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貓咖待了一整天, 巫洛陽的狀態卻沒有變好多少,始終是懶懶散散的,提不起勁。
路上, 李煒不停回頭看她。
巫洛陽把她的臉推開,“你那是什麼表情?”
“你還好嗎?”李煒擔憂地問。
“挺好的。”巫洛陽板起臉,抵著她的背把人推到前麵,“走你的路吧。”
李煒想了想,反手攥住了巫洛陽的手腕,側頭對她說,“要不,我背著你走回去?”
“嗯?”巫洛陽本來是想拒絕的, 但是看到李煒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 再摸摸手底下結實的大塊肌肉,覺得也無不可, “好啊。”
李煒鬆開手, 背對著巫洛陽蹲下來,等巫洛陽趴到她背上,稍稍一用力, 就輕鬆地把人背了起來。
甚至還猶嫌不足, 故意掂了掂。
巫洛陽一看就知道,這家夥是在用這種方式炫耀自己的手臂和肩背力量。
但是, 不可否認,作為專業運動員的李煒, 在這方麵確實有著常人無可比擬的優勢。尤其是現在, 她雖然表現得很輕鬆,但其實全身的肌肉都被調動了起來。巫洛陽伏在她背上,完全可以感覺到每一塊肌肉的變化, 以及蘊藏在其中的力量。
所以,就讓她得意一會兒吧。
回到酒店,李煒直接把巫洛陽送回她的房間,然後又將自己的行李拎了過來,理不直氣不壯地說,“我把房間退了。”
心虛是因為自己先斬後奏,而先斬後奏,是怕巫洛陽不會同意。
雖然她看巫洛陽這個狀態,也很心疼,並不打算再做什麼,但是就算她承諾了,巫洛陽也未必相信。再說,其實李煒對自己的自製力也沒有什麼信心,哪怕自己想得很好,但跟巫洛陽躺在一張床上,她真能忍得住什麼都不做嗎?
這樣一來,她就不敢瞎承諾了。乾脆直接把房間退掉,還能省一點錢。實在不行,她就在巫洛陽的床邊打地鋪。
反正現在是夏天。
巫洛陽卻沒有說什麼,“退了就退了,你站那麼遠做什麼,我難道會打你嗎?”
李煒嘿嘿一笑,湊上前來。
巫洛陽立刻變臉,伸手掐住她腰間的軟肉——這個動作做起來有一定的難度,巫洛陽試了三次才掐住——然後狠狠一擰。
“啊!”李煒慘叫一聲。
但她下意識的反應卻不是躲開,而是雙臂緊緊箍住巫洛陽,壓著人倒在床上,身體蜷縮起來,像抱抱枕那樣將巫洛陽抱在懷裡。等那股勁兒緩過來了,她才慢慢鬆開手臂,有些委屈地說,“好痛!你騙我!”
“不許撒嬌。”巫洛陽推開她,想坐起來。
李煒又把人抱緊,腦袋在她身上胡亂拱來蹭去,一邊蹭一邊說,“這才叫撒嬌。”
“你是狗嗎?”巫洛陽問。
李煒一點都不介意,非但不反駁,還“汪汪”了兩聲。
巫洛陽隻好由她去了。
過了一會兒,李煒突然說,“下次不要騙我。就算你說你要掐我,叫我過來,我也會來的。”
“我知道啊。”巫洛陽理所當然地道,“但那樣多沒有成就感。”
李煒無話可說。
她想了想,抬起頭來,看著巫洛陽的眼睛說,“那……你以後隻許騙我。”
她的表情很認真,巫洛陽抬起手,將她本來就亂的頭發擼得更加亂七八糟,笑道,“竟然還有人會提這種要求,那我當然是要滿足你了。”
李煒眼睛一亮,立刻低下頭親她。
巫洛陽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危險。氣氛實在太好了,繼續這樣下去非常不妙。
有一點,李煒自己都還沒有發現,那就是在拒絕她這件事上,巫洛陽其實並不是很有把握。大多數時候,即使不讚同,巫洛陽也很難表現得很堅定,往往會抱著一種“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原諒她了”的念頭,縱容對方。
但是,她絕對不想明天還是在酒店或者貓咖度過。
出來玩就該有出來玩的樣子。
這個吻一結束,巫洛陽便立刻抓住機會,把人推開,然後拿起手機,裝作有事要處理。
李煒果然沒有再湊過來。
儘管她們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三年,但是像看對方的手機屏幕這種事,除非得到了邀請,否則還是不太合適的。畢竟,她們的關係也才剛剛發生轉變,這種生活細節,還是維持著從前的慣性。
但她也不想走開,就坐在一邊看巫洛陽。
“你沒有彆的事做嗎?”巫洛陽頭也不抬地問。
“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李煒說。
