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環顧都找不到顧平生的人,學生們隻好端著餐盤遺憾地回去了。
黑貓變成人形,將蘋果撈了過去,洗乾淨了之後指尖在蘋果的表麵一點,瞬間就將蘋果剝去了核,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狀。
他坐在顧平生的對麵,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裡,順勢再喂了人一塊。
顧平生就著他的手一口咬下,牙齒咬碎果肉的一刹那,汁水濺開,感受到了蘋果清涼的甜味。
食堂大媽給的飯量足,即使顧平生最近時間飯量與日俱增,也吃不完,他也就順勢投喂給刑野。
男人吃得樂滋滋的。
等到吃完了飯之後,刑野突如其來地開口說道:“張勳是你過去的曾用名。”
顧平生手下的動作一僵。
收拾餐盤的食堂員工詫異地看著他,顧平生擺了擺手,笑著說了聲沒事。
走出食堂的那一刻,之前沒能找到他的學生紛紛地圍了上來,好奇地詢問顧平生之前去哪兒了。
顧平生目視眼前一張張洋溢著青春活力的臉頰,神情一如既往,簡單幾句反問,成功地督促了各位學生回去加強偵查課的練習。
他往回走,一路走到了自己的校長辦公室,看著桌上擺著的合影,將其拿了起來。
再出口時,顧平生的語氣晦澀難辨:“如果說張叔叔就是我自己,那麼這張照片裡和我合照的人是誰?”
黑貓蹲在他的頭頂,垂頭看向照片上麵目和善的中年人:“那人不是張勳。”
顧平生倏然抬起頭來,將黑貓抱了下來:“他不是張叔叔?”
黑貓從顧平生的手裡跳在了桌麵上,尾巴靈活地將相框接了過來,並且在相框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相框上立馬蕩漾出一陣漣漪,上麵的圖像幾經變幻,變成了另外一張臉。
標準的國字臉,更加銳氣逼人,帶給顧平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
顧平生盯著上麵的人臉,難得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迷茫。
黑貓在此時肯定地說道:“我認識的張勳隻有一個,那就是你曾經偽裝用的身份。”
見顧平生沉默不語,黑貓的尾巴甩了甩:“有可能是資助你上大學的人冒充了你曾經的身份,以此作為另一層偽裝,並不代表你過去的記憶和經曆就是完全虛假的。”
顧平生現在心亂如麻,聽到了黑貓的安慰,他扯了下嘴角,笑著說了聲謝謝。
雖然不用給學校套殼子了,但顧平生在會議過程中發現學生的課程繁多且雜,有些課程需要的場地衝突了,還容易引發爭端。
看來是時候再往外建設一個直升高中。
為此,光晝中學的學校本身表示了自己由衷的感謝。
它原話是這樣說的。
【謝天謝地,你可算是發現他們的破壞力了,讓這些精力旺盛的小子們去拆彆的學校吧,可彆逮著我這把老骨頭一個勁兒地折騰了,天天上房揭瓦,可真傷不起。】
於是顧平生查到了幾所正在掛售的學校,考慮選址。
荒誕世界的學校基本都是私有物,少部分是公有製,歸教育權威機構管轄分配職務,其他的要是經營不下去,校長就會將它掛在代售固定資產一項,等待著其他人買去。
建校的資格極難爭取,顧平生能夠順利通過資格認證中心的認證,除卻他本身就是社會知名度較廣的光晝中學校長以外,還有著幫人擺脫伊甸園控製的感謝光環加持。
還有顧平生事先準備才能很快辦理好的那些手續,麻煩隻是一回事,哪怕達成了對應的條件,一個環節出錯,審核能卡個一年半載。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這些好不容易取得了建校資格的校長不會將手裡麵的學校對外出售。
顧平生接連看過的這幾例,不是出過事就是正在出事,要麼就是在出事的路上。
照片上是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有的身首分離,有的血肉模糊,有的被切成了好幾截連腸子都被拖了出來,還有的因為沒法過係統的審核,被打上了馬賽克。
他眉頭微蹙。
午休時間,向來精力旺盛的顧平生感受到了一股洶湧而來的困意,他不得不揉捏眉心,放下了手中的收購企劃。
顧平生的辦公室有一個陽台,原本應該是空置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擺上了一根藤椅,上麵還種植了各種五顏六色的植株。
他起身來到陽台,往後坐到了藤椅上,將臉上的眼鏡摘了下來,放在了一邊的小桌上。
顧平生慢慢地進入了熟睡。
在他呼吸逐漸均勻之後,幾個在柵欄邊上探出了腦袋,瞅了瞅睡夢中的顧平生,轉頭飄走。
再回來的時候,他們的手中拿著毛毯,輕輕地蓋在了顧平生的身上。
睡吧,校長先生。
學生們無聲做著口型。
睡夢中的顧平生也感覺到了一陣陽光般的暖意,他變成了很小很小時候的模樣,第一次來到張勳家裡的大花園,躲藏在門口,顯得有些拘謹。
夢裡的中年人逆著陽光,身體輪廓好像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影,麵容看不清晰,隻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對方嘴角綴著的一抹溫柔至極的微笑。
“怎麼把自己傷成這樣?”
