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園的中央主係統原本是一台超級計算機,整體體積大概能夠占據六間累疊起來的機房，後來的研究人員覺得這樣的體量過於累贅，對中央主係統進行了優化和改良。
最後的主體比顧平生想象中要小很多,不過也在正常範圍內。中央主係統的後麵接著許多電子光路導管，絢爛的光影從人們的眼前飛速掠過,那是正在運算中的數據電流。
顧平生使用核心代碼獲得了中央主係統的控製和信息變更權限，他拿出了紅色晶體模樣的係統複製核心，同時進行雙向精神連接。
黑色的眼睛再度變成了金瞳，璀璨的光芒從中溢出，海量的信息瞬間湧入顧平生的大腦。
身後的研究人員不僅露出炙熱的視線，要知道人的大腦根本不可能同步中央主係統的超額運算量，單單隻是一片城區的運算就足夠讓大腦超負荷陷入崩潰甚至於是永眠。
人的大腦做不到，但是神可以。看著顧平生迎刃有餘的模樣，身後的研究人員半是帶著對顧平生的敬畏，半是帶著異常火熱的求知欲,恨不能現在就剖開顧平生的大腦進行研究。
他們的真實情緒也實時反饋給了顧平生，隻是當事人沒有理會。
直到他從井然有序的數據流中聽到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微,但緊跟著的機關啟動聲卻無法忽略,身後的眾人被突然的異響驚動,慌亂地朝著四周看去。
他們看到合金製的特殊牆麵突然彈射出一整排的機槍，漆黑的槍口對準著顧平生所在的方位。
霎時間火光四射，異常刺目！
安靜如雞的現場人員眨眼間四散驚逃,唯獨身處炮轟中心的顧平生佁然不動。漫天彈雨連成一片朝他打過去,猛烈的火力覆蓋留下坑坑窪窪的彈坑。
一陣激烈的射擊過後,槍聲停了，但它不是自然停，明明上一秒還能聽到彈藥裝載的聲音,卻很突兀地熄了火。
大門觸控裝置被黑，人出不去，無論是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還是西裝革履的伊甸園高層都縮在了狹小的角落，長久沒有聽到槍彈的動靜，他們顫顫巍巍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瞪大的瞳孔倒映著中央主係統前那抹筆挺的身影。
機關觸動前顧平生是什麼狀態，現在依舊是什麼狀態，不同的是剛才他的身邊空無一物，而現在數不清的子彈密密麻麻地停在與他相距不到半米的半空中，就像是被什麼空氣牆給阻擋下來了一樣。
他轉過身來，金色的光芒自他的眼角拖曳，勾出了一道絢爛的尾焰，刹那間動人心魄。
借助中央主係統的核心代碼和列恩家提供的係統複製核心，顧平生得到了中央主係統的最高級彆操作權，整個伊甸園城區的大小事務此時此刻被他收納眼底，一覽無遺。
看到這樣的顧平生，幾個研究人員情不自禁地開始怯縮。
像是千斤重石壓在他們的身上一樣，連膝蓋都忍不住彎了彎，好險才直起。
剛才這些研究人員還在心裡幻想顧平生是他們手底下的實驗品，就像很久以前顧平生願意配合伊甸園的那時候一樣。可是現在，他們的心中隻剩下敬畏，再不敢有那些不敬的想法。
無人看到顧平生的肩膀上蹲著一隻巴掌大的小黑貓，貓尾巴朝外輕輕一甩，嵌在半空中的子彈就劈裡啪啦全部落地。
黑貓的腦袋偏了偏，睨了一眼滾落在地的子彈，嘴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中央主係統的主人從伊甸園的統帥換成了顧平生，這件事除了在場的研究人員以外，沒有任何人發覺。檢測到掌控者就在附近，主係統的光腦閃爍了兩下，機械聲隨之響起。
【午安，尊敬的先生，請問您現在有什麼指示？】
中央主係統的主體有著不下五層的電子屏障保護，是以剛才的進攻沒有損耗到它的主體。從機關彈開啟動到實施進攻的時間短到一秒不到——想要偷襲顧平生沒有半點顧忌和猶豫。
顧平生本可以獨自將這個偷襲者給抓出來，不過看著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和伊甸園的幾位高層，他改變了主意。
“剛才是什麼人對中央機房的防禦係統發出了‘進攻’的指令？”
【正在啟動搜查程序……連接到侵入數據源地址，檢測到訊號發出源為廢除的舊房屋，正在調取無人機巡邏和當地的街道監控……正在對監控畫麵進行搜索，確定嫌疑人27名……】
中央主係統的信息處理速度是恐怖和高效的，短短三分鐘的時間，它就通過嫌疑人員的身世背景、學曆、最近來往關係人員、積蓄賬戶餘額和現金流等因素進行了全麵且迅速地處理。
再等了不消兩分鐘的時間，光腦前彈出了一個半透明的光子屏幕，屏幕上鎖定了參與這件事情謀劃的人員。
頓時，在場人的視線齊刷刷地朝他們的身後看了過去，一名個子稍微矮點、有著大肚腩的中年男人臉上青白交錯，梗著脖子大叫出聲：“不是我，我都在這跑不掉，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傻事！中央主係統隻會根據最大的可能性鎖定嫌疑人，它的判斷不是絕對！”
其他人紛紛露出半信半疑的眼神，顧平生看了他一眼：“你說得對。”
不等中年男人露出輕鬆的表情，顧平生繼續說：“真正的襲擊者是你認識的人，而你則是知情不報和協同作案。”
“你負責中央主係統內外機房的安保係統處理，為了計劃能夠順利實施，那人專門找上來和你進行了密談，事後你怕這件事被我知曉，還特意清除了自己的記憶，所以現在什麼也不知道。”
眾人對中年男人投以複雜的視線，有感歎感慨，也有幸災樂禍和憐憫，中年男人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半響才嘶啞著聲音質問：“我沒做過，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做過這件事？”
