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5 用你送我的刀,親手殺了……(2 / 2)

奚浮玉如影隨形。

花綠萼不勝其煩,態度還要很溫和很委婉,“我可以和他單獨聊聊天嗎?”

奚浮玉微微挑眉。

花綠萼握住他的手,狐狸眼微彎,“好不好,夫君?”

奚浮玉指尖按在她眼尾,向上一提,拉長的眼睛像極了七夕節買的狐狸麵具上描畫的狐狸眼。

抽象,妖冶,

他嫌棄道,“小殿下笑的真假。”

花綠萼瞪他。

眼皮便落了個輕輕的吻,是他掌心那張嘴吧,奚浮玉說,“去吧。”

花綠萼愣了愣。

奚浮玉:“舍不得?”

花綠萼撒腿就跑,沒過幾個呼吸連背影都望不到了。

奚浮玉在原地站了會兒,緩慢抬腳沿著狐狸離開的方向走。

心魔甜滋滋道,“她叫夫君叫的真甜。”

奚浮玉不置可否。

過了會兒。

心魔又幽幽歎息,“離開都不帶回頭的,真沒良心。”

奚浮玉深以為然。

這些心魔都是他心中念想。

*

齊退之這會兒正和奚正清在客棧嗑瓜子。

他不喜歡用嘴磕,就愛拿手剝,剝完了也不吃,就這麼擺著,倍有成就感。

“你有和奚浮玉說他妹妹的事嗎?”

奚正清在旁邊搖著扇子,還在扇那股無名火,就跟孫猴子拿了芭蕉扇一樣,越扇火焰山的火越大,

他啪的一下合上了扇子,隱約好像聽到了聲音,撩起眼皮問,“你說什麼?”

齊退之垂頭剝瓜子,“你在想什麼?”

奚正清:“這位兄台,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包括那位花小姐?”

齊退之幸災樂禍:“那位花小姐這會兒是你的弟媳。”

奚正清又開始扇扇子,“所以認識嗎?”

齊退之:“你先說說你怎麼了。”

奚正清:“奚浮玉給我敬茶了。”

齊退之猛地抬頭,瓜子連殼帶瓜子仁都捏成了粉末,“你接了?”

奚正清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瓜子渣沫,沉默兩秒:“沒接。”

齊退之站起身,毫不留情的踹飛旁邊的凳子,暴躁道:“你隻是沒記憶,你是傻子嗎,你為什麼要接?”

奚正清意味不明:“這位兄台很了解我。”

連他撒謊都能看出來。

不得了。

齊退之冷笑,“我可太了解你這個懦夫了。”

奚正皺眉,“我們之前是什麼關係?”

齊退之不冷不熱:“維持表麵交情的關係。”

奚正清:“我與花小姐呢?”

齊退之重新坐下剝瓜子:“我哪兒知道?”

奚正清眉頭皺的緊,都皺巴出了個川字,“我怎麼才能找回記憶?”

齊退之隨口回:“死了就能找回來了。”

奚正清眉頭皺的更緊了:“……”

齊退之抬頭,突然笑起來,痞氣十足,還不懷好意,“你記不記得有一世,那位花小姐和南樂賣身葬父,你花錢幫了他們。”

——南樂是魔族的小殿下。

“你和南樂的關係一向很好,我以為你沒了記憶,是衝著南樂去的,沒想到當天晚上在我墳前給我燒紙,說會好好對花小姐。”

奚正清被這關係搞亂了,“有一世?我們每一世都認識?等等,為什麼在你墳前承諾?”

齊退之:“我演她們的爹。”

奚正清:“……”

齊退之哈哈笑了,“你真該瞧瞧我揭棺而起你嚇到神魂歸位的慘樣,哈哈哈哈……”

大概是想到那場景,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在奚正清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他斂了笑意,抿了抿眼角笑出的淚,“所以說呢,你這一輩子就好好渡劫,彆摻和情情愛愛,想做懦夫就一直做下去。”

“你接了那杯茶,寧願承認了奚浮玉,也不願正視自己的情感,那就一直接著這杯茶,彆他媽的中途反悔,沒勁兒。”

奚正清霍然起身,身上氣勢駭人。

齊退之不為所動,繼續剝瓜子:“對了,她們以為你被我揭棺而起嚇到神魂歸位,其實不是,是我殺了你。”

奚正清不搖扇子了,眼神冷的像刀。

齊退之迎著他的眼神,笑了,“你最好藏嚴了你的心思,不然你這輩子,我還會殺了你。”

一仙一鬼,一個麵色冷冽,一個麵帶笑意,但細看之下眼中都好似萬裡冰封,寒意十足。

仿佛下一刻便要打的天崩地裂。

這時。

門外傳來嘭的一聲。

似是有人在喊花綠萼的名字,喊的是“啾啾”。

很親密。

齊退之臉色一變,閃身出了房間。

奚正清緊隨其後。

*

花綠萼到了客棧,都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

臨淵城就這麼一家客棧嗎?

