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進了大廚房,把剩下的食材粗略的翻看了一下,而後對著那堆番薯和土豆發起了愁。
要說這東西還真算得上是個新鮮玩意,據說是從彆的地方由人帶回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沒人敢種這兩樣農作物,怕養不活。
後來還是萬歲爺發了聖諭,百姓們才慢慢敢放開了手腳,開始種植起這幾樣農作物來。
彆說,這東西不但好養活,產量也挺高的,遇上沒米沒麵的時候還真能拿它來填飽肚子。
隻有一點不好,這兩樣東西吃得多了就會肚子漲,還會出虛恭。
所以四貝勒府上尋常是見不著這些東西的。
畢竟主子用不著吃,底下的管事們也不愛吃,頂多就是有那嘴饞的小丫頭,時不時的往灶膛裡丟上幾個烤著吃罷了。
馮嬤嬤這次買回來的番薯和土豆,瞧著個頭兒都不算大,外頭還裹著厚厚的泥,真洗乾淨了,還不知道有多少能吃的呢。
“嬤嬤您彆發愁了,這番薯確實是不好做菜吃,可那土豆做成菜倒是極下飯的,把那土豆煮熟了,光沾著鹽粒兒我都能吃上一大碗飯呢,更彆說咱們大廚房還能給調調味兒了。”那廚娘說著便朝著那堆土豆走了過去,隨意的拿起一捧來,準備去洗洗。
她剛把土豆拿起來,就見那負責洗菜的小丫頭氣喘籲籲的回來了。
“您放著,這活兒我來就行了,您去磨磨刀去,一會子切這東西刀應是越鋒利越好。”那丫頭三步並作兩步的進了廚房,伸手就把那廚娘捧著的土豆給拿了過來。
那廚娘心裡頭暗啐,想著這丫頭一準兒是早就回來了,隻躲在門外瞧熱鬨罷了。
見她把土豆捧起來了,手臟了,衣服也臟了,怕真被責罵,這才跳出來的。
她心頭如此想著,麵上卻訕笑著,磨磨蹭蹭的走開了,她見劉嬤嬤還在此處守著,也不敢偷懶,真去磨刀去了。
待她把刀磨好了,那邊兒的土豆也洗好了一部分。
她拿著刀就想去削土豆皮,走近了才看見那些土豆都不算大,小的也就雞蛋大小,大一點兒也就比她的拳頭大不了多少。
她要是用手裡的這把刀來削這土豆皮,怕是會傷著手。
她看了看地上堆著的土豆,把廚房裡不常用的小刀翻找了出來,撿著那拳頭大小的土豆削起皮來。
“你二人手上的活兒都先停一停,把那番薯先洗出來,洗好了擱在一邊兒彆動,待我回來了再說。”洗土豆的水都已經換過好了幾桶,都這個時辰了,馮嬤嬤想必是早就得著信兒了,看樣子她不會來了。
既然她不來,那就隻能自個兒親自去找她了。
有廚娘三三兩兩的進來了,看劉嬤嬤來得如此早,都唬了一跳,紛紛跟劉嬤嬤問了好,見她麵上並無不悅才放下心來。
劉嬤嬤行至馮嬤嬤屋外,見她屋門還關著,裡頭也沒個聲響,遂找了個背風的地兒站著,耐著性子等她出來。
“劉嬤嬤,這一大清早的,你跑到我這屋門口守著做什麼,怎麼也不出個聲兒,嚇了我一跳。”馮嬤嬤驚聲道。
馮嬤嬤拍著胸口,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麵色不虞。
“老姐姐瞧著昨兒像是沒睡好,怎的連這會子是什麼時辰了都分不清了,灶上想來都已經開火了,你今日也不用出府,要不,去搭把手?”劉嬤嬤問道。
她見這馮嬤嬤今兒穿了件洗的發白的舊棉衣,鎏金的簪子也不戴了,換了銅的。
心知她這是刻意的,也不揭穿她,隻要她今兒能跟她一起進大廚房就行。
“那如何使得,現如今你才是大廚房的大管事,我就是個給你跑腿兒的,就不去給你添亂了,我今兒雖是不用出府,卻還是要忙上一陣兒的。”馮嬤嬤連忙道。
“上回我采買的時候有些東西愣是沒買到,那菜販子與我說好了,今日會上集市來,我昨日吃了酒,身上乏的厲害,便尋了個腿腳快的丫頭去買回來,這會子怕是已經在往回趕了。”馮嬤嬤悻悻道。
“為何還要買菜,府裡的大廚房素來都是三日一采買的,那些菜販子也是算著日子上集市來的,莫不是你額外使了銀子,那小販才獨獨為了你破例了?”劉嬤嬤詰問道。
“我怎會有額外的銀子,你又不是不知,你手底下的那個二管事是個會算賬的,回回出去采買那銀子都是勉強夠用,我買個菜都束手束腳的,要不是她也算府裡的老人了,我都不樂意帶著她。”馮嬤嬤答到。
馮嬤嬤昨日喝了酒,這會子頭還昏昏沉沉的,原本還防著劉嬤嬤,聽劉嬤嬤說她有額外的銀子,立時便怒了。
她這一怒便忘了不能跟劉嬤嬤說太多,話趕話的便提起了那位管采買的二管事。
她這人素來警醒,心知今日是絕不能同劉嬤嬤一起去那大廚房的,便和劉嬤嬤說起了這位二管事來。
她二人這頭說的熱鬨,那頭的大廚房卻已是亂成了一鍋粥。
原因無他,皆是因為李側福晉的丫頭來傳話了,說她不想吃鴨子了,想吃雞,讓廚房燉一鍋雞湯,做好了還要立馬送去,這會子天冷,雞湯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那丫頭進了廚房先是奇怪都這個時辰了灶上怎的還沒開火,後來她把話傳完了,也不見那些廚娘們動起來,這才驚覺今日這大廚房怕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她見那些廚娘個個都不敢看她,她問話她們也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什麼來,隻求她在此處再等等,她耐著性子等了許久,也不見管事之人回來,便隻能先回去了。
“側福晉,奴婢去過大廚房了,那雞湯……。”環兒吞吞吐吐的說道。
“怎的,大廚房換了管事的,我這個側福晉連要個雞湯都要看人臉色了不成?”