巫洛陽眉梢微微抬了抬,瞥了李煒一眼,道,“那正好,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李煒很積極地問。
“突然想吃橘子了。”巫洛陽說,“這個季節,應該已經開始上市了,你去幫我買一點。要挑那種黃的,扁的,皮很薄,捏起來偏軟的。”
這麼具體的要求,顯然就不能直接叫外賣或者跑腿送上門了。
李煒雖然不舍,但還是站起身道,“那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辛苦了。”巫洛陽說。
李煒心裡立刻美滋滋的,“不辛苦不辛苦,為人民服務。”
然而她並沒有像自己說的那樣,很快就回來。因為這個季節雖然有橘子上市,但數量還不多,附近沒有找到賣水果的店,李煒隻能坐車去大型商超購買。而且要挑到合巫洛陽心意的橘子,也是很花費功夫的。
這麼一來一回,一個多小時過去了。
等李煒拎著橘子,刷房卡進門,就發現房間裡一片安靜。燈雖然開著,但巫洛陽已經躺在床上,蓋好了被子。
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一看,巫洛陽果然已經睡著了,呼吸聲輕而綿長,看起來安寧恬靜。
李煒就這樣站在床頭看了一會兒。她很少有機會這樣長久地、仔細地觀察巫洛陽,用視線描摹她身上的每一分細節,所以不免貪戀。
直到雙腳因為長時間的站立而感覺到僵痛,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將手裡的袋子放在床頭櫃上,李煒打開行李箱,拿了換洗衣服,就去了浴室。
因為怕吵醒巫洛陽,她刻意放輕了動作,多費了一點時間才洗完澡,擦乾頭發,從浴室裡出來。
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在不影響巫洛陽的情況下躺到床上。
整個過程花費了幾分鐘的時間。等後背終於落在床墊上,李煒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巫洛陽的手搭在被子上,她不敢用力拉,所以隻有半邊身體蓋到了被子。但是沒關係,李煒轉過頭,看著呼吸近在咫尺的人,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
她保持這個姿勢躺好,關燈,閉上了眼睛。
一夜好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李煒發現,夜裡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擠到巫洛陽身邊,不僅蓋上了被子,還把人整個撈進了懷裡抱著。
李煒對於自己無意識間乾的好事一點都不驚訝。抱巫洛陽這件事,對她來說好像會上癮。隻不過以前,她很少有機會這樣做,最多是趁著比賽的時候,假裝慶祝的時候太激動了抱上去,巫洛陽一般也不會推開她。
但現在,她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大概潛意識不像從前那樣克製,被壓抑著的熱情便都釋放了出來。
李煒躺在床上,一條胳膊因為被巫洛陽枕的時間太長了,微微發麻。懷中的人呼吸細細,熱氣灑在她的脖頸間,激起一片戰栗。但大概是清晨有“頭腦清醒”的buff,即使軟玉溫香在懷,也沒有影響李煒的邏輯和思維。
她突然意識到,昨晚巫洛陽很有可能並不是真的想吃橘子,隻是隨便找個理由,把她支開。
隻要巫洛陽在她回來之前就睡著,她怎麼也不可能重新把人弄醒。
那自然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你還真是知道該怎麼對付我啊。”她低下頭,看著巫洛陽的睡顏,沒忍住,湊過去輕輕咬了一口對方的鼻尖。
結果再一抬眼,發現剛剛還睡得很香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這就很尷尬了。
李煒舉起另一條空著的胳膊,手指撓了撓頭,硬著頭皮解釋,“我說我剛剛被狗狗之魂附體了,你相信嗎?”
“我相信。”巫洛陽很冷靜地說。
這回答有點過於乾脆了,李煒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巫洛陽已經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話題,“今天你有想好新的安排嗎?”
