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十三號瘋人院(2 / 2)

刑野不給他機會,泛著溫熱的指尖按在了人的後頸上:“我沒有在知道你身份的時候生氣,你也不能在我知道你身份的時候害怕,不然你就太壞了,小騙子。”

沒等顧平生繼續開口,刑野那雙燦若繁星的眸眼徑直看向他:“顧平生,你不需要對自己失望。在你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一樣,玩家做不到的,你一定能做到。”

“你注定能夠救了大家,他們在未來等你。”

顧平生的指尖動了動。

他突然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感,以最快的速度抱了刑野一下,破罐子破摔一般冷靜地想著,反正以後刑野還會自個兒找上門來和他睡一張床,現在和人親近又有什麼問題?

顧平生笑了笑:“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救下他們,但是從你口中說出來,信心加倍了。”

這次換成了刑野對著顧平生的笑容出現恍惚失神。

“你再幫我一個忙。”顧平生在瞬息之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將地上的米蘭攙扶了起來,偏頭看著青年失去血色的麵頰,目光中滿是傷感與憐慈,“幫我給米蘭加一個暗示,在我再一次找到他之前,讓他忘記諾恩醫生。”

刑野複雜地看了顧平生一眼,說道:“好。”

小小的黑貓再一次出現,毛茸茸的尾巴掃過了米蘭的麵頰,將暗示注入。

昏迷的米蘭本來落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中,他仿徨失措地找著出路,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在這無止境的黑暗中,心情悲傷又痛苦,近乎迷失了自己。

在黑貓尾巴掃過來的瞬間,黑暗中驟然出現了絢麗光彩。

光彩儘頭,是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麥田,稻穀的香氣縈繞在鼻前,頭頂的陽光曬得身上暖洋洋,米蘭正悠閒地坐在樹上摘果子吃,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家鄉的位置比較偏遠,很少有外鄉人過來,更何況是穿著白大褂的外鄉人。看到外鄉人手忙腳亂地拖著行李箱,和凹凸不平的田坎較上了勁,米蘭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他高聲喊道:“你就是那位新調來的醫生?我叫米蘭,你叫什麼名字?”

頭發有些小卷、臉上帶著些麻子的醫生抬起了頭,他的眼睛迎上燦爛的陽光,像一顆瑰麗的藍寶石,有些羞赧地說道:“是的,我今天來報道。你好米蘭,我叫諾恩。”

“你可以叫我諾恩醫生。”

在將米蘭送回房間之後,瘋人院大門口的戰鬥也在逐步進入尾聲。玩家群體沒法帶著所有的瓦斯罐子,終究敵不過警衛係統完善的瘋人院,更彆說還有一個幾乎無法戰勝的院長存在。

但是玩家的本意隻是逃走通關,離開瘋人院就算成功。剩下還活著的那些警衛隻能跟著追了出去,和外麵的玩家開始了捉迷藏。

爭鬥過後的瘋人院裡寂靜蕭條,一時間還沒有人注意到寢室樓背後的動靜。

顧平生走到樓底下,發現病人們還杵在原地不動,乖巧又靜默地仰望著電網圍牆外麵的夜空。

就顧平生安置米蘭的這陣子功夫,他的半邊肩膀已經透明化,顧平生知道自己快走了,他準備留下來把這些病人都給哄回房裡去,就對刑野說道:“你該走了。”

刑野無所謂地說:“你忘了我們在山洞裡還藏著一隻木筏?”

顧平生無奈:“彆鬨了,你不在的話,蘇夢宇兩人怎麼辦?”

刑野對此早有預料:“臨走的時候我給他兩下過了暗示,現在蘇夢宇他們應該已經入海了。警衛剛追過去,我得等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逃走的玩家所吸引,不過現在出去就是被集火的對象。”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顧平生能看得出來刑野是放心不下他才遲遲沒有走,搖了搖頭打算直接把人給提拎出瘋人院,忽然,仰望圍牆中的一個病人走到他的麵前,右手捏緊對著顧平生伸了出來。

看著病人們好像找到了寶貝的小眼神,顧平生會意失笑,在那緊握的拳頭下麵攤開了還沒有消失的那隻手掌,病人也鬆開了手。

一枚染著餘熱的種子掉在了顧平生的掌心上,其他病人也走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他。

【係統提示:這是一顆飽含希望的種子。

說明:某人承諾會救他們,病人們相信了,直至得到被救出去的那一刻,他們都將為你全力提供幫助。

希望的種子誕生於十三號瘋人院裡所有病人對自由的渴望,如果能夠日以繼夜地用希望澆灌它,沒準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長成參天大樹。】

刑野正在幫顧平生判斷適合炸毀的突破口:“我建議你要用瓦斯氣體的話,最好就炸宿舍樓後麵的這麵牆,不過到時候需要讓病人們都站遠一點,不然可能會被爆炸波及……嗯?這是什麼?”

看過了道具的使用說明,刑野有些訝異。

瘋人院的病人們雖然發病的時候很嚇人,但實際的戰鬥力屬於副本中的低級npc,一般來說隻有高級npc才有實力

凝結出係統道具,這還是刑野第一次看到從低級npc身上產出的道具。

而顧平生也沒有猶疑,在刑野找好的位置上,將那枚種子埋了下去。

搬運瓦斯罐子並不輕鬆,這一塊地方還有警衛巡邏,如果能有一棵大樹直接讓病人們跳出電網圍牆,那會方便得多。

刑野知道副本生產的道具不能類比一般的種子,不過他還是有點懷疑和擔心:“瘋人院會不會砍了它?”