怎麼偏偏就是這一家?

她哪知道,齊退之是故意挑的這一家,等著好好瞧瞧奚謹。

總而言之。

狐狸這會兒就是無語,套著法衣慢吞吞的朝裡麵走。

法衣上次遭到襲擊破的洞縫的針腳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新手,不是花綠萼的手筆,是奚浮玉。

他做一件事還不是偷偷做。

大張旗鼓的。

就刻意在她麵前縫縫補補,然後再問上一句,“小殿下覺得如何?”

就像每次床笫之歡的感覺。

就像今天做的那晚蛋羹。

公子,不僅攀比心重,也極為渴望得到肯定。

花綠萼輕輕哼了聲。

……

齊退之住在樓,刻意挑的位置,但運氣不好,至今沒見到奚謹,不知道他藏在屋內搞什麼。

狐狸運氣也不好。

來一趟就遇到了。

她麵無表情的看著推門而出的奚謹,自我暗示,穿著法衣呢,沒人能看到。

一人一妖擦肩而過,變故陡生。

奚謹麵色登時蒼白,冷汗淋漓,不受控製的跪在地上,像是在竭力對抗什麼。

花綠萼做不到這種情況冷眼離開。

她如果能做到。

當初也不會為了救奚謹去求奚浮玉。

半蹲著身問,“你怎麼了?”

奚謹聽到熟悉的聲音,眼前一片模糊,看不真切,“啾啾?”

“是你嗎,啾啾?”

花綠萼摘了兜帽,“是我,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奚謹猛地握住她的手,將狐狸緊緊抱在了懷裡。

他整個人都在顫,體內承擔著彆人瞧不到的巨大的痛苦,“我看到了。”

花綠萼冷不丁被埋進他的胸:“什麼?”

奚謹喉嚨堵住了般,嗓音都變得粗糲,極為艱難的說,“玄蒼妖帝想統一四族,他要在我身體裡複活了……”

花綠萼雖然已經猜到,這會兒還是有點震驚,猛地抬頭,撞到了他的下巴。

奚謹察覺不到疼痛一般,緊緊的抱著他,眼皮紅了一大圈,渾身透著痛苦又煎熬的氣息,“我能感受到他在吞噬我。”

“我會殺了你的。”

男人說話已經是用的氣音,克製著極大的痛苦,汗水浸濕了大片大片的衣衫。

花綠萼蹙眉,試圖掙開他的懷抱,安撫道,“你不會我,我可以自保,妖丹也不會吞噬你,你會好好的奚謹,我會讓你好好的……”

她脖頸濕潤,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吧嗒吧嗒落下。

“不會了。”他嗓音低啞又發顫,“我不會好了。

花綠萼,“你會的,我說你會你就會好,你信我嗎?”

奚謹,“不會了!”

男人壓抑到了極致突然爆發。

“我不會好了啾啾,已經來不及了,我腦子裡有個聲音要我殺了你,我不想殺你,我想殺了奚浮玉!”

他嗓音含著濃濃的恨意。

是他往常都不會表露出來的強烈情緒。

花綠萼哄他,“好好好,你不要被他牽著走,我朋友也在客棧,我們都會幫你。”

奚謹怔怔重複道。

“我會殺了奚浮玉,我也會殺了啾啾,他已經在吞噬我了,我要去找啾啾,告訴她這些事……”

花綠萼被他抱在懷中,抬頭看他,他的眼神已經渙散。

狐狸心口一痛,輕聲道:“我在啊。”

她抱著奚謹,說。

“奚謹,我在啊。”

奚謹垂頭,眼神說不出的偏執,濃鬱的占有欲不比奚浮玉的少,他怔怔說,“你在啊。”

花綠萼沒注意到,輕輕拍著他後背,“我在,奚謹,我在,你彆怕,我會救你的。”

奚謹:“來不及了。”

他鬆開花綠萼,抬手摸了摸狐狸的臉,手上的老繭搓紅了她瓷白的臉。

這次狐狸看清了。

那濃濃的占有,滿眼滿眼的偏執與瘋狂。

花綠萼警鈴大作。

太危險了!

