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寶貞啊……寶貞啊……”
南珠的腳步像是被定住了,她好想好想看清楚那個躺著的人究竟是不是媽媽,可是她好害怕。
她不敢上前,玉寶貞怎麼會躺在那裡啊?
泡過的屍.體是不是都會發脹啊?
那寶貞也會那樣嗎?她的媽媽。
她的臉會不會變了形,傷口是不是已經發脹,皮膚是不是已經青灰,嘴唇也會發白。
往日裡總是笑著的眼睛是不是也閉上了,永遠不會睜開了。
她好害怕,她不敢看。
在玉泰英瘋了一樣掀開簾子的那一瞬間,南珠低下了頭。
可是眼淚像是斷了的珠子一樣接連砸在地上,南珠抽噎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好像一直在憋氣,一直在努力忍住,可是這時一岔氣,那些憋不住的哭聲就從自己的嗓子眼裡、鼻腔裡一下一下地溢了出來。
“嗚、嗚……”她用手背狼狽地抹著眼淚。
怎麼會這樣……
她不是已經救下了她嗎?在2001年的漢江邊,剛剛穿越過來的她,救下了那個輕生的女人。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還是在漢江邊,還是淹死了?
“媽、媽媽……”南珠垂著頭,手背來不及抹掉那些不停溢出的淚珠,她隻好抬起兩隻手捂住了眼睛,淚水從指縫裡漣漣落下。
是不是人的命運……永遠都無法改變啊。
縱然她儘力,縱然她挽留,可是好像僅僅是讓她拐了個彎,就又宿命般一去不回頭地奔向那個既定的結局了。
葬禮持續了一個上午,前來吊唁的人來來去去,南珠縮在角落裡跪坐著,垂下頭誰也不理。
直到到了時辰,抬棺的人前來,南珠才麻木地站起身,跟隨著玉寶貞的棺槨,來到了火化的爐子前。
負責燒爐子的人好像看慣了生死,在那裡很冷漠地解釋,說爐子燒得很快,過十幾分鐘就可以過來撿骨灰,這段時間她們可以先去旁邊選好骨灰盒。
玉泰英守在爐子前,她已經收住了淚水,隻剩下枯紅的眼眶,她冷淡地回頭看了一眼南珠。
“你去吧,我在這裡等著。”
南珠垂著頭,被人推動著,走到了旁邊,那裡是一整麵牆的玻璃櫃子,櫃子裡整整齊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骨灰盒。
有黑的,有白的,有瓷的,有木的。
可是這有什麼區彆啊?有什麼不同啊?哪一種樣式不同,就能讓玉寶貞重新回來嗎?
南珠茫然地抬著頭,看著比她高很多的櫃子。
“選那個吧,那個比較劃算。”幾個陪著南珠過來的大媽,在她身後推了推她,叫她看麵前的一個。
南珠的眼珠挪過去,麻木地看向那裡,不覺得有什麼不同。
“那就那個吧,白瓷的,放的久。”又一個熱心的大媽幫她選擇。
前來吊唁的親屬,大多是玉寶貞的長輩,她們一邊在旁邊唉聲感歎命運不公,一邊竊竊私語、上下打量著不足半人高的身著喪服的小女孩。
“就是她吧……寶貞離家出走都要生下來的孩子……”
“聽說是遺腹子……”
“是啊,爸爸出生前就死了,現在媽媽也沒了……”
“嘖嘖……真是可憐啊……”
南珠的眼神定定地看了看櫃子裡的白瓷骨灰盒,輕輕應了一聲:“嗯。”
一塊一塊的燒不化的骨渣撿到白瓷罐子裡,剩下的白灰全部倒進去。
南珠用小小的身體,緊緊地抱住那個冰冷的白瓷罐子,旁邊又來了一個行色匆匆,仿佛剛剛趕來的奶奶拉過了玉泰英。
“泰英啊,寶貞不在了,那孩子……”奶奶一邊拉著玉泰英的手,一邊看了看旁邊垂著頭的南珠。
“孩子也是白家的……雖然受延不在了,他好歹是我們村子裡的老人一口飯一口菜喂大的……如果你不想……”
“我會收養她。”玉泰英撇過頭,冷冷地打斷了她。
“啊……什麼?”奶奶沒有反應過來。她一直知道玉家不喜歡這個孩子,一度想要打掉,隻有寶貞一心想要生下來,如今寶貞不在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管這個孩子,如果沒有,也隻能她帶回去了。
“我說,我收養她。”玉泰英抬起頭,神色冷冷。
“唉……”奶奶眼眶霎時間濕潤了,“泰英啊,我知道為難你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玉泰英的肩膀,玉泰英的臉色也變得悲哀,眼睛也跟著濕潤了。
南珠抱著白瓷罐子,神情恍惚。
……
葬禮一結束,玉泰英就帶著南珠搬走了。
南珠隻覺得很恍惚,整個人迷迷茫茫,時間好像突然就不經意地流走了。
她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彆的事,也沒有再次想起,有個人與她約定了,在公園見麵的“明天”。
她隻是下意識的想將那天的事情忘掉,一點不剩地全部忘掉。
在這次漫長的穿越裡,她擁有了一個‘媽媽’,又失去了那個‘媽媽’。
從那之後,玉泰英的工作好像永遠很忙,她總是一個人在家,她們搬過好多地方,南珠轉過好多學校。
上學、放學、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寫作業……
夠了……不要再繼續了。
夠了、夠了。
夠了!!
南珠猛地地睜開眼,淚流滿麵,天旋地轉之間,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出現在眼前。
她醒來了,在現代的首爾,漢南洞的她的房子裡。
阿爾走過來,輕輕地低頭嗅了嗅她的眼淚。
南珠側過身子蜷縮起來,手指將手機的屏幕按亮。
2018年3月21日10時35分。
她手指顫抖著滑動屏幕解鎖,在賬號上發出了這樣一個疑問。
namj_by:給去世的人寫信的話,她還會收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