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第282章 我喜歡年輕的(3) “姐……(2 / 2)

巫洛陽聽懂了,總覺得有些微妙。

更微妙的是,一頓飯結束,合作談妥之後,朱明月特意留下她,又提了一次簽約的事,給巫洛陽畫了一大堆聽起來非常美好的餅。

然後話鋒一轉,突然說到了自己創業時的艱辛,又說自己那時候就是缺少一個伯樂,所以最後不得不妥協,成了滿身銅臭的商人,但她不願意看到巫洛陽也變成這樣,說自己責無旁貸,一定會維護她“藝術家的純潔”。

巫洛陽:“……”

她怕自己會錯意了,還特意把這件事打了碼,用“我有一個朋友”的方式,說給了關係比較好的同學聽,問她們朱明月是什麼意思。

同學們的意見出奇的一致。

“這不就是那種霸道總裁泡妞的套路嗎?”

“他這是想泡你吧?”

“No no no,你們都太天真了,這明明是想撩你但是不想負責啊!所以用一些似是而非的好聽話來包裝,將來想甩人了,就是另外一套說辭了。”

巫洛陽:“……可她是女的啊。”

同學怒而拍桌,“女的怎麼了,你歧視女霸總嗎?”

巫洛陽不知為何,在這句話裡恍惚了一下。因為她聽到“女霸總”這個字,腦海裡自然浮現的並不是朱明月的形象,而是蘇玉炯。

不對,蘇玉炯也不霸道,但就是有一種“大人物”的氣質,讓人油然生出敬畏,不敢輕易造次。

“我靠,你不會已經被騙了吧?”同學看著巫洛陽臉上的表情,十分擔憂地問。

“什麼?”巫洛陽連忙否認,“怎麼可能!”

“你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剛才那粉麵含春的樣子再說話好嗎?”同學一臉恨鐵不成鋼,“你什麼時候那麼單純了,幾句好聽話就能騙到?”

巫洛陽心想,蘇玉炯才不是隻有幾句好聽話。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她睜大眼睛,有些愕然地跟同學對視,又在對方的視線中忍不住審視自己的內心。

她對蘇玉炯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呢?巫洛陽說不清楚。她們是朋友、知己、忘年交,她本能地敬慕並且崇拜著對方,因為對方很有經驗,總能給予恰當的建議。任何事到了蘇玉炯那裡,似乎都會變得遊刃有餘。

她總說自己不懂藝術和繪畫,可實際上,巫洛陽的話題她總能接得上,巫洛陽想表達的意思她也總能聽得懂。

她就像一棵樹,伸展在外麵,能被人看見的部分已經參天入雲,令無數人仰望,可是她深深埋藏在土壤之下的根係,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測。

這樣一個人,巫洛陽很難不被吸引,很難不去靠近,很難不覺得喜歡。

她們之間門的感情似乎並不僅僅隻是友誼。

——巫洛陽有很多朋友,但是毫無疑問,蘇玉炯是特彆的。

但是,要說這種感情是愛戀,似乎也不恰當。因為一直以來,蘇玉炯給予她的感覺隻有安穩,沒有怦然心動。

這樣想著,巫洛陽漸漸鎮定了下來。

是的,她和蘇玉炯的關係,最動人之處,就是它的坦蕩。她們之間門,無疑有著巨大的差距,無論身份、年齡、職業還是興趣愛好,都差很多,可是彼此又都並不覺得這些會成為阻礙這段關係的存在。

它是那樣地理所當然地存在著。

所以,巫洛陽也很坦然地對同學們說了蘇玉炯給過自己的幫助,以及兩人之間門的來往。

“聽起來倒是挺坦蕩的。”一個同學摸著下巴說,“確實不像有那方麵的意思。”

“沒被騙就行。就是我總覺得,你這前後說的,怎麼好像是兩個人一樣?”

“前後本來就是兩個人啊?”巫洛陽不解地望著他們,“我沒有說過嗎?”然後在對麵異口同聲的“你沒有”中給自己挽尊,“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然後被鎮壓之。

……

在這座城市下第一場雪之前,巫洛陽的畢業作品終於有了大致的雛形。

雖然還有很多需要細化的地方,但是已經能夠看出來畫的是什麼了。巫洛陽把畫帶去學校,給指導老師看了一下,得到對方的誇讚之後,才興衝衝地邀請蘇玉炯過來看畫。

蘇玉炯下了班就過來了。

那時天邊彤雲密布,大半片天空都被映出了一種奇異的黃色,那光從窗台照進來,正好落在窗前的畫架上,為畫中的女神披上了一層神秘的紗。

“怎麼說呢?”蘇玉炯對著畫架欣賞了半天,才中肯地說,“是符合我想象的女神。”

“是嗎?”她這麼一說,巫洛陽自己再去看這幅畫,反而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她問蘇玉炯,“你會不會覺得,這個主題有點空泛?”