要趕緊跑!

然而——

“殺了我吧,啾啾。”

他將一把刀放在花綠萼的手中,再次重複。

“殺了我。”

用你送我的刀,親手殺了我。

花綠萼手一抖就要鬆開,“彆衝動,會有辦法的……”

按理說,即便她妖丹破裂,這會兒也是玄極境修為,怎麼都能掙脫奚謹的束縛,但是沒有。

他的力氣很大。

握著她的手不像是奚謹的手,倒像是完全擁有了玄蒼妖帝所有修為,境界圓滿。

於是,磅礴的妖力裹雜著她的手,裹雜著她手中的刀,乾脆利落的刺入了奚謹的丹田,碾碎了那顆妖丹。

鮮血濺到花綠萼的法衣,濺到了她的臉上,沿著她手掌噴湧流出。

奚謹笑著看她,像是終於解脫了,“我不會殺你了,啾啾。”

他用一種極為慘烈的方式證明自己,絕不傷害她。

花綠萼怔怔看他,連齊退之與奚正清跑出來喚她,奚浮玉突然到她身邊,她都沒注意到。

隻是握住奚謹的手,給他不停的渡修為。

最後被奚浮玉給揪了起來,強行化成狐狸睡了過去。

*

奚浮玉抱著狐狸,冷眼看著床上的男人。

齊退之扣腦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就一夜沒和小夥伴聯係,怎麼就錯過了這麼多劇情?

又扭頭給奚浮玉說,“我來抱她吧,我從小就帶她,我比你更能照顧好啾啾。”

奚浮玉懶得理會他。

但他掌心的嘴巴沒閒住,冷嗤了聲,“你從小?你多小開始照顧的,光著腚跑會照顧狐狸嗎?”

齊退之先是震驚他手上的嘴巴,隨即反駁,“我怎麼不會?我打小跟她一起吃一起住,睡覺吃飯都是我哄的,比你這種搶奪人-妻的好太多了。”

奚正清聽的心煩。

他連插話的資格都沒有,“好了,彆吵了,這人怎麼辦,還能治嗎?”

齊退之:“妖丹都碎了……不對,他怎麼有妖丹?”

他看向奚浮玉。

奚浮玉掀了掀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整個房間都充斥著寒意。

心魔冷笑:“真行。”

奚謹真行。

臨死了,還得在狐狸心口留下不可磨滅的一筆。

行動之快,之果決。

奚浮玉攔都沒攔住。

可真行。

奚浮玉抬眼看齊退之,“等小殿下醒了,讓她告訴你們。”

齊退之哦了聲。

又猛地看他,“小殿下”?

這稱呼未免太疏離了吧?

不對不對,從奚浮玉口中念出來又好像格外不同。

齊退之皺著眉,暫且不想,“那他呢?”

奚浮玉涼涼:“死不了。”

齊退之:“那妖丹是碎了,但又在他體內複原,妖力太濃了,他撐不過今夜。”

奚浮玉沒說話。

齊退之歎了口氣,又疑惑說:“也是奇了,怎麼碎了還能複原?”

奚浮玉抱著小狐狸轉身出了房間。

他想到了前世,想到在[兆域]見了花九疑,也遠遠見了奚謹。

熱烈又火紅的大樹杜鵑下,奚謹問“我死後,可不可以葬在這裡嗎?”

擁有玄蒼妖帝的妖丹,某種意義上,象征著境界圓滿,也象征著長生。

奚謹那樣問,意味著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前世興許也有這一出。

隻是不知道用什麼方式給奚謹續了一命。

但沒成功。

或者壓根沒在臨淵城激活妖丹,到了歸墟才出現端倪,奚謹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提了死後的事。

奚浮玉心想。

怎麼才能比得過死人?

他眼球暴凸,和杜鵑花一樣,泣血般的紅,手上的動作卻輕,極輕的在撫摸狐狸。

齊退之跟過來一看,嚇的罵了句臟話,“你入魔了?”