李氏見環兒久等不歸,便知定是出了事。
她近日也不知是怎麼了,這脾氣是越發的大了,在爺和福晉跟前自是不敢放肆的,回了自個兒院子,她可就不再收斂自己的脾氣了。
“不是不是,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就得覺著今日這事兒處處都透著古怪,撇開咱們和馮嬤嬤的關係不談,奴婢和大廚房裡說的上話的幾位廚娘關係還算不錯。”
“她們平日裡見著奴婢無不是笑臉相迎的,今兒彆說是跟奴婢說話了,她們一個個的連看都不敢看奴婢呢。”環兒輕聲道。
“哦,這可就奇了,你可見著那位新上任的大管事了?”李氏追問道。
“奴婢沒瞧見她,大廚房的廚娘倒是讓奴婢等一等她,奴婢在哪兒等了有小一刻鐘,實在是等不下去了,這才回來的,平日裡這個時候廚娘們早就忙活開了,奴婢今日去的時候灶上可還沒開火呢。”環兒說道。
“都已經這個時辰了,竟還沒開火,那豈不是要耽誤全府上下的人用朝食了?”此事我不知道便罷了,偏我是頭一個知道的,環兒,去,把我新做的那件旗服找出來,我得將此事稟告福晉,請福晉定奪。”李氏說道
要說那劉馮二位嬤嬤已是極沉得住氣的了,一個知曉這會子必是東窗事發了卻還是站著不動,另一個明知今兒怕是難逃責罰了,也還能耐著性子看著對方做戲。
眼見著天已大亮了,她二人愣是沒動地方,她二人不動,彆的丫頭婆子卻是要動的。
有那眼尖的小丫頭瞧見她二人在此處說話,覺著奇怪,就多看了幾眼。
這會子主子們都快起了,大廚房的管事嬤嬤怎會在此處,還和馮嬤嬤相談甚歡,難不成是在請教什麼?
她搖搖頭,實在想不明白,便把這事兒告訴了相熟的丫頭,就這麼傳來傳去的,這才傳到了秀玉的院子來。
原本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若那馮嬤嬤能前幾日就把缺了的食材補上,這事兒自然也就揭過去了。
偏她覺著自己這回在那些販夫走卒跟前丟了麵子,心裡不痛快,恰好又有那與她相熟的嬤嬤請她吃酒,便多喝了幾杯,這酒一喝,可就誤事了。
她倒是還記著此事,特意先去尋了她的乾閨女,囑咐她今兒一大早就悄悄的出門把那東西買回來
她囑咐完了扭頭就走,也沒給她那乾閨女些銀子,火急火燎的就去赴那位嬤嬤的宴了。
好在馮嬤嬤這位乾閨女跟在這位乾娘後頭沒少撈銀子,這麼些年下來,倒也存下不少銀子。
那些東西攏共也沒多少,想來也花不了幾個錢,就當是孝敬她老人家了,她想著。
第二日她特意起了個大早,給門上的婆子塞了錢,這才挎著籃子悄悄的出了府。
她素日裡甚少出門,這會子到了集市上看什麼都覺著新鮮,就這般一路走一路買,東西倒是買齊了,這天兒,卻是已經大亮了。
“福晉,李側福晉來了,就在外頭站著呢。”晴初稟道。
這位四貝勒府的側福晉終於按捺不住了,秀玉想。
自打她免了每日的請安,李氏便同她一樣,貓在自個兒的院子裡。
秀玉好歹還與八福晉一道去了趟十三弟府上,這位,可是連她自己的屋子都沒出過的。
秀玉還以為這位真是個能忍的,沒想到她這就忍不住,借著今兒這事找上門來了。
她既是來了,便讓她來好了,反正四貝勒府後宅的這些女人她是遲早要見的。
區彆不過是一個是她主動要見的,一個是她們自己找來的。
上回李氏怕是想看看自個兒都被人鬨到門前了,會不會沉不住氣,這才隔岸觀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