的近景，很快，解說員就注意到克裡斯蒂亞諾的球襪腳踝處暈處淡淡的粉色。
“看起來像是傷口又崩裂了。”解說員敏銳地說道。
“但是他沒有提出換人，而且他的跑動看起來仍舊流暢。”搭檔微微皺眉，“或許藥效還在，沒有感覺到疼痛？”
“或許吧。”解說員低低說道。
克裡斯蒂亞諾儘管靠後回到了中場位置，但他仍舊麻煩得叫人頭疼，馬德裡競技的球員完全沒想到，在中場區域裡活躍的克裡斯蒂亞諾居然更加讓人感到棘手。
“羅納爾多腳後跟磕球，完全沒有視線交流、甚至沒有看向對方，直接把球傳給了古蒂！這太酷了！”
古蒂拿到皮球後小跑兩步，立馬又把皮球回傳給到了克裡斯蒂亞諾，兩人倒腳間慢慢將對方的防線拉出了空襲。
克裡斯蒂亞諾遠遠與球場另一側的卡卡目光交彙了一瞬，旋即他一腳長傳，皮球直穿防線的空襲，飛快地在草場上竟是劃出了一個弧度極大的C形弧線，滾向球場的另一側！
卡卡在克裡斯蒂亞諾傳球之前便忽然起速，飛快地向前場奔襲而去。
“羅納爾多長傳！卡卡前插禁區外直接勁射打門！球進了！！！進球有效！！皇家馬德裡二比一反超了馬德裡競技！！”
“再看一眼這腳配合！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不可思議的超長空間閱讀能力！！皮球居然在草地上畫了一個C弧！這腳的力道和控製也太奇妙了！？這簡直像是外星人！”
比賽結束的哨聲吹落，克裡斯蒂亞諾高興地咧咧嘴，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再也不想動彈了。
卡卡飛奔過來，他趴在克裡斯蒂亞諾的身上緊緊貼著對方汗濕的脖頸，用力抱住克裡斯蒂亞諾。
克裡斯蒂亞諾順著卡卡的力道倒在草坪上，他低低笑得胸膛震顫，雙手懷抱住卡卡，小聲道：“瞧，我說的吧，我會聽到你的聲音的。”
他又指了指卡卡的胸口，微笑著，還沒來得及再說點什麼，他的隊友們——拉莫斯、古蒂、馬塞洛都跑了過來，正打算跳上來一道慶祝歡呼的時候，本澤馬忽然眼尖地注意到克裡斯蒂亞諾地球襪。
他倒吸口氣：“你的傷口又裂開了？克裡斯？！”
卡卡聞言微微一僵，猛地低頭去看，就見克裡斯蒂亞諾的腳踝那一片紅色已經完全深得鮮豔紮眼了。
克裡斯蒂亞諾動了動手臂，撐著地麵站起來，咧咧嘴：“嘶，大概是？”
腎上腺素慢慢褪下後，疼痛的滋味忽然就無比明析尖銳起來，克裡斯蒂亞諾咬了咬口腔裡的軟肉，他擺擺手，示意沒什麼，跟著隊友們轉去一道謝場。
卡卡緊緊盯著克裡斯蒂亞諾的腳踝，這才注意到克裡斯蒂亞諾儘管走起來看著好像仍舊順暢，但重心卻在行走交替時飛快壓在了另一側，這熟練的樣子明顯是已經忍受很長時間了。
或許從他回撤到中場做更多的接應串聯開始，傷口的痛感、磨擦、崩裂就已經開始了。
謝場後一走進球員通道，本澤馬和卡卡就一人一側地扶住了克裡斯蒂亞諾。
“好吧好吧，我也沒那麼差勁吧？”克裡斯蒂亞諾見狀好笑地開玩笑，但沒人搭理他的笑話，就連一貫很會捧場的馬塞洛，這回都板著臉一聲不吭地盯著他的腳，讓他下意識地想往後縮起來。
隊醫很快收到消息過來，小心地用剪刀剪開球襪。
拉莫斯坐在更衣室的地板上，目光盯著隊醫手上的動作，冷不丁地開口：“嘿，輕點，那是人肉，不是矽膠娃娃。”
隊醫：“……”
克裡斯蒂亞諾：“……謝謝你，塞爾吉奧，但你還是閉嘴吧。”
所有人都看見克裡斯蒂亞諾腳踝那一片被磨得糟糕至極，馬塞洛捂著額頭背過身去，倒吸著涼氣。
“羅納爾多先生，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是這個傷口起碼得休息一到兩周的時間，我是指，包括訓練也暫停。”隊醫嚴肅地警告道，他不得不為克裡斯蒂亞諾的腳踝縫了針。
克裡斯蒂亞諾盯著針頭穿過自己的皮肉，疼痛讓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他悶哼著點頭，他會好得很快，他有作弊的東西。
穆裡尼奧結束了堵在球員通道裡的采訪後也很快趕了過來，見狀微微皺起眉頭，他沒說什麼，隻是捏了兩下克裡斯蒂亞諾的肩膀：“好樣的。先回大巴上吧，後采不需要你應付了，卡卡，你帶他回去？”
“我搭把手。”拉莫斯飛快補充。
穆裡尼奧掃去一眼，默許了。
記者會上拉莫斯的送點恐怕也得被反複鞭屍，拉莫斯不在現場也挺好。
進球的兩個功臣和可能遭到討伐的後衛都不出席賽後采訪，記者們都無趣極了，問題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克裡斯蒂亞諾的傷勢上。
“克裡斯蒂亞諾沒有參加賽後采訪是因為他的傷很嚴重嗎？”
“他很快會回到比賽裡來的。”穆裡尼奧回答。
本澤馬則低低說道：“他的腳踝看上去糟糕透了，我很難過，賽後更衣室裡隊醫為他縫了針，比賽後半程他的傷口又崩裂開來了，但球迷們或許隻看到了他的進球和助攻。”
而攻擊克裡斯蒂亞諾的球員甚至隻得到了一張黃牌。
本澤馬沒有說出來，他知道他要是說了這，那會給他帶去很多麻煩，但他心裡的確如此忿忿不平著。
他深吸了口氣，他今天已經說了很多了，見鬼，他現在想回大巴了，他寧願跟拉莫斯對換，可惜他開口晚了一步，被那家夥搶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