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蒂亞諾見狀便不再多說什麼,他慢吞吞地挪了挪自己的腳,他現在值得一個安靜的休息。
他閉上眼睛,很快的,他感覺到自己的身側有更加舒適溫暖的“靠枕”湊了過來,克裡斯蒂亞諾淺淺地彎了彎嘴角,側著頭抵了過去。
拉莫斯忽然又想起什麼,他突然地抬起頭開口:“你怎麼又不喊sese了?呃,克裡斯……”
卡卡看過來,向拉莫斯豎起食指,低低道:“他太累了,讓他睡會兒。”
拉莫斯噤了聲,他撓撓後腦勺,就看克裡斯蒂亞諾確實閉著眼睛,呼吸平緩又放鬆著,整個人像是小孩一樣喜歡側著身微微蜷在座位裡,麵朝著身側的同座人,抵靠著卡卡。
拉莫斯見狀微微點點頭。
他轉頭看向車窗外。
當他的隊友們也都結束賽後采訪陸陸續續地返回到停車場來的時候,他拉開車窗,朝自己的隊友們比劃著安靜的手勢。
莫德裡奇輕巧地第一個小跑上車,他掃了一眼車內,就看見克裡斯蒂亞諾睡著了,他挑挑眉頭,看了一眼拉莫斯,又看了一眼靠在卡卡肩膀上睡著的克裡斯,什麼也沒說,安靜地坐到了後排去。
其他隊友們也陸陸續續地上了車,見狀都默契地降低了聲音和走路的動靜,誰也不打算去吵醒今晚的英雄。
克裡斯蒂亞諾原本隻打算裝睡一會兒的——拉莫斯的問題實在奇葩又無語,他想蒙混過去——但事實卻是他的確睡過去了,睡得香沉極了,直到卡卡喊醒他,他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到了酒店。
“感覺怎麼樣?還能走嗎?”卡卡低低問克裡斯蒂亞諾,他知道那些噴霧的藥勁隻有短暫的一會兒功夫,睡著的時候還好,醒過來後那些痛楚就會如影隨形地找上來。
克裡斯蒂亞諾坐直了點身體,腳觸底後微微僵了僵,然後不著痕跡地點點頭:“我們到了?看來人都下去了,那我們走吧。”
他環顧了一圈,大巴裡就隻剩下他和卡卡了。
卡卡應了一聲,他抓著克裡斯蒂亞諾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在克裡斯蒂亞諾看過來的時候,不容拒絕地微微搖頭:“安分點Cris,我知道你的情況有多糟糕。”
“也沒多糟糕……隊醫說了這沒影響到什麼,隻是皮肉傷。”克裡斯蒂亞諾小聲嘀咕。
卡卡沒作聲,克裡斯蒂亞諾摸了摸鼻尖,也沒再反駁什麼了,他敢說巴西人這會兒一言不發的樣子肯定能把盧卡嚇哭。
兩人回到了房間裡,克裡斯蒂亞諾被卡卡帶到了床邊放下,葡萄牙人一坐上柔軟的床墊,便忍不住長舒了口氣,放鬆地垮下肩膀,微微騰空小腿。
他收回之前的話,就算是皮肉傷,也疼得夠嗆。
“我去放熱水。”卡卡說道,他看了眼克裡斯蒂亞諾,“待在這兒彆亂動。”
“可我總得去洗澡?”克裡斯蒂亞諾頓了頓,“不是給我放的熱水?”
卡卡沒有回答,直接起身去了浴室。
克裡斯蒂亞諾隻好仰頭躺在被麵上。
他聽著浴室裡傳出來的水聲,懶懶地又閉上眼,他今天真的太累了,對付疼痛比球賽本身更耗體力。
不知道等了卡卡多久,克裡斯蒂亞諾隻是忽然感覺到腳底被一片溫熱柔軟的覆蓋包裹住了,他睜開眼,就見卡卡半蹲在他身側,手裡拿著酒店裡的白毛巾熱敷在他的腳底。
他動了動腳趾,舒服地輕輕歎息了一聲,柔軟的毛巾小心地擦過他的腳底和腳背,裹著紗布的腳踝處被更加小心地避開。
克裡斯蒂亞諾低頭看向戀人的頭頂心,他微微彎起眼,伸手撫開對方略長的劉海:“嘿卡卡,我自己來,這不用你來……”
他話未說完,紗布上落下一個柔軟溫熱的親吻,他聽見卡卡低低說:“克裡斯蒂亞諾,你知道我在車上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克裡斯蒂亞諾微微繃緊腳背,敏感的腳掌被戀人帶點薄繭的手心緊緊握住,卡卡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讓他幾乎沒法集中注意力去聽對方說了什麼。
“什麼?”