為了防止病人逃跑,圍牆的周圍都不能建設可供墊腳的裝飾物,最近的樹也栽種在五米開外。

一旦發現了這裡有棵樹存在,瘋人院不可能無動於衷,就把這棵樹放在這。

哪怕這棵樹不一般,或者說堅硬無比,用什麼樣的方法都沒法砍斷,刑野合理懷疑,瘋人院會直接在這裡重新砌上一麵牆裝上電網,讓病人們都沒辦法靠近這棵樹。

他的話音未落,就看到顧平生若有所思地朝他看了過來,那眼神熱烈得讓貫來從容的刑野有點毛骨悚然。

顧平生問:“你能不能給這顆種子施加暗示,讓它不會被人給發現?”

刑野佩服於顧平生天馬行空的思維能力,嘴角抽搐了一下,儘量委婉不打擊人地說道:“我覺得你對我的技能可能存在一些誤解。”

顧平生遺憾地歎了口氣:“果然不行麼。”

刑野:“……”

雖然當下來看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現實,不過為什麼聽到顧平生對他說這話,他總有那麼一點不甘心?

小黑貓再次出現,尾巴也不搖了,兩隻耳朵也不抖了,嚴陣以待地盯著埋下種子的那塊小土包。

其他病人好像受到了感染,一起走過來,抱著膝蓋蹲地上,排排盯看小土包。

耐心等待過一小段時間過後,看著沒有什麼反應的(希望之種)道具說明,顧平生藏下自己心裡的可惜,麵上則莞爾地揉了揉小黑貓的腦袋:“算了,沒關係。”他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強貓所難了。

這個時候的顧平生,半個身子都快沒了。他看小黑貓仍舊堅持著,而那些病人也沒有放棄,對逃離瘋人院的向往,讓他們的表情不再如以往般麻木不仁。

看到這裡,顧平生也跟著蹲在了一邊,盯看那土包。

這一刻,黑貓的執著,病人們的期頤,顧平生的堅持,當所有人都期盼著種子能夠平安發芽不被發現的時候,奇跡發生了。

冰冷的道具麵板上猝然出現了一小截文字,冷不丁瞄見的顧平生微微一愣,繼而滿是歡喜。

他扭過頭來想要跟刑野分享這件事,想要大力地誇讚這一件事,卻看到刑野頭上汗如雨下,臉色也逐漸蒼白無力,這是精神力透支的表現。

刑野真的做到了顧平生的期望,對這顆種子下達暗示,但是以他現有的實力,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什麼樣的代價,刑野之前已經告訴過他了,嚴重的時候直接引發腦死亡。

顧平生不能再讓刑野繼續進行下去了,他在黑貓的驚叫聲裡將它提拎起來,單手摟抱在懷裡,看著那截如它緩慢出現時一樣緩慢消失的文字說明,強烈的不甘讓一個念頭倏然迸發出來。

——同樣是精神控製類技能,為什麼我不能下達暗示?

——為什麼我的技能要局限於表麵,要局限於係統所訴說的那些文字?刑野說過我的力量永無止境,那麼我為什麼不能突破限製?

但這個念頭帶著勢不可擋的儘頭占據了顧平生的大腦時,無形的風也在悄然中形成。

顧平生尚在的那部分袖擺被颶風吹得獵獵起舞,風浪之中,他的存在令人無法忽視。

力竭的刑野突然感受到了胸口滾燙的溫度,但是他的胸口明明除了銀白色十字架什麼也沒有……

刑野驟然愣住了!

他將銀白十字架拿了出來,在他顫動的眸眼注視下,十字架裡麵傳來源源不斷的力量,化作金色的光點沒入了顧平生的身體。

燦爛耀眼的金色光芒中,顧平生瞳孔裡的黑色完全消失,如黃金般璀璨的金眸看向了地上的土包,那眼神是俯視眾生的慈悲,是如山海般的溫柔,似乎能夠驅除一切的憤怨不平。

那樣的金瞳,那樣的眼神,刑野過去隻是見過了一次,便再也無法忘記。

刑野心想,不會吧?

他的手顫顫巍巍地高抬起,不敢相信地伸向了顧平生。

刑野做夢也不敢想——

顧平生,竟是他的神明?

顧平生在使用技能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外來的力量,來不及分辨這股力量的源頭,他覺得自己的嘴上似乎多了一些東西,或者說,原本失去的部分短暫回來了,讓他在瞬間有了充足的把握,緩慢啟唇,說出那句讖言——

“你的成長被大家所期望,你的存在無法被瘋人院裡的掌權者及其鷹犬所察覺。”

道具說明上的文字不斷地變化而變化,規則再次改寫。

昏沉的夜空平白暴起一道驚雷,轟然的雷鳴聲中,半邊天幕被電光映亮。顧平生最後所剩的那半截身體,在副本意識的作祟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

“不!你彆走!顧平生!”

刑野的表情變得惶恐無比,他竭力地伸手抓向顧平生,那雙璀璨的金瞳也看向了他,對他遺憾又溫柔一笑。

“顧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