“……沒有。”
其實不管做什麼,隻要是跟巫洛陽在一起,李煒都是很開心的。所以她也不是故意不做新的計劃,就隻是……沒顧得上想。畢竟現在,她腦子裡塞滿了巫洛陽,想裝進去一點彆的什麼,確實不容易。
“那就由我來安排行程了?”巫洛陽說。
雖然是問句,但很顯然,她已經做出了決定,並沒有給李煒留下反駁的餘地。
她隻能回答,“好哦。”
巫洛陽打定主意要消耗掉李煒多餘的精力,所以這一整天的行程被排得滿滿當當。而且還都是李煒到處奔波,她自己可以留在原地休息的那種。
一天逛下來,兩人都驚喜地發現,這樣一來,李煒的精力就跟巫洛陽差不多了。
即使晚上親密一下,也不會像第一次那樣,好像有用不完的熱情。
度過了一個和諧的夜晚之後,李煒對於巫洛陽的所有安排就都完全沒有問題了。反正巫洛陽不會害她,閉著眼睛衝就行。
巫洛陽卻覺得自己像是真的養了一隻狗狗,為了幫助她發泄精力,還要每天絞儘腦汁地想辦法遛她。
痛並快樂著。
……
假期很美好,皆因很短暫。
儘管李煒認為,最後兩天裡,她們才算是真的漸入佳境,正得趣的時候,突然被打斷,令人十分不滿。奈何她的假期有限,作為一名正值黃金期的運動員,她的時間根本荒廢不起,必須要歸隊訓練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臉深沉,一直在cos《思想者》。
巫洛陽看得好笑,問她,“想什麼呢?”
“我在想退役的事。”李煒一臉嚴肅。
“退役?”巫洛陽都被她嚇了一跳,“你現在距離考慮這個問題的年齡還很遠吧?”
“是啊。”李煒麵露愁容,“即使三十歲就退役,也還有十二三年的時間,太久了,怎麼會這麼久?為什麼鉛球運動員的服役期那麼長?我覺得像短跑,花滑之類的,二十五六歲就退役,也完全可以。”
她還一本正經地計算了起來,“如果是二十五歲,那就還有七八年。”
“……這話你敢對著你的教練說嗎?”
“我不敢。”李煒失落地歎氣,“所以我隻要能三十歲退役就好了。”
巫洛陽很想說,像她這種出道即巔峰的天才運動員,除非傷病,否則是不太可能那麼早退役的。這個項目裡,多的是三十六七歲還在服役的運動員,越是優秀,肩上的責任就越重,越不可能輕易卸下。
今年世錦賽之前,李煒已經被召進了國家隊。她現在代表的可不僅僅是自己,退役也不是她個人能決定的事了。
但是,這些話她最終都沒有說出來。
因為她知道李煒為什麼想早一點退役。
現在回過頭去看,李煒當初為了跟她上同一所大學,就決定去練體育的事,巫洛陽心裡又有了新的理解。
那個時候,她們還不知道未來,但已經本能地在靠近彼此。
從始至終,李煒想要的,不過是離她近一點,更近一點而已。這是個多麼簡單,多麼好滿足的願望啊!
巫洛陽伸手摸摸她的頭,“好了,回去之後,我會去看你訓練的。”
“真的嗎?”李煒果然立刻就忘記了那些失落,明明眼睛已經亮得能發光了,還要假模假樣地問,“會不會不方便,或者耽誤你的事?”
“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巫洛陽用她之前說過的話作為回答。
李煒的表情都飄了,隻是一個勁兒地看著她笑。
有些時候,養狗確實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雖然是用大部分時候的頭疼換來的。
既然做了承諾,巫洛陽自然說到做到。
她現在當然沒有完全放下學習,但是學的已經不是高考需要的那些東西了,時間的安排上,自然會充裕很多。稍稍分一些注意力在李煒身上,對她來說影響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換一個地方學習,又有何不可?
接下來的日子十分平靜。巫洛陽和李煒每天一起出門、一起回家,關係比以前更加親密。巫父巫母竟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她們的感情原本就比彆人好,現在隻不過是更好了一點。
不管是巫洛陽還是李煒,對這個情況都樂見其成。
她們可沒有十幾歲就對家裡出櫃的打算。哪怕她們再怎麼從小獨立,這種事看在家長眼裡,還是會覺得她們隻是學壞了。
不論如何,總要等到自己走向社會,真正成熟了,既擁有獨立的經濟能力,在家長眼中也擁有了獨立人格,到那個時候,從她們嘴裡說出來的事,才會被當成正事來看待,而不是“胡鬨”、“不懂事”、“以後就好了”。
時間就在李煒的訓練比賽,和巫洛陽的埋頭學習之中,一晃而逝。
她們跟其他通過了高考獨木橋的同學一起,走進了新的校園。
儘管她們之前就趁著李煒到北京比賽的機會,過來轉過好幾次。但真正以入學新生的身份踏入這座校園,這裡的一切,對她們來說仍然是新鮮的。
周圍的同學都是來自各地的精英,每一個都很優秀。這麼多人彙集在一起,就給人以一種眼中所見的都變大了的感覺。
李煒越是了解這些,就越是慶幸自己當初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