證據就明晃晃地擺在中央主係統給出的嫌疑人信息中，這裡的安保係統有著特有的加密程序，哪怕是底層操作也隻能在內部進行，單從外部攻破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須要有內部人員同一時間切換到信息通道。
由於中央主係統屬於最高機密，就隻有安保部部長也就是眼前的中年男人有讓陌生人進入的權限，哪怕統帥親臨都必須事先遞交申請。
其他人看著中年男人垂死掙紮的醜態，到底是有些唏噓，但是眨眼之間這點看好戲的輕鬆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隨著顧平生發出指令，機房的防禦係統再一次啟動，這次沒有彈出一整排的機槍，隻有一柄沉重的槍體架了出來。
漆黑的槍口如同剛才對準了顧平生一樣，對上了中年男人的頭顱。
中年男人呼吸一滯，臉色慘白，心跳速度明顯加快，就在這個時候，中央主係統實時彙報了襲擊者的抓捕消息。
【檢測到襲擊者正在往港口逃離，正在派遣護衛隊對當地一片交通要道進行封鎖……無人機監控捕捉到嫌疑人的蹤跡，正在計算嫌疑人的逃離路線，護衛隊全體成員持續追擊中……】
當嫌疑人最終落網的消息在光子屏幕上彈現的時候，中年男人最後一點僥幸心理也破滅了，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滲出，連帶對顧平生的眼神也從隱忍變成了不加掩飾的凶惡。
顧平生：“你們似乎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不妨現在就說出來，我可以解惑。”
有人注意到了顧平生用的代詞是“你們”而不是“你”，瞬間心裡一驚。
但這個時候的他們想要住腦已經晚了，在他們看來，中央主係統一直都隻是便利操作的工具，可是現在工具被顧平生奪走，反過來對付上了本該是主人的伊甸園高層，無疑是在按著在場所有人的臉往地上摩擦。
那一時間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陰暗思想，無法遏製，也無法遏止。
中年男人再也忍耐不住，他快步走向顧平生，身上的波浪紋大幅度地顫動，憤怒緊皺在一起的臉皮看起來頗顯猙獰：“神？你算是個什麼神！當初伊甸園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兒，災難重新降臨資源匱乏魔物複生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當年是你帶領我們遷移，現在我們也是沒東西吃了，沒東西用了，去其他地方找又有什麼問題！你所看重的那些玩家的命是命，試煉場裡的實驗品是命，副本裡的原住民是命，難道伊甸園人的命就是不是命？！”
“你非但沒有幫助伊甸園，還試圖殺害艱難求存的我們。你不是神，你就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魔鬼！”
黑貓的尾巴一甩一甩，看著中年男人的眼神冷到極致。
寒意從對方的脊背一直蔓延到大腦，中年男人猛地哆嗦了一下，指責的話戛然而止。
顧平生則是靜靜地聽著，他不止在聽中年男人的話，也聽著其他人心中嘈雜的聲音，半響點頭承認：“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有過殺了你們所有人的想法。”
他神色認真，中年男人瞬間一梗，而那些紛亂的心聲也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但是建立新秩序的過程需要時間，很可能還會引起衝突，讓無辜者卷入其中，所以你們還沒有立刻死去，這是其一。”
顧平生麵色不改：“其二，雖然我幫了你們，但是當年做出提議帶領全體人類遷移的人不是我，是你們當時的最高領袖，全體高層人員投票參與，旨在為人類找到一片真正的淨土，才有了現在的伊甸園。”
“這一段曆史，我相信你們在課本中都讀到過，但似乎有很多人都忘了，我從不直接乾預人類的自然發展，帶領你們抵抗大小天災的從始至終都是伊甸園自身。我們之間也沒有達成合約或者協議，也就不存在‘伊甸園需要我的時候’。”
聽到這話，伊甸園各大高層的臉色精彩紛呈，想要辯解的話到了嘴巴邊上，卻被顧平生給打斷。
“無論是智慧、魄力還是品性，和你們的先人比起來，現在的伊甸園差得很遠。出生的故鄉被你們不屑地稱為放逐之地，沒有人想過為什麼故鄉被你們拋下了，可是裡麵的魔物依舊追了過來。”
顧平生抬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虛空中一點，中年男人立馬就捂著心口大喊大叫。
他的臉皮扭曲成了一團，顯得痛苦至極。黑暗的鼓包從他的胸口表麵浮現出來，落在地上變成了一灘黑色的泥濘，蠕動著展開身體，就像多足變異海星伸出了自己的腕足。
研究人員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就是魔物的雛態！
中年男人宛如剛從水桶裡撈出來一樣大汗淋漓，看到那魔物之後更叫他膽戰心驚，驚愕地說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這些東西一開始就存在於你們的體內，我並沒有做多餘的事情。”
顧平生淡淡地說道：“強大到遠超常人的體魄，超高的精神力及智慧的頭腦，這是生源地賦予你們的特性。同時，你們的血液中也寄生著魔物的卵，任何負麵情緒都會賦予卵能量與活力，導致它們的破卵複生。”
“如果你們想要徹底殺死魔物，那麼就得先殺死自己。”
豆大的汗水從中年男人的臉頰滑落，滴在地板上，盤旋成小水窪。周圍其他人麵麵相覷，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