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巫洛陽滿臉不解。
瞿燊又親了上來,“高興是,不高興也是。說話是,不說話也是。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隻要我看到你,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吻你。”
巫洛陽被她逗笑了,一邊躲她的吻一邊說,“你說得好像我給你種了情蠱。”
“也有了能。”瞿燊說,“不過沒關係,反正我愛你。”
“你——”巫洛陽想說她點什麼,又不知道能說什麼,隻好放棄,把人按住,“在這裡等著,我去拿東西。”
瞿燊點頭,真的乖乖留在原地,目送她到車上去翻她那個背包。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這麼多東西都塞進去的。
過了一會兒,巫洛陽回來了,拎著兩隻盒子。見瞿燊看過來,便問,“你猜這是什麼?”
“蛋糕和禮物?”瞿燊說。
“答對了,沒獎。”巫洛陽在她身邊坐下來,打開其中一隻盒子,拿出一個小得簡直可憐的蛋糕——巴掌大小,而且長得很醜,基本上就是在蛋糕胚上隨意地做了一點裝飾,而且還在搬運的過程中被擠得不像樣子。
瞿燊卻立刻就猜到了,“是你自己做的?”
“不許嫌難吃。”巫洛陽說。
瞿燊又想親她了。
“等等等……”巫洛陽伸手把人擋開,“先吹蠟燭。”
山上的風很大,兩個人緊緊地圍坐在一起,才艱難地點燃了蛋糕上的數字蠟燭。巫洛陽鬆了一口氣,將蛋糕塞進瞿燊的手中,“來吧,吹蠟燭。”
“不許願嗎?”瞿燊問。
“這個嘛——”巫洛陽把手背在背後,又是得意一笑,猛地從身後拽出三張設計頗為精美的卡片,“當當當當~不用許願,當然是因為願望女神已經應許了你所有的心願。隻要把你的願望寫在許願卡上,就會實現哦!”
瞿燊望著她,“任何願望都能實現?”
巫洛陽沉吟片刻,在瞿燊有些緊張時,說,“讓我畢業後去你的公司上班不算。”
瞿燊幾乎要笑了,她怎麼可能會把許願卡用在這種事上?
“快快快!”巫洛陽說,“吹蠟燭,再不吹要燃過了。”
瞿燊低頭笑了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將蛋糕上小小的火苗吹滅了。但她心底的火焰,卻如烈火燎原,鋪天蓋地。
平心而論,巫洛陽做的蛋糕不算難吃,隻不過放多了糖,像是要一直甜到瞿燊心裡去。
好在蛋糕確實不大,巫洛陽吃了一口就放下叉子,瞿燊也能毫無負罪感地將剩下的都吃完——她可沒有忘記,從一開始,能騙到巫洛陽,就是因為腹肌和馬甲線,即便兩人已經在一起了,身材管理對瞿燊而言也是重中之重。
想要保持對戀人的吸引力,可不是光靠保持獨立的個人空間就能做到的。
下一個環節是送禮物。
“先說好,嫌棄可以,但是不要說給我聽。”巫洛陽捧著用緞帶綁起來的盒子,鄭重其事地說。
瞿燊心裡已經有預感了,她隻覺得巫洛陽實在是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又是你自己做的,對不對?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嫌棄?”
巫洛陽說,不能在城市裡為她燃一場煙火。
可是對瞿燊而言,她所安排的那些,都是金錢可以輕易買到的。巫洛陽給她的,卻是千金不換。
在她的保證下,巫洛陽終於遲疑地將盒子遞了過來。
雖然越來越覺得這是個蠢主意,但是事到臨頭,要改顯然也來不及了。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瞿燊打開盒子,將裡麵躺著的淡藍色圍巾取出來,然後捧到她手邊。
“能為我戴上嗎?”她看著巫洛陽的眼睛,說。
巫洛陽無端心弦一顫,好像瞿燊邀請她為對方戴上的不是一條針腳粗糙的圍巾,而是相許終身的戒指。
她伸手接過圍巾,瞿燊便蹲在她麵前,以一種柔順的姿勢低下頭。
巫洛陽替她將圍巾係好。
山風獵獵,將山頂的人包圍,但瞿燊卻是從身到心一片溫暖。
她張開雙臂,將巫洛陽也納入了自己火熱的懷抱之中,“謝謝……”頓了一下,她喊出了心底的那個稱呼,“老婆。”
“你想不想跳舞?”巫洛陽突發奇想。
“嗯?”