“我在想,這條腿上的傷疤太多了,克裡斯蒂亞諾。”卡卡垂下眼,他咬著戀人的名字,那幾個音節在他的舌尖輕輕轉著旋,他的嘴唇輕輕地貼在那些或淺或深的傷疤上。
“我們都有很多傷疤,卡卡,這再正常不過了。”克裡斯蒂亞諾微微怕癢地朝後瑟縮了一下,他輕輕笑,雙手捧起卡卡的臉,望進對方深色的眼裡,“卡卡,你想說的不是這個,對嗎?”
“……不。”卡卡頓了頓,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沉默了幾秒後,選擇誠實,“我在想拉莫斯,想你對他說的那些話,想我們過去經曆過的那些,而你還是對他選擇了寬容是嗎?”
“他隻是需要成長。至於彆的,那是我從路易斯那兒學到的,我有一個很好的前輩榜樣。”克裡斯蒂亞諾說道。
他總會在看到這些年輕人的時候,想到菲戈曾經對他做過的、說過的話,他被愛意包裹、滋養、成長,而現在,他慷慨地樂意同樣送給那些年輕人。
他看向卡卡,卡卡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微微抬起身,俯身吻了過來。
這是克裡斯蒂亞諾,卡卡知道這是他愛的人就是如此,在繽紛的愛意中成長,無比鮮活純粹,不吝嗇給予愛和關切,無關對象是誰,而是在於他想這麼做便做了。
卡卡其實還想了彆的,在他看到拉莫斯想要觸碰克裡斯的傷口卻又縮了回去的時候,他在心裡想,隻有他可以回去在酒店的房間裡,理所當然地檢查克裡斯蒂亞諾的腳踝,親吻他的小腿和膝蓋,而有的人卻連觸碰的勇氣都沒有,因為那個人很清楚這糟糕的傷是因為什麼。
他儘可能地克製自己的怒火,當克裡斯蒂亞諾在他的眼前受傷倒地,蜷縮在草地上□□,他卻仍舊無能為力,這是糟糕的,而他隻能寄希望用進球讓穆裡尼奧願意使得克裡斯提前下場休息。
但直到比賽快要結束,那枚進球才姍姍來遲,而那甚至還是克裡斯蒂亞諾為他帶來的,在克裡斯蒂亞諾看明白了他的迫切和決心後,交付所有信任,將球場和十二碼交予了過來。
卡卡托著克裡斯蒂亞諾的後腦,將這個吻加深,他小心地避開男孩的腳,將身體壓覆了上去,直到克裡斯蒂亞諾完全放鬆地窩在床單上,發出柔軟的輕哼。
他啄吻著克裡斯的眼瞼,粉色的,濕漉漉的,叫他心軟成一片。
他不能責怪克裡斯蒂亞諾受傷後卻仍舊堅持上場,因為穆裡尼奧隻相信葡萄牙人可以帶去轉折。
這或許就是安切諾蒂曾經對他說過的,隻要克裡斯蒂亞諾出現在球場上,他就能安心下來,因為比分往往會是一比零的打底基礎,而現在,這或許就是穆裡尼奧內心同樣的想法。
“Cris,你會慣壞那些人的,叫他們習慣了你,依賴著你,仰靠著你,當他們品嘗多了勝利的滋味後,勝利就會變得稀疏平常,仿佛唾手可得。”不知道過了多久,卡卡低低說道,“而當你離開之後,當他們不得不麵對陡然不同的戰績和局麵的時候,當他們嘗到了輸球的頻繁有多叫人作嘔,他們會想念你,埋怨你,痛恨你……這才是他們。”
“可你不在乎他們,一點也不,是麼?”卡卡凝視著克裡斯蒂亞諾的眼睛,啞聲問。
“……”克裡斯蒂亞諾安靜地呼吸著,過了幾秒他才開口,“卡卡,那是九年。”
“你知道的,一句話,兩句話,抵消不了那九年的時間,但九年的時間會讓那些話變得更紮耳更尖銳。”他笑了笑,“不過,也隻是九年而已,我有很多個比九年更長久的陪伴。所以,不,我在乎,但也沒那麼在乎。”
卡卡聞言頓了頓,然後意識到,所以克裡斯蒂亞諾能夠那麼坦然地給予幫助和關切,因為他在乎但也不那麼在乎,他給出的一切在他眼裡都無關痛癢。他是慷慨的又是吝惜的,或許有的人永遠不會再得到真正的克裡斯蒂亞諾一盎司的全然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