聽到問話,顧平生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到處都是傷,有的是在道家村漫山遍野亂跑給留下的,有的是在獵殺中學對付投資人的時候留下的,還有更多更多的傷,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傷到的了。
中年人從座位上起身,將顧平生拉到了他的身邊,寬厚的手掌貼在顧平生的腦門,那種精神力使用過度後的強烈刺痛立馬緩解了很多。
還是孩子的顧平生甚至舒服地晃起了腳尖。
但是隨著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消失不見,他在中年人的手臂上看到了很多突然出現的傷痕,瞬間心裡一緊,抓住了人的手腕。
顧平生急切地說道:“為什麼要把我的傷痛轉移給你。”
中年人卻笑道:“因為這是屬於我們的責任,而現在的你,遠不到需要承擔的程度。”
顧平生怔愣了一下,突然他看到了一些痕跡,瞬間瞳孔凝縮,不敢置信地抖著指尖將人的衣袖給拉了上去。
隻見中年人露在衣衫外麵的皮膚上,儘是大小不一的血口,時現時隱,像極了快速愈合後又添上了新傷。
“站得越高,所要承擔的東西就越多。”
中年人輕描淡寫地說完了這一句,將顧平生給抱了起來,然後他們一同坐在了花園亭台的椅子上,看著石台上的星盤。
星盤之上,呈現出一幅夢幻縹緲的宇宙景象,中年人隨手點入了一顆星星。
這顆星星漆黑得就像是墨水倒在了它身上一樣,看不清裡麵有什麼事物,時不時能夠聽到淒厲的慘叫與嘶嚎聲從中傳出來。
顧平生看不見畫麵,卻能從那臨時前的悲鳴聽出來,裡麵一定發生著許多不好的事情。
中年人問他道:“你覺得他們需要什麼?”
顧平生不確定地說:“光?”
中年人認可地笑著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插入了自己的眼眶,將眼珠子給挖了出來,放在了漆黑星星的上方。
眼珠子乍放光芒,變成了一顆耀眼的太陽,陽光驅散了星星的黑暗,正在打鬥中的生物驟然看見這刺激的一幕,驚慌失措地逃開了。
沒過多久,它們似乎適應了陽光,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開始在光明的世界裡尋求出路。
有了光之後,這些隻憑感覺的無眼生物也逐漸長出了眼睛,它們驚喜地發現,原來世界上有這麼多的資源,足夠它們不用廝殺,也能夠活得很好。
看到它們高興,顧平生也由衷為它們開心。
但緊跟著,他的鼻子裡湧出了一股熱流,看到不斷有鮮紅的血液從自己的胸口滴落,腦子也變得暈乎乎的。
中年人鮮血淋漓的手掌蓋住了顧平生的眼睛,他的語氣仍舊溫和:“這次就先看到這裡吧。”
“你要繼續變強。”中年人在他耳邊呢喃道,“才能看到真相,護住自己所愛的人。”
顧平生驟然驚醒了。
醒來的時候,他的身上披著一張毯子,旁邊的小桌上除了他的眼鏡,還有一杯茶和點心。
顧平生吃了一口點心,甜而不膩,柔軟香甜,他嘗出是鏡女的手藝。
他又喝了茶,一抹苦意從舌尖蔓延,霎時清醒了許多。
隻有他的小會長陶軍才會習慣往一杯茶水中放一份半的茶葉,據說是陶軍自己測出來的玄學,可以帶來好運,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顧平生又垂眸,正巧看到了壓在自己大腿上酣睡的黑貓團子。
這一刻,蓋著毯子、喝茶吃甜點、腿上枕著黑貓的顧平生,好似擁有了全世界。
盤旋在他心中的迷茫散開,被一種更加充實的分量所填滿,顧平生的眼神再一次堅定了起來。
就在這時,黑貓打了一個哈欠,悠悠轉醒。
它看著顧平生的胸口,咦了一聲,毛茸茸的爪子往前勾了一下,勾下來一顆瑩藍色的小晶體,有棱有角呈正方體的形狀。
顧平生對這東西記憶猶新:“這是係統的一部分權限?”
黑貓團子用爪子撓了撓漂浮在半空中的藍色晶體:“不是,這是一張通行證。”
“什麼地方的通行證?”
“表世界。”
說著,它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變成了人形。
男人神情懶懶散散,凝視著手裡的藍色晶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怎麼樣小顧老師,有沒有興趣回去看一下?”
“沒準還可以看見過去的老熟人,順帶再討點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