奚浮玉淡淡道:“不算是。”

齊退之:“唬小孩呢?”

奚浮玉沒和他繼續這個話題,“兆域是誰的墓地?”

齊退之驚訝:“你知道這裡?”

“告訴你,你把狐狸給我?”

奚浮玉:“我可以放下狐狸。”

齊退之覺得也行,總比他隨手抱著的好,“是啾啾給自己建的墓地。”

他觀察著奚浮玉的神色。

卻見這位清冷的公子先是一怔,隨即譏諷一笑,極有話本裡反派的風範。

奚浮玉捏著狐狸耳朵,意味不明:“咱們這位奚謹公子可得長長久久的活著呢。”

齊退之:“……”

瘋子。

他心想,這是個瘋子。

啾啾哪裡招惹的瘋子?

瘋歸瘋,懷中的狐狸還是放了下來,在床上躺著。

奚浮玉在玉衡齋的院子裡支了個銅爐,把奚謹塞了進去。

齊退之雙眼一瞪,渾身緊繃,背到身後的手已然握住了劍,“你到底是誰?”

這標誌性的銅爐。

玄鏡洞。

他心中發緊。

奚浮玉把奚謹丟進去就沒再管了,繞過齊退之回房。

奚正清疑惑詢問:“怎麼突然拔劍了?”

齊退之:“……你怎麼還沒走?”

奚正清搖扇子,“哥哥樂意。”

齊退之一噎。

這杯茶可真是叫你喝到嘴裡了。

他緊張的跟在奚浮玉身後,目光審視,滿腦子疑惑。

啾啾突然成了戀愛腦,是不是因為奚浮玉用了玄鏡洞的什麼手段?

那還有沒有解藥?

不會是已經被煉製了吧?

青蘇回鬼族的時候怎麼沒說這麼重要的消息啊!

床上的狐狸幽幽轉醒。

有幾分呆愣,揉著小腦袋,發出了個音節,喉嚨像是有幾分澀。

齊退之趕忙倒了茶,還沒遞過去,就見奚浮玉半摟著狐狸小心的喂茶水。

“……”

他悶不做聲的一飲而儘。

奚浮玉將花綠萼散落的發絲彆在耳後,“奚謹不會有事。”

花綠萼看他。

奚浮玉似是含笑道:“我救他了。”

花綠萼靠在他懷中,還有點沒回過神,“為什麼?”

奚浮玉掌心的嘴巴舔乾淨她唇邊滑落的茶水:“因為被小殿下感化,日行一善。”

花綠萼清醒了。

從懵懵的狀態中回神了。

情緒可謂是大起大落,都沒留給她傷懷的時候,就被奚浮玉給堵回去他。

她想到什麼說,“奚謹身體裡的妖丹……”

奚浮玉:“會成他自己的妖丹,興許他還能看到點有用的消息。”

花綠萼:“那他……”

奚浮玉:“他自然還是他,除了多出的修為,其他的什麼都不會多。”

花綠萼神色古怪。

她話都沒說完,他就知道她要問什麼了。

真是奇怪。

齊退之咳了兩聲,“拜托,這還有個鬼呢。”

奚正清慢悠悠補充,“還有個人。”

他雖然一頭霧水,但不知為何,就是不想離開,糊裡糊塗的跟著他們。

花綠萼坐直身體,張了張嘴巴,“他這次的劫可能渡不了了。”

齊退之:“事兒這麼大?”

花綠萼抿唇:“有點。”

一統四族,是有點大的。

齊退之這會兒蠢蠢欲動,想一刀殺了奚正清,反正是為了他神魂歸位嘛。

但當著啾啾的麵,他不想這麼做。

得體麵。

他糾結:“那得刺激一下他吧,要不然請南樂過來?”

奚正清懂事極了:“是有關我的嗎?你們說怎麼做,我可以配合。”

商討話音還沒落下。

奚正清眉心就穿過一道靈氣,直直倒了下去,沒了聲息。

花綠萼猛地扭頭看向奚浮玉。

奚浮玉把玩著狐狸的手指,慢悠悠道:“不必客氣,小殿下。”

花綠萼:“!”

誰客氣了?就不能溫柔點??

齊退之揣手手,目光詭異的在他們之間掃著。

怎麼覺得,這位奚公子正在拚命證明自己“有用”呢?

跟害怕被拋棄的流浪狗沒什麼區彆。