巫洛陽從她懷中掙紮出來,掏出手機,播放了一支舞曲,然後將手機放好。
在她轉過身,準備邀舞的時候,瞿燊終於回過神來,搶先一步做出了那個動作,朝巫洛陽伸出手。
漫天的星輝之下,車前燈是唯一的霓虹,她們在這光源之中翩翩起舞,沒有觀眾,沒有喝彩,沒有矚目,隻有兩顆相互靠近的心。
……
事實證明,人類是要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的。
十一月就是不適合露營,強行逞能的結果,就是從山上一回來,巫洛陽就感冒了。
瞿燊緊張得不得了,好像一個區區感冒就奪走了她的生活自理能力,簡直恨不能她整天躺在床上,等人伺候。
“這陣仗略微有點誇張了。”巫洛陽靠在床頭,享受著瞿燊喂到嘴邊的水果,一邊評價道。
瞿燊搖頭,“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拜托,我一個成年人……”巫洛陽好笑地說,但話說到一半,見瞿燊是真的自責,想了想,話鋒一轉,說,“好吧,就是你沒有照顧好我。除非你陪我去小吃街從頭吃到尾,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
瞿燊為難地皺了皺眉,最後妥協地道,“等你好了再去。”
“但我現在就想去。”巫洛陽無理取鬨。
瞿燊終於有事情做了,抱著人又親又哄,直到巫洛陽折騰夠了,打算睡午覺,她才起身離開,然後……去查了一下小吃街的攻略。
還彆說,現在網上什麼都能搜到,還真給她找到了不少美食博主發的探店視頻。
巫洛陽一個午覺的時間,瞿燊已經做完了攻略。
可惜等到兩人都有空,估計要下個星期了。
不過,可惜過後,又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因為,這個周末還沒有過去,她們就已經在期待下一個,就連等待的時間,似乎也因此而變得甜蜜了。
周末剩下的時間,兩人都是待在家裡度過的。
巫洛陽得意全方位地體驗了一下瞿燊練出來的好廚藝——因為不放心外賣的材料,一日三餐都是瞿燊自己動手做的,甚至還烤了一些甜點給巫洛陽做零食。
雖然瞿燊是不可能失業的,但巫洛陽還是很欣慰她又學會了一門生存的手藝。
在巫洛陽被徹底養廢之前,周末終於結束了。
儘管很不放心,瞿燊也隻能提前把人送回宿舍,再三交代了她的室友們,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她一走,老二就呼天搶地,“完了完了,我的高嶺之花瞿學姐徹底崩了。”
“誰能想到呢,瞿燊談起戀愛來居然會是這種畫風?”
“說好的沒有世俗的欲望呢?”
巫洛陽暗暗給最後一句點了個讚。不過事到如今,她是不會輕易對外發表這種言論的,必須要顯得自己經驗豐富,什麼場麵沒見過?
這一邊,巫洛陽與室友們相親相愛,另一邊,瞿燊鄭重地調整了一下圍巾,也抬腳踏入了公司。
很顯然,她的圍巾跟一身西裝三件套完全不相配,以至於路上遇到的每一個跟她打招呼的人,視線都會忍不住在那條淡藍色的圍巾上停留一下。
有人在思索這是哪個牌子剛出的新品,也有人在琢磨這是什麼人送的禮物。
還有人直接來到瞿燊麵前,試探著問,“瞿總,你的圍巾……”
“彆人送的。”瞿燊站得筆直,驕傲挺胸,讓胸前的圍巾顯得更加醒目。
“哦哦……”副總看著瞿燊的樣子,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總覺得眼下這個場景似乎非常熟悉。但她苦思冥想,一時也沒有想起究竟在哪裡見過。
不過畢竟是能給瞿燊當副手的人,副總很輕易地就get到了頂頭上司的言下之意,於是十分誠懇地睜眼說瞎話,“這條圍巾真漂亮,很襯您今天的造型。”
瞿燊滿意了,“我也這麼覺得。”
副總偷偷抹了一把汗,直到離開辦公室時,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辦公室的空調開得這麼高,瞿總圍著圍巾,就不覺得熱嗎?
不過,這一刻,她突然靈光一閃,終於想起剛才那個場景為什麼會覺得熟悉了。
就在一年前,某天上午,還是在這間辦公室裡,瞿燊忽然表現得非常客氣,甚至還主動為她泡了咖啡。直到咖啡放到自己麵前的時候,副總終於注意到她手腕上戴了一塊與那天的打扮完全不相襯的手表,出聲詢問。
當時瞿燊也是這樣說的,“彆人送的。”
但是那個語氣,就是很明顯的暗示“快,給我誇它”。
於是副總就誇了。
直到今天,那塊表依然戴在瞿燊的手腕上。一開始許多人都深感詫異,但也許是見得多了,包括副總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不再覺得那塊表戴在她的手腕上有什麼問題,仿佛那理所當然就應該是她的一部分,被所有人接受。
想到這裡,副總悚然一驚。
一塊腕表,哪怕不太襯她的身份,常年戴著也沒什麼問題。但是一條圍巾,要是瞿總也這樣,那似乎就不太妙了。
瞿總……應該不至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吧?