雖然是問蘇玉炯,但她自己卻陷入了思索之中。

蘇玉炯見狀,便沒有打擾,任由她自己去想。巫洛陽就這樣站在窗前,從暮色初露站到夜幕沉沉,直到樓下街道的路燈次第被點亮,這座城市在燈光之中再次變得輝煌,她才驚醒過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見外麵有人歡呼,“下雪了!”

巫洛陽往窗外看去,借著暗淡的光,果然看到了片片飄落的潔白雪花。她不由得抬手去接,指尖碰到冰涼的窗戶,才意識到自己和雪花之間門還給了一層玻璃。

她毫不猶豫就拉開了窗戶。

冷風從外麵灌進來,跟隨而至的是清冽新鮮的空氣,以及雪的氣息。

“我知道了。”她回過頭,看著已經隱入了陰影中的畫架,“這幅畫……就像我隔著玻璃窗戶看雪花,視野是很清晰的,不伸手去觸碰的話,幾乎意識不到中間門還隔了東西,但隔了就是隔了。”

她的主題是人與自然。

人與自然之間門隔著玻璃,怎麼能叫和諧共處?

巫洛陽大步走過去開燈,再回來仔細地看自己完成了一半的畫。

就像蘇玉炯評價的那樣,是可以想象的畫麵、是可以想象的女神,但是太常規了,就會顯得……平庸。

藝術可以奇詭、可以隱晦、可以瘋狂,甚至可以譫妄,卻絕不能平庸。

巫洛陽伸手將這幅畫揭下來,正要將之揉成團,就被蘇玉炯伸手奪了過去,“你要做什麼?”

“唔……”巫洛陽稍微從那種衝動之中回過神來了,也意識到自己想毀了畫的念頭有些極端,不過她還是說,“這幅不合適,要重新畫。”

“是嗎?”蘇玉炯垂頭看著手裡的畫,過了一會兒才問,“那這幅畫就送給我吧,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這是半成品。”巫洛陽撓頭。

“沒關係。”蘇玉炯將畫收了起來,“我覺得很好。”

巫洛陽疑心她是在寬慰自己,但看蘇玉炯的表情又不像,於是隻好說,“要不然先留在這裡,回頭我畫完了再給你。送一張半成品,我總覺得心裡不安。”

蘇玉炯有些驚訝,“你還能畫下去嗎?”

“為什麼不能?”巫洛陽說,“我剛才是有點衝動了,隻是覺得它和我想的不一樣……幸好被你攔住了,不然毀了畫,我自己也會後悔的。”

“我還以為,藝術家會拒絕瑕疵品。”蘇玉炯說,“不是有很多那種故事嗎,不滿意的作品全部毀掉,隻留下精品,反而更值錢了。”

“不知道彆人怎麼想的,但是我自己的勞動成果,還是很珍惜的。”巫洛陽說到這裡,忽然笑了一下,“而且,即使是知名畫家,也不可能隨便動筆就是一幅100分的傳世名作,大部分時候,他可能隻能穩定地畫出90分甚至80分的畫。可是你知道嗎,100分還是90分或者80分,大部分時候不是畫家自己決定的。”

“總之,這幅畫我會好好完成的。”她從蘇玉炯手裡接過畫紙,重新在畫架上夾好,“不過,可能會慢一些。”

畢業作品沒了,還得想新的。

“沒關係。”蘇玉炯搖頭,又問,“你現在從頭開始,時間門上來得及嗎?”