唉,也不知道這兩件禮物究竟是誰送的,現在隻能指望對方儘快送出第三樣禮物了,最好是隨身攜帶不會覺得突兀的。
副總憂心忡忡之時,瞿燊正在對著自己手裡的三張許願卡發呆。
這麼重要的禮物,她當然沒有在生日當天就填上,必須要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能決定。不過,即使已經想了好幾天,瞿燊還是沒想好要在上麵寫什麼。
她最不敢想的願望,巫洛陽都已經為她實現了。
往後餘生,她隻會一天比一天更幸福,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願望能許。
還是暫時留著比較好。瞿燊這樣想著,鄭重其事地將之收進了辦公室的抽屜裡。
不過,以後她會發現,這種許願卡,巫洛陽每年都批發三張,似乎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儘管如此,瞿燊還是將它們仔細地收藏起來。
直到白發蒼蒼,她也沒有在上麵寫過一個字。因為她的人生,本來就已經是一個最美的願望,一直在實現。
最後,她將這些許願卡帶進了自己的墓裡。
如果還有什麼願望想要實現的話,那就是——來生,還要遇見你。
……
這是一個烏煙瘴氣的葬禮現場。
地上到處都是沒有收拾好的紙錢和雜物,環繞著中間的棺材。棺材四周點了一圈的燭火,日夜不熄。最前頭還擺了一個巨大的火盆,身披白麻的家屬就跪在這裡,一邊哭,一邊往火盆裡燒紙錢,燒得整個房間雲煙霧饒,味道刺鼻嗆人。
巫洛陽隻是站在門口都有些受不了,但跪在靈前的人卻似乎對此一無所覺,隻是機械地重複著手裡撕紙錢丟進火盆的動作。隻在有人過來祭拜的時候,朝著對方一磕頭。
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
旁邊過來幫忙的村民們歎息著議論,“可憐呐,才十三歲的孩子,爹媽都沒了,除了這套老屋啥也沒留下,親戚又沒有一個靠得住的,以後要怎麼過?”
巫洛陽不由又望向靈前跪著的人。
這麼近的距離,她應該可以聽到這些議論的,但臉色卻半點沒有變,好像那些聲音都隻是一陣耳旁風。
巫洛陽突然有點說不出的難受。
她生在一個富裕又和睦的家庭裡,在來到這裡之前,完全無法想象,世上還有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人。
而且,對於那個跪著的人,她心裡還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愧疚。因為她已經知道,爸爸這一次過來出差,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那個死去的男人,是他們家礦上的工人。
現在,爸爸正在跟這一家的親戚們扯皮,談賠償費的事。可是這個真正應該被賠償的人,卻完全被排除在外。
如果她能開口主張的話,她會說什麼呢?
大概是談得很順利,過了一會兒,爸爸和李家的親戚們就過來了。
一到這裡,親戚們立刻大放悲聲,女人尖利的哭喊聲震得巫洛陽暈了一下,連忙後退幾步,避開了音波攻擊。
哭了幾聲自己死去的哥哥/弟弟/妹妹命不好之後,這些人又都圍攏到了哭靈的人身邊,拉她的手,摸她的頭,一副慈愛的樣子,仿佛個個都心疼得不得了,巴不得現在就接了她回自己家裡去,賭咒發誓一定會對她好,會儘心把她養大,以安亡人的心。
即使是十三歲的去洛陽,也覺得這一幕看起來如此荒唐。
也許是因為同樣的十三歲,也許是因為那無法宣之於口的愧疚,讓她在這一刻,對那個與自己命運截然不同的女孩生出了幾分感同身受。
她有些惶然地轉頭去看自己的父親。
父親走過來,溫暖的手落在她的頭頂,讓她很快感覺到了一種安全感。
但是幾步之外,那個身不由己的女孩,卻正背七嘴八舌地催促著,“李煒,你說,你更想跟著誰生活?”
直到那些人都有些著急了,上手推她,叫李煒的女孩才木然地開口,聲音是哭久了的沙啞,“我誰都不想跟,我留在家裡。”
“那怎麼行?!”大姑尖叫起來,“讓你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自己過日子,我們不被人戳脊梁骨?”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起來。
不遠處看熱鬨的村民們指指點點,“他們哪裡是怕被人戳脊梁骨,我看是看上了賠償款。”
靈堂裡,女孩像是一隻陀螺一樣,被人推來轉去。她低著頭,沒有再說一句話,擺出拒絕交流的態度,讓親戚們越發煩躁,口裡的話已經從勸說變成了貶低和數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仿佛她不選擇跟自己一起生活,就成了罪人。
但巫洛陽注意到,她已經又開始機械地燒起紙錢來了。
“爸爸。”巫洛陽突然開口,“我們把她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