“有靈感的話肯定是來得及的。”巫洛陽說,“還有幾個月呢。”

“那不用著急,慢慢來。”蘇玉炯說。

巫洛陽笑著點頭。

直到這個話題結束,她猛地打了個哆嗦,才突然感覺到冷。巫洛陽回過頭,意識到自己剛剛開窗之後,忘記關上了。

一隻手從她背後伸過來,將窗戶合上。

房間門裡沒有了風,巫洛陽反而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涼意浸透。她搓了搓胳膊,跑到空調下麵去吹熱風,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感覺怎麼樣?”蘇玉炯有些擔憂地問。

巫洛陽搖頭,正要說話,先打了個噴嚏。

但她還是說,“我沒事,就是突然凍了一下,暖和過來就沒事了。”

她不僅覺得自己沒事,還打算出去夜跑,被蘇玉炯給按住了,向她保證一天不跑步,身體也不會變差。

結果第二天起來,巫洛陽還是感冒了。

頭重腳輕,兩個鼻孔都堵著,每一次呼吸都十分費力。這種狀態,躺著更難受,巫洛陽艱難地爬起來,先找了體溫計,量了一下,確定沒有發燒,這才送了一口氣。

沒有發燒,那就是普通感冒,吃點藥就好。

但是巫洛陽才搬到畫室來不久,也沒有在這裡生過病,家裡根本沒備有感冒藥。她隻好走到沙發上坐下,用手機點了個藥店的外賣。

結果大腦昏昏沉沉的,等藥的時候差點兒又迷糊過去,還是因為身體感覺冷,才及時驚醒。

藥正好送到了,巫洛陽燒了熱水,吃了藥。眼下這種狀態,彆說畫畫或者做彆的了,就算玩手機她都沒心思,巫洛陽雖然難受,但最終還是回床上躺下了。

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整天,巫洛陽也說不清中途有沒有睡著,反正腦子始終是混沌的,隻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腹部突然有一種類似灼燒的感覺,巫洛陽瞪著天花板躺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胃在抗議——她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對於巫洛陽而言,餓肚子是一件非常罕見的事情。因為她除了畫畫之外,還很愛吃、會吃,並且一直秉承著隻有將自己的餐安排好,彆的是愛情才能做得順暢的理念。

但是現在,雖然腦子裡想著該起來煮點東西吃,身體卻懶洋洋的不想動。

巫洛陽遲疑了一會兒,拿起手機點外賣。

感謝發達的現代科技,感謝勤勞的外賣小哥。

點完外賣,巫洛陽又迷糊了一會兒,直到突然聽到外麵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她腦子裡先是模模糊糊地想:應該是外賣送來了。然後又在某個瞬間門驚醒,外賣送來了也應該是敲門或者按門鈴,又沒有鑰匙,怎麼會直接開門進來呢?

難道是……

不等巫洛陽轉得十分遲鈍的腦海裡想出個一二四五六,臥室的門也被推開了。

她轉過頭,借著窗外照進來的一點暗淡的光,看清楚了來人。

是蘇玉炯。

巫洛陽鬆了一口氣,繼而莫名地生出了一點委屈,眼巴巴地看著對方。

等待其實隻是她的錯覺,事實上,蘇玉炯從開門到走到床邊,也不過是幾秒鐘的功夫。她彎下腰,伸手在巫洛陽的額頭上試了一下溫度,一邊柔聲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巫洛陽更加委屈了,眼眶微微潮濕,很輕地“嗯”了一聲。

幸好感冒之後本來就有很重的鼻音,應該聽不出來她的情緒。

“怪我。”她聽到蘇玉炯說,“早上本來想叫你起床跑步的,但想著你昨天心情不好,又有點著涼,休息一天也好,就沒打,所以才不知道你生病了。”

白天她總是很忙,有太多事情要處理,以前都是巫洛陽主動聯係她,主動找話題,她得空了就回一條。所以一開始,蘇玉炯並沒有意識到不對勁,即使沒有消息,也隻以為是巫洛陽心情還沒有恢複。

直到下班時看到手機,才發現一整天,連一條消息都沒有。

這是自她們認識以來——應該說,自從巫洛陽邀請她來畫室參觀之後,便從未有過的事。

她在床頭坐下來,按在巫洛陽額頭上的手微微上移,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一下,“是不是很難受?”

在一片黯淡的光影裡,巫洛陽卻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眉微微皺著,唇也抿得緊緊的,全然沒有平日的溫柔和善,滿眼擔憂地看著巫洛陽,像是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巫洛陽覺得自己暈眩得更厲害了,心跳也開始加速。

分不清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她閉上眼睛,抬手按住蘇玉炯放在自己頭上的手。

“我好難受啊。”她小聲地抱怨著,“姐姐,你怎麼現在才來?”

巫洛陽平時總是在通訊軟件裡口無遮攔,姐姐長姐姐短,可是當麵說話,或者是打電話的時候,她卻從來沒有叫過這個稱呼。大概因為兩個人說話,目標是很明確的,不用特意稱呼也知道是在對誰說,就不好意思開口。

但是現在,她生病了。

生病的人理應擁有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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